师父没甩开。
    卫若心下大定,眼泪汪汪地望着清远道:“师父,你不要我了吗?”
    清远眉头蹙起,轻轻道:“今儿冷明忽然跟我说,你们的婚事取消了。”声音不像这几日那么冷冰冰的,却也并不温和,只是淡淡地陈述事实。
    卫若闭上眼,眼泪蜿蜒而下。
    见了这眼泪,清远的眼眸深处终于起了涟漪,嘴唇动了动,沉声道:“这也是人之常情。”
    什么人之常情?
    卫若心生诧异,很快醒悟到,师父这是误会师兄因为病重抛弃自己,所以才这么安慰,她有点想笑,好歹忍住,“嗯”了一声,闭着眼,攥住了清远的手。
    清远此时觉得卫若有点可怜,又有些可恨,可到底是自己的弟子,开口道:“方才我内视你的道神,不像是练功入魔,倒象是中毒。”
    “中毒?”卫若眼皮一跳,睁开了眼。
    清远点头,沉吟道:“你最近可接触到什么妖物?你身上细微的妖气。”
    “花语她们就是妖啊,我有妖气再正常不过。”卫若强撑着身子,要坐起来,却不肯放开清远的手,挣扎了许多下,依然起不来,清远只得借她一条胳膊,被卫若拽着坐起,靠着墙,用寝衣捂住胸,吁吁喘气。
    此时月光盈盈,照在清远的肩头,溅起雪白的清辉,映得师父更是如仙如画,而自己……即使算不得梨花带雨,好歹也来个“楚楚可怜”,是吧是吧,师父,您不动心吗?
    这么想着,忽然想起“面如金纸”的事情,挪了挪身子,让月光不要直射着自己的脸,侧着影儿哀叹一声,道:“师父,你一定觉得我是自作自受,是不是?”
    清远眼皮跳了跳,脸色沉下来,没有说话,那只被卫若拽着的胳膊,向后微缩。
    “师父,你知道我走火入魔的真正原因吗?”卫若把清远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喘着气眼巴巴地看着清远。
    清远蠕了蠕嘴唇。
    “师父……”卫若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她觉得自己完全可以拿个“奥斯卡表演奖”了,断断续续道:“师父,我是为了你才走火入魔的,呜呜呜……”
    清远眼眸忽然变得极深,垂下了眼帘。
    “真的。”卫若拽着清远的袖子,一下抓住清远的手,道:“师父,我……哦……那天晚上我中了毒,我觉得解毒的人是你,你……能跟我说说那天发生的真相吗?”
    清远猛地抬头,脸上的肌肉一直在抖动。
    卫若咬着嘴唇,直视着清远。
    清远沉默许久,才嘶哑着嗓子道:“你自己的事情,自己不清楚吗?”
    卫若很快摇头道:“我真的不清楚,我中毒了,神智有些模糊,师父,您……那天晚上,我感觉是您……”说着,用指甲掐着师父的手,心跳加快起来,她有一大半确定是师父,可是也有点怀疑是师叔,所以很希望清远说出真相。
    “当然不是我。我在昆仑山。”清远冷冷道:“你不是跟冷明一起去了合欢宗的?”
    “那你的分/身呢?”卫若咬着牙逼近一步,她需要知道真相,或者说,要验证自己的推论,清逸在师父身上到底做了什么?
    清远不答,忽地把手抽/了出来,淡淡道:“我没有用分/身,你想错了。”顿了顿又道:“从沧浪之水归来,你的态度不是很明确了?”语气里含着讥讽。
    卫若听了这话,心里反而踏实,师父肯定用了分/身,他矢口否认,那么那人肯定不是师兄了。
    她张了张口想要从头解释,花蕊的事情却说不出来,只能嘟着嘴撒娇道:“师父,你生我的气了?人都有中二期嘛……不对,人都有犯错的时候,我……”说着,眼泪又流了下来。
    清远不答。
    两人忽然沉默下来。
    “你好生歇息吧。”清远忽然开口,从怀里掏出几颗药丸,放在床上,道:“为师先去了。”此时倒也不是讽刺,却含着几分疲惫。
    “师父!”卫若一把拉住正要转身的清远,道:“师父你不要我了吗?”她真的有点急。
    清远蹙了蹙眉,把袖子轻轻甩了甩,只听背后卫若“哎呀”了一声,转过身去,见卫若一头向床下栽去,来不及多想,伸手一指,一道光托住了卫若,他也转过身来,走到床前扶住她道:“摔着了?”话音未落,忽被卫若紧紧抱住。
    “师父,你不要我了吗?”卫若靠在清远的胸膛上,眼珠乱转,如今之计,只能先把师父哄转了心,再慢慢查明真相。
    清远没有抱卫若,只是静静站在那里。
    “师父……”卫若仰起满是泪痕的脸。
    月光照在卫若的脸上,再也不是阳光灿烂的摸俏丽,而是充满了哀求与绝望,清远脸上的肌肉抖动了许久,终于长叹一声,俯下来抱住卫若。
    卫若大喜道:“师父!”看着清远如仙如画的脸,心中忽然盈满了幸福,因为方才她是在赌,赌师父的心,赌自己在师父心里的位置!
    其实她很明白,在师父眼里,自己就是个反复无常,水性杨花的贱人:
    沧浪河下说得好好的,上来之后忽然反复,跟师兄要好,这是一。
    口口声声说师父不能给名分,与师兄去了合欢宗,误中情毒,被师兄解毒,失去了元阴,却又转了性子,这是二。
    在魔界的时候,跟师父忽然说暧昧的话,回来之后又走火入魔,跟冷明分手了,又回来找他,这是三。
    这么个朝三暮四,反复无常的女人,若是卫若自己是师父,都想一脚踢飞,可是……师父居然原谅了自己,思密达,这不是证明无论自己怎么作,师父都会一直爱着自己,是不是,是不是?
    卫若靠在清远的怀里,笑得甜蜜无比,好吧,她到底是个女人,女人都希望心爱的男人,一直包容自己,原谅自己,包容自己,爱自己爱到什么都不在乎——无论自己作成什么样。
    我并不需要你真的付出那么多,可是我需要你“肯”付出那么多。
    “先把药吃了。”清远的手指抚摸着卫若的嘴唇,冰凉地在她心上泛起一丝涟漪,卫若张了张口,还没说话,只觉得一颗药丸轱辘而下,一股热流涌入了丹田,汩汩地流淌了全身,她浑身震了震,抓住清远的衣襟道:“师父别走。”
    清远“嗯”了一声,抚摸着卫若的发髻,道:“先恢复力气再说话。”
    “师父你走不走?”卫若知道自己吃了丹药,需要运功调息,可她太享受这一刻,所以死拖着清远。
    “不走。”清远见卫若紧紧地揪着自己衣襟,面上全是恐惧,叹了口气,拍了拍她后背,柔声道:“我不走,快运功调息,这药对气息最是有效。”
    “哦……”卫若嘟着嘴,闭上眼,一边攥着清远袖子,一边运功。
    清远又好气又好笑,静静地看着小丫头,心里也不知什么滋味。他是恨她的,可是又放不下她,今日本来只是想看个究竟,谁知神使鬼差地居然……
    月亮随着清风渐渐疏离,洒在寝殿里的影子变成了水汪汪的潋滟,清远的心却起伏颠荡,一忽儿想卫若的病,一会儿想冷明的背弃,一会儿又想那天晚上,他不安地挪了挪身子,忽觉卫若睁开了眼,巧笑嫣然道:“师父,我好了。”
    被爱包围着,能不好吗?
    清远点了点头,没说话。
    “师父,过来坐!”卫若向床里挪了挪身子,拍了拍床边上。
    清远脸上一红,站起来道“既然好得这么快,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伤,这药你继续吃,为师……先走了。”
    “师父!”卫若不高兴滴嘟起嘴,死抓着清远的袖子,心里庆幸猫不在,否则还真有些不好意思这般惺惺作态。
    清远迟疑了下,终于坐在了床上。
    卫若把头枕在清远肩头,闻着他身上的气息,只觉得岁月安好,不由更加得瑟道:“师父,你原谅我了?是不是?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会原谅我,对不对?”
    清远脸色微沉,没有说话。
    “师父!”卫若侧过头看着清远,执着道:“对不对?”
    清远“嗯”了一声,道:“你不是想要名分?”
    “现在不要了。”卫若做了个鬼脸,叹了口气道:“师父,你以后知道了,就明白我不是你想象的样子。”
    “什么样子?”清远语气忽然带了几分冷意。
    “就是反复无常啊,水性杨花啊……”卫若越说,清远脸色越差,忽地站起来道:“我……为师先走了,你好生歇息。”
    “喂!”卫若知道自己这是得瑟过了,忙抓住清远的手道:“师父,我跟你说,我是有苦衷的,我发誓,那天绝对不是师兄。”
    清远身子一震。
    “真的不是师兄,可是师父为什么认为是师兄呢、问题就在这里,师父,您能说说当时的情形吗?”卫若咬着嘴唇,不得瑟了,尽快查明真相。
    清远缓缓回过身来,静静地望着卫若的脸。
    卫若挤了挤眼,没挤出眼泪,此时她心情欢快,连做戏也做不出来了,忖了忖,忽然伸出三根指头,道:“老君在上,卫若愿意发誓,当时解毒之人绝对不是师兄冷明,若是有假,此时便天打雷劈。”。
    这是昆仑派的誓言密咒,门徒之间,若是有不信任的情况出现,便可以发这种誓言,发誓之后,若是应验了,自然说的是真,不应验,自然说的是假,卫若发的是“天打雷劈”,算是很重的誓言,可卫若好端端坐在那里,外面既没有闪电也没有雷鸣,证明在她心里,那个人确实不是冷明。
    清远脸色微动,上前了一步。
    “师父。”卫若眼眸显出喜色,嘟着嘴道:“你对我变心了。”
    清远沉吟道:“当然没有。”
    卫若欢喜地一笑,看着清远的容颜,越看越喜欢,想来除了开始认识师父的时候,师父因为误会自己是花蕊,对自己多有刁难,可后来却对自己宠溺有加,追自己也算费心了,所以……
    “师父……”卫若忽然皱了皱眉,道:“不好,肚子好疼。”
    “怎么了?”清远快步走过来。
    “肚子疼。”卫若抬头灿烂一笑,忽地扑倒清远怀里,搂着他的脖子,低低道:“清远……”用嘴唇蹭着清远的脸。
    清远忽然面染红霞,却也没拒绝。
    卫若心中暗骂“师父好矫情,装纯给谁看”,咬着清远的嘴唇,试探着要亲他的舌头,可是怎么蹭清远也不开口,不由急了,瞪着眼道:“喂。”
    清远扶着她的双肩道:“你身子不好,别……”
    “哎呀呀。好啰嗦。”卫若趁着清远开口,一下咬住了清远,卷着他的舌头再也不放开……好吧,她觉得师父真是个好男人,所以这份亲热里有种淡淡的喜悦和回报的味道。
    清远静止片刻,忽然反客为主,紧紧搂住卫若,扑了过去……
    洪水一旦开闸,便再也收不住,两人很快纠缠在一起,清远动作渐渐地变得粗暴,摁住卫若双说,低低喘息道:“若儿,我……”说着,伸进卫若的衣服里……。
    卫若闭上眼正要迎接一场甜蜜的风暴,谁知等了半晌,忽然没动静了,诧异地睁开眼,见清远又把撕开的衣衫给她盖上了,蹙着眉道:“你道功还没恢复,双修会伤元神。”说着,重重喘了口气,闭上眼把被给卫若盖好。
    不用啊……卫若有苦说不出来,揪着清远已经敞开的前襟道:“师父,我没事了。”
    “不行。”清远的脸色十分郑重道:“你先好好疗伤。”
    卫若蹙了眉,感觉师父只是其一,她最主要的目的是用着法子,验证自己的想法,毕竟男女之间的亲密,有些不能传达的东西,只有再次体会才明白,谁知……
    “我骗你的。”卫若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你不见我,我只能装……”说到半截,忽见清远脸色大变,猛地捂住嘴,喃喃道:“师父……”
    “你骗我?”清远的双眸倒影着卫若的脸,他自己却什么表情都没有。
    “我……师父,你听我说……”卫若忽地抓住清远的袖子,却被清远一下甩掉,下了床,扣好衣襟,静静地望着她。
    “师父……”卫若觉得解释不清了:“师父,你总是不肯见我,我只能想别的法子了,而且你也看到了,我用密咒发过誓,确实不是师兄的,你不信我难不成还不信这咒语?”
    清远怔怔地望着卫若。
    “师父……”卫若心头忽然直觉出几分不妙,师父从前对自己虽然冷酷,可是是骨子里还是热得,此时此刻,面上没有怒意,却让觉得骨子里的冰凉。
    “我不想知道解毒的那个人是谁了,卫若。”许久许久,清远的声音轻轻响起,像是飞翔在水边的羽毛,沾了一下水就要滑翔而去。
    “也不需要你再解释,你心思很重,反复无常,我……不想再去猜,你说得对,我给不了你名分,我很累,你……好自为之。”说完,还没卫若说话,闪身不见。
    “师父!”卫若瞪大了眼睛,坐在床上,怔怔的,怔怔的。
    忽然拿出法印,伸手把猫掏了出来。
    “香蕉个巴拉,卫若,你好,我算是认清你了,你这个见色忘友的家伙!”野乐怒气冲冲地抱怨道,抬头忽见卫若神色凄然,嗅了嗅,道:“你们没x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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