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鸢没有办法答上来,他有各种各样的借口可以搪塞过去,然而他此时此刻的对手是韩遂和夕霜两人,三面本命镜貌似相安无事地悬挂在半空,可他心里头很清楚,只要他露出一点破绽,另外两人的攻击会毫不犹豫地向着他而来。可他的破绽,早就被看穿了。肃鸢的眼珠子转了转,紧张的时候,有些东西就无法继续维持,比如肃鸢惯常的那种谪仙般的风骨,这会儿完全在此人身上是看不到了。
    “一点不奇怪,因为他根本不是肃鸢。”韩遂冷笑了一声,有些话,夕霜说不出来,碍于血亲,他也不愿意是夕霜来打破这个残忍的现实,“你一直就是尉迟酒,从来没有变过!”
    “哈,我是尉迟酒,那么被你们从我身体里抓出来的那个又是什么?”肃鸢把本命镜收回,另只手背在身后,向着某处遥遥一指。
    他的动作再隐秘,也瞒不过水魄的利眼,它立马无声地告诉了夕霜,并且有意无意地抵挡在了那个方向,生怕有什么怪东西会偷袭饲主。
    几乎就在同时,刚才让他们遍寻不到的红龙突然现身,犹如一道闪电的速度,向着夕霜的方向扑了过来。幸好水魄有先见之明,做了防护措施,尽管红龙的速度再快,水魄振开双翅,体型暴涨,并不在红龙之下。两只灵物纠缠,厮打在了一起,红龙的尾巴卷上,意图把水魄控制住。水魄不甘示弱,尖嘴不停地向着红龙七寸的位置,毫无留情地啄了下去。
    双方正打到不可开交的时候,金瑶从夕霜体内现身,直接加入战局,一口咬住了红龙的尾巴,尖爪从尾部向上,一路划出了深可见骨的伤痕。红龙哀鸣一声,这时候想要脱身都做不到,一头一尾被水魄和金瑶按住,只要两者一同施力,可能就直接把它撕成两半。
    “等一下!”夕霜像是发现了什么,立时阻止了自己的灵物,“先不要伤害它,放开它,快些放开他!”
    水魄不明所以地扭过头来看着夕霜:“饲主,它绝对不会接受好意,我们放了它,肯定就逃走了。”
    夕霜快步走到红龙面前,沉声询问道:“我让它们放了你,但是你不要逃走,我有几件事要问问你,你可愿意?”
    红龙奋力扭动着身体,发现再怎么挣扎也没有用,而另一边肃鸢,并没有给予它该有的帮助。韩遂牢牢看着肃鸢的一举一动,他自顾不暇,哪里还有机会来帮衬这一边。夕霜的声音很温和,一点也没有要动气的样子:“我只是问你几个问题,很快的,不会伤你性命,我可以保证。”
    红龙挣扎再三,终究收回了气力,对着夕霜点了点头,表示愿意配合。夕霜让水魄和惊金瑶全部松开禁锢,红龙拍打着尾巴,寻思着这时候要是逃跑,会不会被这两个讨厌的东西再抓回来,到时候可就没有这么好的条件。于是,它乖乖地匍匐在地,听从夕霜的问题:“你不是灵物,你也不是这天地精气造化而成,那你是什么?我曾经问过你,你到底是什么,可你不知道。”
    夕霜,所问的还是最早的那个问题。红龙茫茫然饿张着嘴看向她,似乎在说,我是真的不知道,你再问我也没有用。夕霜伸出手,将右手手指点在了红龙的额头:“我知道你并没有欺骗我,你说的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中间有一段很关键的记忆被人洗刷掉了,让你想不起来自己本来是什么。我想了很多很多种可能,可从没有想过这个。你是肃鸢,你是我的亲生父亲肃鸢!你被尉迟酒陷害变成了这副样子,成了他借刀杀人的武器。幸好你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否则,我更不会饶他。”
    夕霜的这个答案,非但让水魄和金瑶吃了一惊,旁边听着的韩遂,虽然镇定,眉毛还是不由自主地多动了两下。红龙自己更加不能接受,一副石化僵掉的模样。夕霜收回手指,低头笑道:“我知道这样说,很难让人接受,你自己也接受无能。可刚才他问了我,要是他是尉迟酒,那么被我们抓住的那个又是什么?那个是他的傀儡,也是他的傀儡镜,而你是真正的肃鸢。”
    红龙猛地抬起头来,直勾勾地盯着夕霜的脸,随即有拳头大的泪珠滚落下来,终于肯开口道:“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可我听了你的话心里很难受很难受。”
    “难受就对了,说明我说对了,你就是他,我可以试试看给你一个更有说服力的证明。”夕霜祭出日月花枝镜,这是第一次镜体在她的手中,放大了十倍不止。她需要把红龙整个身躯罩在镜光之下,日月花枝镜发出了银色的波光,把红龙从头到脚的伤口,慢慢饿给治愈了。红龙的尾巴处,被金瑶撕裂出来的那个缺口,迅速地在合拢,疼痛感也同时在降低。红龙似乎不相信地掉转头去看,发现伤口当真不见了,它才确信夕霜是真的要帮它而并非只是用言语来欺哄。
    它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你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要帮我?你说的那个肃鸢是谁我不知道,我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夕霜没有反驳,只是将食指放在嘴唇中间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红龙立刻闭上嘴,配合她的警告。夕霜的双手合十,随即拉开无数金色的线条与日月花枝镜发出的银光相映成趣。线条很快变成了一张网,把红龙整个网在中间。随着夕霜手指上下飞舞,网线越缩越紧,红龙觉得自己是被抓住了一条鱼,生死由命。可它不愿意再挣扎了,潮涌而来的那种疲倦感,突然生出一个念头,就算死在面前这个小丫头的手里,也不冤了。
    那边的贾肃鸢分明是着急,明知道,韩遂绝对不会放他过门,还是要强行突破韩遂的攻势。两人无声中交手。他越来越心惊肉跳的,韩遂的实力比他想得还要高深莫测。他不仅咬着牙道:“你到底藏了几分的实力,先前的你并没有这样厉害的。”
    “彼此彼此,每个人总要有些后招才行,要是什么都暴露在你面前,怎么能在关键时候这么快就制住你了。”韩遂轻松地边反击边回答他的问题。
    假肃鸢有苦说不出,韩遂的实力远远超过他的预期,这人先前是有备而来,藏了多深,让他误以为得到了镜川之心,在修灵界就所向披靡。没有得到镜川之心的时候,区区一个尉迟酒,在韩遂面前根本算不了什么。他意识到韩遂这样做,就是在掏出所有的真相与事实,因为夕霜在见到韩遂发挥出真正实力时并没有吃惊。也就是说她心知肚明,两人是合起来的演戏。
    韩遂从他闪烁的目光中看出他心中在想些什么:“我们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可又说不上来。只说镜川失控,必定有在幕后操控。镜川是修灵界形成的时候,就有的一道蕴含所有灵气的所在。不只是灵气,想一想所有的修灵者在过世后,镜魄要归于镜川,那么生与死都与它有关。表面上我们抓到了尉迟酒,可镜川没有丝毫的变化。镜川之心到底在哪里,就连镜川之主一直也查不到。尉迟酒取得了进川之心,当真是无敌的状态了吗!根本不是这样,你根本没有取得镜川之心,完全就是一派谎言。”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怎么没有娶到镜川之心,没有取得镜川之心,我能超越当年的你,我能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尉迟酒情急之下索性脱离开了肃鸢的驱壳,恢复成他原来的样子。反正在韩遂的面前他已经变得再透明不过,无论怎么伪装,也会被一眼看破。与其费心费力,不如变成自己,还更松快些。
    于是,尉迟酒再次出现,与那个被他们抓住的长相一模一样,眉梢眼底的神态也毫无差别。而另一边,夕霜织好了红龙身上的金丝,任由日月花枝镜悬挂在半空,依旧将银色波光,慢慢地在红龙身上抚触:“你不用担心,我不是要害你的性命,我所做的这些对你都是有利的,稍后你会知道。稍安勿躁,你先等在这里,我还有点事要处理,必须等我回来。”
    红龙一动不动,应该是听到了夕霜的叮嘱,这会儿,它每一片鳞甲都已经被金线网牢牢地锁住,哪里还能挣脱。夕霜说这些都是客气安抚的话,别说是受了伤还在恢复中,就算完全没有受伤,它应该也不是夕霜的对手。
    夕霜扔下红龙,快步饿走到了尉迟酒的面前。尉迟酒刚要开口,夕霜根本不给他机会,直接一耳光,重重地把他的脸打到偏向另一边,这是修灵者之间很少会动用的手法。夕霜没等尉迟酒反应过来,另一只手又甩了他另一半脸,这一击落手更重、直到见着手印浮起,夕霜的怒气仍旧没有消减:“就算当年排不上号,在苏盏茶面前落了面子,可你为什么要拖这么多无辜的人下水?还有肃鸢,肃鸢是我亲爹,你知不知道!”
    说到这儿,夕霜狠狠地瞪了尉迟酒一眼,尉迟酒在韩遂面前也没怕,却被她瞪得忍不住往后退了半步,根本没想起来要报两巴掌的仇:“我找他配合的时候,不知道他有个女儿,他根本也没有提起过这一茬。”
    夕霜直接爆了一句粗口,韩遂假装没听见,她继续愤恨道:“你不知道他有个女儿,还有,你找他配合,就是把他变成这副样子,然后占据了他的驱壳,骗取我娘亲的信任,从几时开始的?这一切到底是从几时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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