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狠狠地揪住叶尔的头发,另一只手劈头盖脸地对着她一阵捶打。
    叶尔冷笑着讽道:“是啊,你当初怎么不把我按到马桶里淹死,这才是你一直想说的吧?”
    回应她的是暴雨一般的怒气和拳头。
    其他人先是一愣,马上去拉。
    李姑姑着急地叫嚷着:“嫂子你这么干什么?干什么打孩子,别生气别生气有话好好说啊!”
    “妈,你别气你别气呀,气着了身子不好,你歇下快歇下!”李明珠也着急地拉开李妈,她们谁都没想到李妈会突然扑上来痛殴叶尔,打的这样狠。
    李明珠一边拉,心里一边觉得解气。同时又很内疚,这可是她妹妹,她怎么能有这么痛快的想法呢?可是止不住的觉得无比的爽快,觉得妈妈应该再打重点,狠狠打。
    叶尔也是一时被打傻了,没反应过来,好几次被李妈扇在脸上捶在头上,头发被拽了一把,脸被掐破又红又肿。
    李妈像是疯了一样又哭又喊又是推攘又是打掐:“我怎么这么命苦啊,我命怎么这么苦啊?养了这么一群不争气的东西!”
    “你们都在干嘛?有完没完了?你们都疯了是不是?”李奇急的狠狠将他妈推开涨红着脸厉声问:“妈你是不是疯了,你干嘛打二姐?你们是不是都疯了?”
    他赶紧跑过来抱住倒在地上没动静的叶尔,红着眼眶朝李妈喊:“你想把二姐打死是不是?二姐哪里做错了?妈,我快被你逼疯了,我们一家全是疯子!二姐也会被你们逼疯的!”
    “你个小孩子乱说什么啊?快别说了,叫医生来看看小二有没有事。”李姑姑赶紧打圆场。
    李妈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出来了,面对儿子的质问此刻显得伤心欲绝,满脸震惊,不明白为什么他会这样说:“奇奇你在说什么孬话?”
    “你们天天逼我做我不喜欢做的事,天天逼我上补习班,把你们没完成的梦想强加在我身上!”李奇抱着叶尔愤怒地盯着李妈:“你们有没有关心过二姐,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我怎么没见过你打大姐?”
    “李奇!”李明珠生气地问:“我又没做错事,干嘛扯到我?”
    “你给我滚!”李奇不耐烦地怒斥:“就你天天唯恐天下不乱,家里还不够乱是不是,不帮忙调解也就算了,煽风点火的本事倒是一堆!”
    “好!好!好!”李明珠也是怒急了,哭喊道:“她是你姐我就不是你姐,以后别想我认你!”她受了万般委屈一样,捂着嘴巴哭着跑了出去,休息室的门摔的‘哐当‘一声,震耳欲聋。
    休息室里很安静,许久都没人说话。
    李奇将叶尔打横抱起来,李姑姑赶紧把门打开,“小心点。”待他抱着她出去后才轻声对李妈说:“嫂子,你下手也太狠了,小二拿钱来是给爸治病,没什么错,你……”她重重地叹了口气。
    李妈像是受了很大打击一样,站在那里望着自己手上抓的一撮头发发呆,趴在桌上呜呜地哭了起来,声音由小到大,最后变成嚎啕大哭。
    外面的人依稀能听到她断断续续的说:“我怎么打她了?我怎么打她了啊?”哭声里夹杂着说不出的悔恨。
    只有叶尔没哭。
    她被李妈用拳头砸中了耳门,一下子晕了过去,被李奇抱住的时候就醒了过来,心很安静,仿佛被打的不是自己而是别人,大脑清醒的要命。她甚至在李妈打她的时候想,李妈现在的心理活动是什么样的。
    只是有些冷。
    寒气从四面八方涌入她的身体,将她冻僵,冷得不停地打寒战。
    李奇分外轻柔地给她涂碘酒和药水,动作轻的仿佛稍微重一点她就会像玻璃一样散成碎片似的。
    他说:“对不起。”
    叶尔并没有说话,双手紧紧地抱着双腿,头搁在膝盖上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表情十分麻木。
    “二姐,对不起。”他又说:“对不起,妈妈她……”他想了许久,终是找不到为母亲辩解的话,无奈地说:“你别怪她们。”
    叶尔始终呆呆的坐在那,不言不语。李奇为她涂好药之后知道她需要一个人静一会儿,默默走开。
    “李奇。”她轻声叫他。
    李奇顿住,回头看她。她依旧保持着那姿势,“麻烦你帮我把医疗费交一下。”
    麻烦你……
    叶尔的客气像一只钢针扎在李奇的心上,他猛地意识到,他们和她的关系真的彻底断裂了,再也无法修补。
    “我知道。”他点头,轻轻把门关上。
    手术并不需要这么多钱,关键是化疗。
    她一个人流浪一样走在公园里,天已经黑了,路边昏暗的灯光亮起,公园里的老人孩子都陆陆续续地回家吃晚饭,她坐在长椅上,任晚露凉透了衣衫。
    “叶尔!”她听到那个男子这样叫她,灯光下,脸庞半是明媚半是暗影,银灰色的衬衫,深色休闲裤,那样随意地站在那里,目光温和。“我们回家。”
    她仰着脸,呆呆地看了他好久,一时反应不过来他说的是哪个家。
    她哪有家。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低低地问,将色彩缤纷的脸埋进双臂间,掩饰着狼狈。
    “爷爷来看看李爷爷。”李言声音疏离中带着温柔,既不会太亲昵,也不会太冷漠,淡淡的,让人觉得很舒适,不自觉地放下戒心。
    她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他很随意地坐在她旁边,不再劝她回去,也不说话,只将手中的外套披在她身上,在一旁安静地坐着陪她。
    衣服上淡淡的烟草味沁入她的鼻腔,很温暖的味道,闻着心里很踏实。
    刚进t大时,他们时常能碰到的,也不怎么说话,都是管晓宇在一旁咋咋呼呼,他像逗狗一样逗着他玩。
    可每一次,叶尔都不着痕迹地帮着管晓宇反驳他,不论管晓宇说什么她都支持应和、微笑点头,后来她和管晓宇俩成了一对,他忽然说工作繁忙,就很少出现在她面前了。
    他不出现,她都几乎忘了他;他出现,之于她也一点波澜都没有。
    此刻,她正吸取着他外套上的温暖,似乎没那么冷了。
    爷爷病重,需要钱,除了张栎,她找不到任何人可以帮她。管晓宇虽然爱她宠她疼她,可上万元的医疗费,哪是他一个没毕业的穷学生付得起的。
    很多次她都觉得自己快撑不住了,拿起电话打给他,听着电话那头他充满活力的声音,又觉得世界一片明亮。
    她希望他永远这么快乐,没有烦恼,他就像她生命里的一道光,让她整颗心都温暖亮堂起来。
    她要永远保护着这道光不灭。
    可有时候,现实世界残酷的让你绝望。
    一文钱难倒一个英雄汉,真有那么一刻,她想将自己卖了,或者将自己的未来抵押给银行,为爷爷筹钱。
    无能为力,束手无策,这种感觉如同凌迟,没想到一次就是狠狠的一刀,鲜血淋漓。
    李言微皱着眉动手抬起她红肿不堪伤痕累累的脸,唇角微微地勾了起来,缓缓的语气里透出些不屑:“长大后还是这么软弱。”
    她如受伤的小兽般倔强地掰开他的手指,垂下眸子不看他,没再像幼时那样反驳,眸光里一片死寂。
    他也不恼,仍旧用修长的手指强硬地掰过她的脸,深深地凝视她的眼睛。
    她眼眸里雾霭沉沉。
    “在想你爷爷的医药费?”此时正值深秋,夜深露重,映的他眸子也如秋风般冰冷。
    她依旧不说话,抠着他紧捏她下巴的手,恨恨地凶恶地瞪着他,眼中绽放出火一般的色彩。
    “这么地吧。”他商人一样公事公办地说:“我用二十万,买你未来二十年。”
    叶尔顿时愕然,二十万买她未来二十年?这是什么帐?
    “怎么?觉得亏了?”他挑了挑好看的眉,好整以暇地说:“你可要想好了,是你未来这二十年重要还是你爷爷的生命重要,要得到什么总要付出什么,这很公平。”
    她先是错愕,再是咬牙切齿,看他表情不像开玩笑,才认真起来,当真垂下眼眸考虑他的话。
    几乎立刻的,她想到管晓宇,心脏像是被撕裂了一样疼痛,面色煞白。
    “只是让你未来二十年给我工作,需要考虑这么久吗?”像是耍够了,他好笑地看着她,眸光清冷。
    她送了一口气,忍不住瞪他,“奸商!”
    “怎么?不想签卖身契?”秋风拂过他额前的发丝,轻扫过藏在薄薄镜片后茶色的眸子,在夜色中他神情看不真切,只声音淡淡的,“那也行,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她立刻问。
    心情如坐云霄飞车般大起大落的她以为他只是跟她开玩笑,消了些戒备,心底涌上些温暖。
    “什么事暂时还没想到。”他漫不经心地说:“先欠着吧。”
    第40章 三零九。回到b市
    李言也是个行动派,言出必行,将事情安排的不让叶尔费半点神。
    我们生命中很多来来去去匆匆忙忙的人,可能见过一次两次,可能在你身边相处一年两年,缘份尽了便从此消失不见,或许某一天我们又在哪个城市里偶遇,点头微笑,或喝杯茶寒暄几句,再次分开,这样的人我们称之为过客。
    对于叶尔来说,李言就是生命中的一个过客,一个从来没有放在心上的过客,虽然相见时还是那样自然平和,仿佛认识了多年的老友。
    不见时,想不到,见时,微微笑。
    可这二十万,却让她牢牢地记住了李言这个名字,时时挂在心上。倒不是因为这二十万就因感激而喜欢上他,而是时时提醒着自己欠他二十万,欠他一个人情。
    这个人情对于她来说,恩比天大。
    她对自己说,以后只要他需要,只要她能帮的上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这句话是管晓宇常常对她说的,他总是笑的牙光闪烁毫无形象,说:“只要是猫耳的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掷地有声。
    说罢还学武侠电视剧里的侠士那样有模有样地一拱手,颇有豪气。虽然诙谐,却没有任何人会怀疑他话语中的真实性。
    有些事,不是用说的,而是用做的,管晓宇一直是用做的。
    叶尔连续请了半个月的假,管晓宇只待了一个星期就坐不住了,每天给她打电话,即使她想表现的若无其事,可还是被小心思很细腻的他发觉,立刻赶了回来。回来就看到她身边站着个李言,而她看他的眼神也不一样(感恩的眼神),这让他马上升起强烈的危机感,将叶尔环到自己的安全范围,保护领土完整。
    他的行为让李言微微眯了下眼,接着又恢复成温文尔雅的状态,抿唇微微勾起了唇角,淡笑地轻抱住叶尔,在她耳边私语了什么,很快放开,非常淡定地从他们俩身边走过去。
    看着管晓宇郁结恼火的表情,他似乎心情非常愉快,可走过去之后,眼底笑意尽数散去,唯有一片沉寂。
    可能是动物的本性,管晓宇直觉他很危险,酸溜溜地问:“他跟你说了什么啊?这么神秘兮兮的。”
    叶尔静静地看着他,想了想,还是坦白说:“爷爷生病了,需要很多钱,他给付的。”她说的很平静,“他提醒我欠他一个人情。”
    “神马?”管晓宇立刻跳起来,紧张地说“爷爷没事吧?爷爷现在怎么样了?你怎么不早告诉我?”问到最后一句他有点生气。
    叶尔鼻子一酸,哑着嗓音说了句:“没事。”仰起脸坚定地说:“会好的!”
    “嗯,会好的!”管晓宇回答的比叶尔还肯定,立时给她注入很多信心,一直以来的漂泊彷徨不安像是立刻着了陆,终于露出这些日子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嗯,会好的!”她笑着用力点头。
    管晓宇就像一个开心果,有他在地方绝对冷清不了,逗得叶老头哈哈大笑。有时候就连叶尔都怀疑,会不会管晓宇才是爷爷的孙子,怎么爷孙俩这样投缘。
    不论叶老头说什么,管晓宇都能说的上来,并且吐沫横飞,一点没有把叶老头当病人的意思,叶老头也来了精神,说起当年打仗时的往事,脸上神采犹如政务阳光,神采飞扬。管晓宇也不时地惊叹:“爷爷,你做的好!”
    “爷爷,你太厉害了,居然把我家老头子给打倒了!”
    “哈哈哈哈哈,老头子年轻时也这么狂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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