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筷筒里掏出双筷子就要下口,孟溪林一把夺过来,开了热水烫了一遍,再拿纸巾擦干净,递过去的时候宣紫一脸的嫌弃样。
    “洁癖。”
    “是卫生。”
    “好像有点淡。”
    “一天五克盐。”
    孟溪林将浅黄色的围裙脱了,折成整齐的一块搁在流理台上,宣紫乖乖跟在他身后出了厨房。
    宣紫坐在餐桌边大口扒饭的时候,孟溪林淡淡说:“刚刚出去的时候遇见安宴了。”
    “……”宣紫筷子一停,差点被呛着。
    孟溪林说:“本来不想告诉你的,可又不想玩这种阴招,他应该走得不远,你想见他的话我可以带你过去。”
    宣紫拿筷子挑了挑饭里的蛋,看看他,顺了几口气,这才说:“我不想见他,和他也没什么瓜葛,以后别再提这个人了。”
    “他可不是这么想的。”
    “是他提出来的!”她将筷子搁在碗边,抖着嘴唇似有千万句话要讲,只是卡在心头,在难以启齿的尴尬里拿双手蒙起脸。
    许久,她才哆嗦着说:“真的结束了。”
    孟溪林还是冷静如一尊坐佛,话中都透着玄机,“你不必和我强调什么。”
    饭吃了半碗,宣紫便没了胃口。
    孟溪林将她的碗拉到自己面前,三下五除二地吃了,端去厨房洗了,出来的时候她已经不在。
    在庭院里的游泳池边找到了她。
    夕阳西下,橙红色的云霞弥漫开半边天,她孤零零地坐在白色的沙滩椅上,目光呆滞。
    孟溪林走去蹲在她的身边,修长的手指划开在她柔软的脸颊边,抚住她消瘦的脸。手一用力,抬起她的头,这才发现她又在流泪。
    宣紫吸了吸鼻子,低声说:“我真的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让我疲惫。”
    孟溪林咬了咬牙,方才将心底深藏许久的那句话,一字一顿地吐出来,“我不会这样对你,永远。”
    宣紫顺着他手的力气放低身子,倚靠去他的肩膀。
    鼻尖微凉,触在他搏动的脉动上,一点微热,皮肤上,留着他沐浴时用过的肥皂气味,淡淡的植物香,干净得像是晾在艳阳下的白被单。
    许多东西,沉淀许久,经过时间的打磨和锤炼,过程尽管艰辛,释放的时候却激得起惊涛骇浪。
    那紧闭的缝隙一旦开启,所有若有似无的情绪便肆掠地挤入。
    宣紫说:“我想忘了他,尽管很难,但我想试试。”
    孟溪林说:“我可以帮你,但我绝对不做备胎。”
    她小声地笑起来,眼泪挤落在他的肩膀。
    许久,直到太阳都钻进云层,他方才听到她的回答:“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个bug
    ☆、chapter 40
    chapter 40
    出院的第二天,孟溪林带宣紫踏上了飞往西宁的航班。
    走之前没做功课,只是宣紫懒懒倚在沙发上说生活如此无聊,他便上楼收拾了几件衣服,下来的时候,在她惊讶的眼神里说:“出去走走?”
    宣紫跟在孟溪林后头,迎着朝阳往机场大厅走,没有想好前程,彼此商定好了买最近出发的一班航线。
    出票的时候宣紫看了看,居然是远在青海的西宁,眉头当即皱了起来。
    “去过?”孟溪林问。
    宣紫摇摇头。
    “不好玩?”
    “有著名的青海湖。”他一脸疑惑,她又说:“那地方好像是高原。”
    这次换孟溪林皱了皱眉。
    大约是到了旅游旺季,头顶舱里都坐得满满当当,宣紫更靠近机头,孟溪林落在后头,隔了几排座位,看不见彼此。
    孟溪林找宣紫隔壁的一个中年男人换位子,中文说得一点都不顺溜,问句用成了祈使句,态度又生硬,惹得男人凝眉盯了盯他,说:“我喜欢坐在前面一点,旅程很短,你就将就一点吧。”
    孟溪林拿求救的眼光去看宣紫,她笑着把头偏过去装没看见,明摆着要看他笑话。
    孟溪林搜肠刮肚脑细胞死了一车,结结巴巴地说:“先生,是这样,我和太太是蜜月游,一生只有一次的旅行,请帮忙。”
    中年男人看了看他,又循着他所指的方向看了看宣紫。同行的朋友在旁劝:“就让人小两口离得近点嘛!”
    男人只好从命。
    孟溪林如愿坐去宣紫身边,宣紫早已将头又扭了过来,面露不满地盯着他看,刚刚那一句“我和太太”惹得她连连摇头,孟溪林依样学样,也不理她。
    一路上,其实宣紫心情复杂。
    太太,蜜月,说走就走的旅行……往昔历历在眼前,那个被终止的旅行,那架未登上的飞机,不知自何时起成了她午夜最怕的梦魇。
    还是不能不想安宴,不能不想默默,不能不想她曾拥有过的,她已失去了的。
    她表情仍旧平淡,只是攥紧的双手死死锁住了安全带。
    孟溪林在一旁注意到了,坐直了身子试探着去触摸了一下她的手背,她敏感地看他,但没有拒绝。
    他方才将整个手都包裹在她的手上,然后用力地握下去。
    幸好飞行的时间真的不长,当西部的风光自光秃秃的山脉、深黄色的土壤,还有枝干遒劲的树木冲击进眼球的时候,宣紫告诉自己享受当下。
    两个人一人一个行李箱,坐上驶往城市中央的巴士。
    等找到住处,解决吃饭,再于分外强烈的太阳光下回到宾馆,这天的下午已经过了大半。
    孟溪林拎着一袋子在宾馆外的小摊上买的水果走进宣紫的房间,她刚洗过澡,换了一条白色的长连衣裙,盘腿坐在床上看着什么。
    湿头发搭在肩侧,水没吹干,顺着一缕缕细软的发丝滴落在胸前,渍出一片水迹。
    她穿着浅粉色的内衣,肩带和胸前的一小片印过湿了的衬衫,连内衣上做装饰的花纹都能看得清楚。
    孟溪林咳了咳,拎着水果进了卫生间,将袋子灌在水池下冲洗的时候,眼前尚且留着挥之不去的那片粉。
    孟溪林将水果搁在洗净的杯子里,推到宣紫面前。
    这才看出她手上拿的是一张旅行社派发的宣传单,几张诱人的图片旁边是日日发团的旅行线路。
    宣紫头也不抬地从杯子里掏水果吃,边口沫飞溅地说:“原来这边靠着拉萨,我们可以报个团,一路从西宁玩过去,最后到达布达拉宫。”
    孟溪林拿着吹风机过来,随口问:“拉萨?”
    “拉萨你都不知道?”她很顺从地往床边上挪屁股,将头伸出去,说:“谢谢。”
    孟溪林说:“顶着湿头发对身体不好……拉萨我知道,那边比这儿海拔还高,我怕你身体吃不消。”
    “多谢关心,孟医生,我感觉良好。”她头往轰轰隆隆工作的吹风机边一摇,说:“我要冷风,热风伤发!”
    孟溪林拽着她头发,将她又拉回来,说:“冷风伤身!”
    宣紫不满地嘀咕:“医生啊,医生。”
    孟溪林将吹风机关了,折起一条腿坐在她身边,盯着她眼睛问:“你说什么?”
    身体的距离无限近,孟溪林一手插在她半干的头发里,压着她的脑袋往他的方向。
    静下来,时间慢行拖沓,她的呼吸滞了一滞,喷在他触感敏感的脖颈,让他的呼吸也放慢一步。
    哪怕一天十台手术,自早熬到晚,孟溪林的脑子也比不上此刻来的混沌。
    就像嗅着气味寻找另一半的动物,他快被宣紫身上层层泌开的那股气味逼疯,于是头一下倾,去寻找那解药——
    宣紫却将头低了下头,慌忙地躲过。
    她更多此一举地说了句:“我有点累了。”
    孟溪林尴尬地将手一松,放开她,吹风机扔去床上,面无表情地说:“我走了。”
    转身那一刻,才抿起菲薄的嘴唇,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
    宣紫报了一家旅行社,美其名曰地追随大众,惬意旅行,最终在乘上一辆载客满满的大巴车后,成了一句天大的笑话。
    宣紫和孟溪林一早做好了吃亏的准备,只是没想到现实远远比他们的想象来得残酷的多。
    游览路线上琳琅满目的景点只是汽车路过不说,好不容易坐车赶到青海湖的时候,风云突变,居然淅淅沥沥下起小雨。
    风景照上美不胜收的青海湖此刻黑沉如死水,宣紫撑着小伞站在木头做的栈桥上,怎么都不能将这片水和脑海里的天堂相靠近。
    转了一圈,失望不说,把自己冻得瑟瑟发抖,急匆匆地拉着孟溪林回到车上。
    导游坐在车上正用听不懂的方言和司机唠嗑,见到他俩,笑眯眯地说:“其实我们青海很少下雨,好久不见这雨天了,你们一来就赶上。”
    所以是幸运还是不幸?
    晚上住的也挺磕碜,两人一间,连双能下脚的拖鞋都找不到,站在莲蓬头下冲澡的时候,热水器又出了问题,冻得宣紫裹在被子里,说什么都不肯出去吃饭。
    孟溪林回来的时候给她带了几串羊肉串,说他跟着团里好几十号人都去吃烤全羊了,等想到她的时候就留下些羊屁股了。
    宣紫冻得瑟瑟发抖,两只脚都没捂热,一听此话差点没哭下来:“我都饿晕了,你还这样糊弄我!烤全羊!我这辈子连烤全鸡你都没让我吃过!”
    孟溪林嘴角一抹淡淡的笑意,说得还挺道貌岸然:“烧烤类食品不利于身体健康。”
    “自己吃得嘴角油都没擦干净,还有脸说!”
    “……”孟溪林笑着将羊肉串挪到她嘴边,说:“趁热。”
    宣紫脸一板,“手都冻掉了,你喂吧。”
    孟溪林心想这人是真把我当护工了,将羊肉串往袋子里一装,搁在宣紫的床头柜上,说:“你爱吃不吃。”
    “哎,你这人!没劲!”
    却见他起身往卫生间走,不一会儿带着双湿漉漉的手回来,又拿起那羊肉串凑到她面前,说:“快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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