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又梦到小时候的事,那个黑屋子,那群跟他当时差不多大的小孩,还有那两个来屋子里将孩子带走的大人。
    除此以外,还有他被带到另一间屋子的场景。
    屋子里有个区域聚集着很多孩子,年纪相当,都看不清脸,但他能感受到那些孩子脸上的恐慌。
    那一片是“打药”的地方,确认是Omega以后,为了让他们快点分化,会用药物催化他们。
    药物并不是没有危害的,催化失败的小孩,也许会死——
    洛星宇坐着的区域不是“打药”区,只是一个单纯抽血的地方。
    有带着口罩的医生替他抽血,抽前甚至还会哄他几句:“不用怕,一点也不疼的。”
    针头扎进大动脉的一瞬间,洛星宇睁开了眼睛。
    入目的是白色的灯光和干净的天花板,还有几个药瓶倒挂着,注射管一路延伸到他的右手上。
    洛星宇看了眼右手上的针和胶带,又看见坐在他边上的人。
    “妈……”洛星宇叫了一声,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哑的他自己都要听不清了。
    洛妈妈拿起边上的水杯,杯盖打开,一根吸管弹出来,她将吸管凑到洛星宇嘴边:“醒了,感觉怎么样?”
    洛星宇喝完水,嗓子正常了很多,但还是带着刚醒来时的鼻音:“还好……我睡多久了?”
    “也就几个小时。”洛妈妈说着拿出手机看了眼,“现在十二点三十七分,你到医院都快十一点了,也没什么大问题,给你开了抑制剂,打上就好了,倒是……”
    洛妈妈的话说到这里停住了,洛星宇闭着眼点了点头,也没问她“倒是”什么,他现在还昏沉着,脑子里一片空白,连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事情都没回想起来。
    “医生说你是应激反应造成的晚分化。”洛妈妈说,“因为你小时候的那件事,身体机能自动保护你,将Omega的基因藏起来了,现在可能是应激症状消失了……你想起小时候的事了吗?”
    洛星宇睁着眼睛看了会儿天花板,然后摇了摇头。
    他没想起来那些,但是渐渐想起了刚刚在盲区发生的事。
    “也没什么,想不起来也好。”洛妈妈碰了碰洛星宇额前的头发,“你接着睡吧,晚点护士会来跟你拔针。”
    “嗯。”洛星宇乖乖应了一声,又将眼睛闭上了。
    “简旭那小子也送医院来了,你姐在那边,我过去看看。”洛妈妈说起简旭,声音里带了些怒意,她站起来,走出几步远又顿了顿,回头问道,“原煜在外面坐着呢,要叫他进来吗?”
    洛星宇睫毛颤了颤,抿着嘴沉默了半天,才道:“Omega可以标记Omega吗?”
    其实答案他自己也知道,但还是忍不住问,就像明知道前面的坑里有他不想看到的东西,他还是要往下跳。
    不单单是标记,原煜信息素的味道也清晰地说明他是Alpha。
    他不想承认原煜一直在骗他,其实也不算是骗,一开始他有澄清过一次,但他没信,之后就没澄清了。
    大概是觉得他傻吧。
    不出意外的,他听到他妈的回答:“不可以。”
    洛妈妈顿了顿,继续说,“原煜隐瞒这个事有他的原因,让他自己跟你说吧。”
    “我知道。”洛星宇偏了偏头,闷闷地道,“我现在不想看见他。”
    洛妈妈走了以后,病房里只剩下洛星宇一个人,大概是刚刚睡了太久了,他现在闭上眼,竟然好半天都没有睡着。
    他又睁开眼睛,盯着病房紧闭的门看了半晌,然后伸出左手在床上摸了一圈。
    身上的外套外裤都脱了,口袋里没有手机,其他地方也没有。
    他现在除了睡觉,什么事也干不了。
    那还是睡觉吧。
    洛星宇又闭上眼。
    睡觉。
    这一觉睡得极浅,浅的洛星宇都怀疑自己到底睡着了没。
    他没听见有人进房间的声音,但是能感受到有人抬起他的右手,将手上贴着的胶带撕了下来,针头被抽掉了,有人按着他的手。
    他似乎还听见有人走了出去,但右手上的压力一直在,那人的指尖凉凉的,但很舒服。
    他虽然打过抑制剂了,但由于刚分化,还不能控制信息素的释放,睡着时一直在缓缓朝外散发着信息素。
    他的觉睡得不安稳,一直在做梦,有些梦境实在让他不好受,眉头都皱了起来。
    很快,另一种熟悉的味道悄悄凑了过来,将他围住了。
    这味道融进他的信息素里,每一缕都紧凑地贴在一起,安抚他的腺体,让他放松下来。
    他的梦境突然明亮起来,他在梦里踩着滑板,绕着太阳广场的喷泉转圈,微凉的风吹在脸上,蒸发了额头的汗珠。
    他滑了几圈,开心地朝一个地方看过去,意识里告诉他那里坐着一个很重要的人。
    一个既是他的起点又是他的终点的人。
    是原煜……
    洛星宇再次睁开眼时,大脑几乎是瞬间就清醒了,好像方才根本就没睡着一样。
    头顶还是白色的灯光和干净的天花板,但挂着的药瓶被拿走了,只剩下一个空空的支架。
    他的右手正被人握着,大拇指压在他伤口的地方,其余四指在他的手心里。
    洛星宇一低头就看见原煜,正坐在刚刚他妈坐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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