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二爷昨个晚上才回来,外头的人也不知道听了什么,堵在咱们家门口疯言疯语,真是气死人了。”看见秦书怀,忙道:“正好秦大爷在这里,快带些人出去赶赶。”
    “瞧你急成这样,莫不是说你家二爷金屋藏娇了不成。”秦书怀一边吃着,一边笑着打趣她。
    夏堇却是眉头连皱了好几下,惊愕地看着秦书怀。
    大家一看,纷纷停下了筷子。
    秦书怀也是一愣,他不过随口一说,难道还歪打正着了不成?
    璧容深吸了一口气,冷静地看了夏堇,“外面都说了些什么,一字一句地讲清楚。”
    夏堇懊恼地抬头看了她一眼,犹豫着把方才听见的学了一遍。
    这事情最初是县里西边一个靠租赁马车赚钱的李二贵说起来的。
    这人每天早上都跑到县门口的官道边上等活,这个时辰官道上都清净的很,所以他一眼就瞧见沈家二爷骑着匹马在官道上,像是在等人。
    “足足等了有两个多时辰,俺还纳闷这沈二爷抽了什么风,跑这里来晒太阳。老半天才听见了马蹄音儿,俺的娘嘞,桐油平顶齐头的马车,车上挂着葡萄紫色的印花帘子……车上坐着个小娘们,身边还带了个三四岁的男娃,那小娘们长的可是俊儿,穿着米分色的绸缎衣裳,脑袋上叮叮咚咚的一头首饰,看的俺魂都飞了,手里满头掉了都不知道!”
    围着听的人有笑话他没出息的,有猜测这女子身份的,还有那模样猥琐的混混没完没了地追问车上女子的长相,嚷嚷的可是热闹。
    那李二贵继续道:“那小娘们见到沈家二爷,掀开帘子探出半边身来,沈二爷呢,叫那个赶车的下来牵了马,自己坐到了赶车的位置上,两人一道上有说有笑……”
    “这么说,是养在外面的了?”
    “那还能怎么的,孩子都三四岁了,看来是在那沈家奶奶没进门时就有了的。”
    “看那沈二爷不像啊,而且那时候不是都说他克妻克子吗?”
    “自然有为了钱不怕的,那沈家奶奶不就是吗,再说了不一直有流言说这是他们朔州老家那边的大夫人编排出来害沈二爷的,兴许人家事先就知道了呢。”
    大伙听了也觉得这人说的有理,纷纷点头。
    “那沈二爷这意思是打算把这娘俩领进门了,也别说,谁叫沈家奶奶生了个闺女,这沈二爷今年都三十了还没后,自然着急。”
    “那沈家奶奶还不得闹翻了天?”
    “去看看去不就知道了。”
    这么一商量,那群闹事者便围到了沈府门口,寻了棵能遮阳的大树,搬了几块石头坐在下面等着看好戏。
    璧容正听着夏堇的学舌,门房的小武兴冲冲地跑进来。
    “夫人,夫人。”手里扬着手里一张大红烫金帖子,“外头有位姓严的京城官太太携子来访。”
    “啊!”联系到方才夏堇说的事情,璧容不由地惊呼了一声,脸上喜出望外,“我还说是谁,原来竟是这个调皮鬼来了。走走,咱们出去看看。”
    秦书怀和赵思思已经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唯有夏堇还被蒙在鼓里,闹不清楚状况。
    一伙人风风火火地去了门口。
    差不多有四年的时间了。
    严宓倒是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换了妇人的梳的云髻,髻上斜插了两支白玉嵌红珊瑚珠子双节如意钗,样子还是出嫁前的模样,人比花娇,穿着件桃米分色的湖绸对襟褙子,露着下面半截鹅黄色绣湖色梅花的十二幅湘裙。
    她手里领着个穿靛蓝色五福捧寿团花纹的男童,小脸白白净净的,黑亮的头发,挺拔的鼻梁,一双细细长长的桃花眼,和严宓一模一样。
    璧容上前一把抱起了男童,左看右看,有些激动地道:“和你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严宓呵呵地笑,脸上尽是得意:“那当然,我生的,自然随我。”指着璧容对儿子道:“修哥儿,快叫姨姨。”
    修哥儿奶声奶气地叫了声姨姨,也不认生,窝在璧容怀里美滋滋的。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快进去坐吧。”沈君佑看着门口围着看热闹的人,头疼了起来,原是想给璧容一个惊喜才一早出去接人,可他哪里知道这个严小姐是个这么大胆的人物!愣是拉着他演了一出金屋藏娇的戏叫别人看热闹。
    花厅里还摆着方才没吃两口的菜。
    严宓一进了屋就闻见了香味,小跑着进来也不管是谁的,拿了筷子就加了一口,面上的表情甚是享受,指着那盘肘子感叹道:“还是家乡的感觉好啊!”
    “瞧你说的,像是在京里短了你吃似的。”璧容笑她。
    “那可不是!京里吃的虽然多,可味道不是甜的发腻,就是淡的似水,偏生我婆婆还吃不得油腻,每每想吃顿大鱼大肉还要偷着跑馆子里去吃,你说可怜不可怜。”严宓说的一脸委屈。
    “照你这么说,那还是这里好喽?”璧容问。
    严宓想了想,又摇了摇头:“那倒也不是,天子脚下,真真是要金有金,要银有银,逛个街下个馆子都能遇上个皇亲贵胄。”
    “看你这一个人带着孩子,莫不是偷着跑出来的。”璧容打趣她。
    “若是带着一堆人,哪里还能演上这么一出好戏。”说着,严宓就装作一副柔媚之态挽住了沈君佑的手臂。
    严宓倒是过足了瘾,可把沈君佑吓出了一身的汗,一张苦瓜脸连连摆手。
    夏堇这才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璧容无奈的摇摇头,“都当了孩子娘了,还是这么个调皮样儿。”
    “你还说呢,是谁说的要去京里看我,还要做我儿子的干娘,我家修哥儿过了年就要三岁了,这认干娘的礼可还没见着影呢。”严宓挑着眉歪头看她。
    严宓这一张嘴说的璧容招架不住,“好好好,都是我的不是,我以茶代酒给你赔不是了。”
    “诶,等会。”严宓打断了她,眼睛看向后面抱着如意的顾氏,“这就是你家如意吧,抱来给我瞧瞧。”
    顾氏看了璧容一眼,见璧容点头,这才走上前去。
    如意这会儿刚睡醒,眼睛睁得圆圆的往严宓脸上看,仿佛看上了严宓脖子上的翡翠坠子,小手一伸就抓在了手里。
    璧容见状忙抓住了如意的小手,小心翼翼的分开她的指头,扭头对严宓解释道:“这小妮子喜欢玉石,见谁身上有就要伸手去抢,前阵子我戴了对翡翠耳环,差点叫她把我耳朵拽破了。”
    抱过如意指着严宓对她道:“快叫姨姨。”
    如意清楚地叫了声姨,伸出一跟手指,还想要往她脖子上去够。
    严宓索性把坠子从脖子上摘了下来,放到了如意手里,“这本事好啊,以后定是个富贵命。”严宓简直是越看越爱,心下一转便道:“这么着吧,你也甭想我赔罪了,把如意赔给我做媳妇好了。”
    ☆、第132章 另辟蹊径
    奶娘带着修哥儿和如意在里面暖阁的大炕上玩布老虎,璧容和严宓坐在西次间里摆了炕桌下棋。
    黑子白子各据一方,密密麻麻地铺了大半个棋盘。从吃过午饭到现在一盘棋足足下了两个时辰,真真是旗鼓相当,不分上下。
    “若不是亲眼见到,真不相信你会和沈老板成了家,命中注定的事情真是奇妙。”严宓笑着说,“不过他倒真是个面冷心热的人,我看着也就放心了。”
    璧容听了一笑,有时候想起来她也会觉得像是场梦一样。
    “不说我了,说说你吧,你的日子过的怎么样?公婆和妯娌可都好相处?”
    “嫁了人还不都是一种过法,相夫教子,孝敬公婆,我可不比你命好,自己当家作主,每天也不用晨昏定省,唉,我刚嫁过去的那会儿可是适应不来呢。”严宓苦笑着。
    “怎么?你婆婆不喜欢你?”璧容当初最担心的就是严宓闹脾气,她在娘家的时候是家里的掌上明珠,从小没受过半点气,遍览群书却偏偏与于女子应会的针线、厨艺上一窍不通。若是遇上了挑剔的婆婆,便是极容易发生矛盾的。
    “倒也不是。不过有时和我家的两个妯娌比起来,觉得我笨手笨脚罢了。不过好在我不是家里的长媳,以后也用不着掌家,我婆婆慢慢的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说到底我还是沾了修哥儿的光。”
    这最后一句才是最主要的原因。
    吴家有三个儿子,如今只有严宓他们这一房生了儿子。大房夫妻俩成亲七八年至今仍未有所出,三房去年生了个女儿,却是没足月就产下了,自幼体弱多病。可吴家历来有家规,吴家子孙一律不许纳妾,除非正妻十年未有所出。
    “有失必有得,你们夫妻二人志趣相投,琴瑟和鸣,也着实要叫旁人艳羡生味的了。”说话间,璧容拿起一枚黑子落在了棋盘中央黑白相接的漩涡口上。
    羊入虎口,严宓的嘴角轻轻上翘,伸出宛若白玉的一只手,一颗白子落在墨金红檀棋盘上,笑道:“艳羡不艳羡的我倒是不知,我只知道你这棋艺可是大不如前了。”
    璧容没说话,眼神却透着一抹狡黠,“现在就论输赢,未必早了些。”说着,在方才那颗黑子的旁边又落下一子,顿时,风起云涌,棋盘上的大片白字呈现出了溃败之状。
    严宓睁大了眼睛看着棋盘,怔怔的一动不动,对此刻的落差一时还没能反应过来,半响才郁闷地两手一摆:“我输了。”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狡猾了,以退为进,暗度陈仓,用的真是狠!”严宓佯作愤怒地瞪了璧容一眼。
    “这可不是我发明的,我也是从逸之那里偷师学来的。”璧容把过错一股脑地都推到了沈君佑身上。
    “难怪人家都说商场如战场,果然商人都是狡猾的。”严宓啧啧出声。
    璧容佯作同意地点头附和着她,两人看着对方不由得都哈哈笑了起来。
    “对了,我这趟来,是有个事想同你说。”严宓问道:“听说这段时间沈记接了不少京城的单子,而且都是不小的数目,可是真的?”
    璧容有些不明所以,迷惘地点了点头。
    “这里离京城的距离并不算近,在运送上的人力物力都是一定的损失,况且就要入冬了,想必道上又要不太平了。若是能把生意移到京里,岂不是便省去了这些麻烦。”严宓如实地分析着。
    璧容没想到她和自己说的竟是升生意上的事,不由得也郑重了几分,道:“你说的这些之前便有人提过,可京城那里,哪会是那么容易就踏足的。且不论旁的,就说京里的铺子,单是做布匹生意的就有上百家,还不要说那些经营杭绸、云锦的世家名门了。”
    “京里的丝绸锦缎虽然多,可正因为如此,这几年渐渐呈现出了鱼龙混杂之貌,几家布纺你争我夺,都恨不得都做出对方有的东西来,价格不断上升,可东西却翻来覆却总是那么几个花样。”
    严宓喝了口茶,又道:“六月份的时候我跟着我婆婆去给户部王大人的夫人贺寿,穿的是拿你送给我的那匹雪青色的妆花纱做的披风,那些夫人小姐们见了,纷纷稀奇得不得了,一个劲地追问我是从哪里买来的稀罕料子。我只说是从前闺阁里密友从忻州捎来的,没过多久便在一间铺子里见到了同我那匹一样的布,一打听竟真是从忻州来的。”
    璧容沉思了一下,说出了自己担心的问题:“可正如你所说,天子脚下到处都是权贵,我们贸然就去同他们抢饭碗,恐难站得住脚。”
    “若是这个原因你大可不必担心。”严宓顿了顿,又道:“不瞒你说,这次我来实际上是我家相公受了贵人的请托,于是便叫我来做说客的。”
    璧容一怔,问道:“哦?此话怎说?”
    “你可还记得上次银作局内部变天的事?”见璧容点头,严宓又道:“虽只有银作局出了事,可其他几局也都随之重新洗了牌。就说内织染局,原先的曹、茅两位副使纷纷下了马,换了两个毫不起眼的人,而今年御用织造局大选,隆和记当选本都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岂料最后却换成了广昌记,要说这广昌记在京城落脚不过一两年的功夫啊……”
    璧容自然听过隆和记的大名,隆和记所织出来的云锦布料全国闻名,这广昌记倒是没有听过。
    “皇城的事情乱的很,可有一点,隆和记失了背后的势恐怕再难兴起了。”严宓话只说了一半,意有所指地抬头看璧容。
    隆和记迭台,就意味着京城的布匹生意势必要有翻天覆地的变化,以往被隆和记压着的几大家族势必要在这个时候与决高低,如此一来,自然无暇顾及其他不如他们的竞争者。
    对于沈记这样的外来商户来说,便有了跻身的最佳时机。
    “只是……你所说的贵人。”
    “自然是和宫里有交道的。”严宓低声说了一句,“不过临来的时候我家相公也说了,商场上的事情向来都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他叫我转告你们,有些事情要慢慢来,以后的事谁也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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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的棋谁赢了?”沈君佑站在床边,由璧容服侍他换上寝衣,穿了老半天,沈君佑不耐烦地扯去腰间多余的衣带,衣裳敞着怀,露出古铜色的健壮胸脯来。
    虽然她已经做了孩子娘,可看到他这样赤身裸。体的荒唐模样还是忍不住红了脸。
    璧容摇摇头,转身将他换下的常服挂到了一旁的架子上。
    “自然是我赢了。在你这个狡猾的狐狸身边待了这么多年,自然也学到了不少‘阴谋估计’。”
    “哦?使了什么计策?同我说说。”沈君佑欺身凑过来,从背后环住璧容的腰。
    “便是,便是上次同你下棋时使的一样的路子。”璧容有意地在他腰间蹭了蹭,惹得沈君佑深吸了一口气。
    “是欲擒故从,还是……”沈君佑贴在她耳根上低低的道,炙热的温度叫璧容一个颤栗,两手顺势便解开了璧容腰间的衣带。
    璧容却突然止住了他的手,“有个事要和你说,方才我的小日子来了……”说罢便趁机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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