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连阿蘅都让给了他,他日分羹之时,柴昭怎么也得给我殷家提个大碗盅才是!”
    殷崇诀心满意足的看着大殿上跪地的一众朝臣将领,就算这个皇帝并非之前人人以为的殷崇旭,可每一个人脸上都不见错乱猜测,他们的容颜淡定自若,像是早已经猜到,又像是根本没打算去猜,所有人,只认敲击鼎钟的那个龙袍男子——眼前龙椅上端坐着的帝王之尊。
    “殷家倾尽所有逐鹿天下,今日可得半壁也算是值得。”殷崇诀挑起嘴角眯眼对视着殿外的红日,“柴昭,我没有对不起你。反之,你还欠我…许多。”
    大梁九十七年,梁亡,六月初八,周国忠义候殷崇诀叛主弑兄,拥兵自立,于凤鸾殿登基称帝,国号——燕。
    第150章 大结局上帝皇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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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崇诀走近金锁,矗立片刻嘴角蕴起含义不明的叵测笑容,脚尖轻轻点着金锁道:“你都快死了,还要她做什么…你我都不需要她了…”殷崇诀微微抬起脚尖,略一发力将金锁踢到远处,别着手冷冷的看着奄奄一息的殷崇旭,压低声音道,“大哥,不要怪我…”
    ——“你…你…”殷崇旭绝望的歪下头颅,不甘的愤怒眼神定格在了弟弟年轻邪恶的脸上…
    殷崇诀跨过地上兄长的尸身,几步走到案桌前,拂开染血的衣襟端坐在楠木椅上,徐徐展开案桌上明日就要宣读的圣旨,摩挲着“皇太弟”三个字,阴寒的绽开笑容。
    ——“皇太弟…皇太弟…?”殷崇诀瑟瑟冷笑着,“我心中所求怎么会只是一个皇太弟?予天下而言,也只得由我占了大哥你的位子,你信我,我定会替你造福梁国万民,绵延殷家千秋万代的盛世,大哥你死得其所,也该瞑目的…”
    御书房的门嘎然打开,一只脚迈进门槛的殷坤看见长子一箭穿心的尸身,眼前顿的一黑,扶着门框差点瘫软在地,口中呜咽着:“崇旭….吾儿崇旭…这是…怎么了!”
    殷崇诀急促的收起圣旨,箭步踏出重重跪在了地上,豆大的泪珠涌出了男儿的眼眶,哀声哭道:“爹…大哥要杀我,大哥要杀我!大哥与我说,他根本没打算做这个皇帝,他不让崇诀领兵去救雍城,他决意把雍城,把整个梁国都拱手让给柴昭!崇诀怎么能允许他这样做…大哥见我不依,就要取我性命,爹你看…”殷崇诀抬起颈脖露出被兄长掐的青紫的血痕,“大哥要杀了我…我被逼无奈…这才…失手…”
    殷崇诀嚎啕大哭了出来,”爹…你杀了我吧!我错手杀了自己的大哥…我罪该万死!”
    殷坤骤然丧子,就算再刚烈果决,毕竟也已经是年逾花甲的老人,哪里吃得住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抱着长子渐渐冰冷的身体哀恸道:“崇旭,崇旭!你应爹一声,看爹一眼…崇旭…”
    殷崇旭已经听不见父亲的哭喊,死不瞑目的眼睛僵僵的定格在金锁滚落的角落,满是深重的憾意悔恨。殷坤哀嚎了几声,布满血丝的凹目看向了就要哭出死声的殷崇诀。
    “你…杀了你亲大哥!”殷坤无力的发出微弱的质问声,“他是你的亲兄弟呐!”
    “崇诀该死!”殷崇诀埋下头颅嘶哑着声音,“爹杀了我吧…崇诀绝不皱一下眉头…甘愿把命抵给大哥。”
    “杀了你?”殷坤绝望仰头道,“我殷坤生平只有你和你大哥两个儿子,你大哥已死,若爹再杀了你…那我殷家便是绝了后,断了根…你确是犯下滔天过错…可爹…如何真的能再要了你的性命…”
    “爹…”殷崇诀拉出殷坤的衣角痛哭道,“可崇诀残杀手足,罪无可恕…还有何面目活在世上?就算爹原谅我,我也不会原谅自己…”话语刚落,殷崇诀袖口滑出一把匕首,执着就往自己心口刺去。
    殷坤眼疾手快一掌击落殷崇诀手里的匕首,脆声一响匕首掉落在地滴溜溜的打着转,“动不动就拿命儿戏…哪里像是要谋大业的人!”殷坤忍着满腹的悲痛厉声喝道,“不准再说一个死字,爹只剩你一个儿子,你怎么…能死…”
    殷崇诀缓缓闭眼,抽搐着面颊也并不像是在做戏一般,他微微张开细细的眼缝,注视着毫无生气的殷崇旭,少年兄弟一幕幕温馨实意的画面在自己眼前划过,他此刻涌出的泪水,多半也是发自肺腑的真心。
    有那么一刻,他忽然有些后怕的悔恨,可他眼前又闪过凤鸾殿那张金光熠熠的龙椅,心智为何物他自己不再清楚,他急急的喘息着粗气,他从未那么渴望就要到来的黎明,太阳升起的时候,披上龙袍的人只会是——殷崇诀。
    父子二人又无声的垂了会儿泪,殷崇诀止住哭声哽咽着道:“爹…天就要亮了…”
    殷坤感受着旭日淡淡的光色,浑身却如坠入冰窟一样寒冷。
    见父亲不做声,殷崇诀又低声试探着道:“天一亮,便是登基大典…大哥如此…登基大典可要就此作罢…”
    ——“如何作罢!?”殷坤咬牙奋力道,“国,不可一日无君!定下是今日大典,就是今日!崇旭也好,旁人也罢,殷家要屹立不倒,人心稳定,今日必须有人替崇旭坐上那张龙椅!”
    殷崇诀抹了抹身上的血迹,凄声道:“崇诀无能…”
    “你若是再无能,爹还能指望什么?”殷坤鹰目似要看穿眼前躲闪的幼子,“什么都不必多说了,速速沐浴更衣打起精神,登基大典上,可不能失了皇者的体面。”
    “爹…崇诀真的可以?”殷崇诀黑目幽幽亮起。
    “莫不是你觉得自己做不到?”殷坤深邃的逼视着幼子。
    “不是!”殷崇诀从从容容的站起身,挺直脊背应道,“在此关头,崇诀更不能让爹失望,也不能…让朝臣和子民失望…既已铸成大错,便要将功补过…爹说…是不是?”
    ——“自然是如此。”殷坤强撑着要站起身,殷崇诀赶忙恭顺的扶住父亲的臂膀将他搀起,殷坤想抽出手,可他已经跪坐了许久,腿脚早已经酸麻,摇摇晃晃的身体哪里还站得稳,怕是失了幼子的搀扶便是举步维艰,只得按着他年轻有力的肩,不住的喘着虚弱的气息。
    刺目的日光渗入紧闭的御书房门窗,洒在了殷崇诀意气风发的脸上,真真假假的哀恸已经挥之不见,满满的,都是对下一刻的憧憬。
    六月初八,清晨,梁都长街。
    “今天就是六月初八…殷崇旭定下的登基之日。”岳蘅目露严峻打量着长街两侧,“云修你看,梁都巡街的守军比前几日多了三倍不止,今天是殷家的大日子,定是怕有前朝旧人生出什么事来…看来,殷崇旭确实是决意称帝,任凭什么也是拦不住殷家的野心了。”
    云修嘴里叼着筷子,晃着脑袋敲击着桌上的瓷碗,哼哼道:“看这帮子逆贼嚣张到几时,云爷爷见他高楼起,也坐等他楼崩塌,我呸!”
    梁宫方向传来鼎钟敲击的声响,梁都百姓闻见钟声都纷纷朝那头看去,店小二抹着饭桌喃喃道:“鼎钟起,帝王立,宫里头真真是改了姓了…可咋就是姓了殷呢?”
    云修愈发恼火,一拳头重重的按在了饭桌上,震得那细桌子腿儿都颤了好几颤,岳蘅警觉的朝街上看了看,拉住云修使了个眼色,低声道:“收着些,当心这是什么地方。”
    云修指节咯吱作响,憋着满腔怒火忿忿的坐着不再动弹,
    岳蘅给云修倒了些茶水,低声劝道:“喝口茶消消火。”
    云修才端起茶盏,街上忽的传来急促的大阵脚步声,大群军士从宫里头小跑上街,推囔着街上的百姓,犀利的审视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像是在找什么人一般。
    云修与生俱来的敏锐感让他似乎觉察到了什么,按下茶盏侧身坐到岳蘅边上,用自己的半截身子挡住了岳蘅露在街面上的半张俏脸,“少夫人…那些怕是来寻人的…”
    “寻人?”岳蘅心头一紧,蹙眉摇头道,“不可能,殷崇旭能放我走,便不会再派人来抓我们回去…他绝不会这么做!”
    ——“这几日在见过陌生女人没?黄衫,白肤,大眼,沧州口音!”
    ……
    沿路盘问的声音愈来愈近,岳蘅低头瞅了眼自己身上的黄衫,动也是不敢动,斜眼看了看云修,轻声道:“怎么办?跑?”
    云修竖起食指“嘘”了声,摸出块碎银子放在了饭桌上,灵巧自若的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冲岳蘅使了个眼色,岳蘅会意站起,二人一前一后自然的朝饭馆后门晃荡去,闪过身子隐入了后巷…
    “看来殷崇旭并不想放少夫人离开。”云修啧啧道,“咱们先想着如何离开梁都,他日待云爷爷我杀回这里,非得取了殷家兄弟的性命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天空传来鸦雀叫鸣,岳蘅抬头看去,见梁宫方向飞来几只黑冥的乌鸦,嘶哑叵测的扑翅鸣叫着,岳蘅还想再看几眼,忽的掠过几支羽箭,射落了天上的乌鸦,乌鸦惨叫坠地,扑腾了几下就一命呜呼。
    云修还没来得及开口,几个宫中侍卫模样的男子结伴走过,云修拉过岳蘅闪进角落悄悄看着。侍卫们收住手中的弯弓拾起射落的乌鸦,扔到了背着的竹筐里。为首那人又望了望空空荡荡的天际,掸了掸手心道:“总算是把宫里的乌鸦巢穴清了个干净,这最后几只也是射死,也好回去向皇上交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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