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风逸,”白芷抬手蒙上他的嘴,阻止他继续再说,“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你又何必往事重提。”
    “于你来说,是过去的往事。于我来说,是生命中最美好的回忆。”说到这,萧风逸自嘲地笑了笑,“算了,我没必要跟你说这些,你肯定听得厌烦。”
    他手指缭绕着白芷的长发,嗓音迷蒙缱绻地说:“纤纤,你把我推下去吧。我理想的死亡方式,就是死在你手中。要么被你杀死,要么是百年之后,躺在你怀里安然而逝。你要离我而去,躺在你怀里安然离世再无可能。就由你亲手终结我的生命好了。死在你手里,我只会觉得幸福。”
    更多的泪水涌进白芷眼眶,让她视线都模糊了。
    透过眼里的泪雾,她朦胧看见萧风逸清俊帅气的容颜,以及他眼眸里的款款深情。
    “乖,不哭。”萧风逸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痕,轻言细语的叮嘱她:“以后我不在了,切记照顾好自己。你虽是妙手回春的女中医,可生活习惯并不怎么好。老是熬夜,吃饭也没规律,玩手机更是没节制。这些坏习惯,一定要慢慢改过来。省得我在九泉之下,也为你忧心。”
    “你别说了!”白芷语调哽咽的表明她的态度:“我是不会杀你的,长这么大,我连只鸡都没杀过,更别提杀人了!”
    “无妨,我给你考虑的时间。”萧风逸颔首,轻轻吻住她的唇瓣,语调温柔地说:“考虑多久都可以,我有足够的耐心等你。”
    山风吹过,吹得白芷满头青丝缭绕翻飞,担心她受凉,萧风逸拉起她披风后的绒帽,戴上她的脑袋。
    他继续对她交代遗言:“出门之前,我立下了遗嘱,我死之后,名下的所有资产都交给你继承。我的存款不多,只够你后半生衣食无忧。留给你的住宅也很小,只是个能给你遮风挡雨的安乐窝。”
    话说至此,萧风逸略带遗憾地说:“可惜,我之前对你许下的,要给你换个庭院深深的大宅院的承诺,这一生没法实现了。如有来生,我再来兑现诺言。”
    他眼眸里浮现起几丝神往,语气里满是憧憬:“来生,我希望我身世清白,在天真懵懂的年纪里与你相识,从青梅竹马,陪伴你到白发苍苍,如此便是一分一秒也不差的一辈子。”
    听着他一句接一句的肺腑之言,白芷内心原本要和他恩断义绝的决定在动摇。
    萧风逸,他无论有多少黑历史,他爱她的心不假,从开始到现在,也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她的事。
    这个爱她至深的男人,她如果真把他推下悬崖,只怕以后的日日夜夜,她都会沉浸在无尽的悲伤里,懊悔自己当时的冲动。
    “萧风逸,”白芷缓缓叫出他的名字,清晰而缓慢地说:“我想好了,我们……不分手!”
    “真的完全考虑清楚了吗?”萧风逸把她的双手包裹在手心里,举到唇边对着她的手呵气,“你可想好了,不杀我,那么这辈子,你都要和我在一起,今生今世,不离不弃。”
    白芷垂下眼帘,纤长的眼睫毛遮盖住她清亮的眼眸,也遮盖住她内心的情绪,“男人的感情,向来是说散就散。兴许你哪天厌倦了我,自己就先向我提分手了。”
    萧风逸没有作答,他也不必作答。
    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往后余生,他专情专意的对待白芷,比任何誓言承诺都有用。
    因莫翰林的坦白招供,身陷囹圄多日的苏筱柔,获得了无罪释放。
    天空作美,她重获自由的那一天,竟然是晴空万里的绝好天气。
    宁馨和老罗一起来拘留所外接她回家,连并章梵也来了。
    苏筱柔刚刚走出拘留所的大门,守候在外的章梵就迎上前,给她送上一束鲜花:“姐姐,恭喜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苏筱柔原本安然的心境,因章梵这句话,起了一层又一层悲哀的涟漪。
    大难不死,她是三番五次的死里逃生。可是后福却没降临她身上,反而经受了最刻骨铭心的丧子之痛。
    想起那个只在体内存活了短短两月,便匆匆流逝的小生命,苏筱柔心里一片哀恸。
    她抬头看向上方的万里晴空,天蓝如镜,白云飘浮。都说人死后,魂灵会飘向天国,那么此时此刻,她那个早逝的孩子,也在天国里俯瞰人间吗?
    据说,每一个孩子投胎前,都在天堂里挑选妈妈。他选定某个女人做妈妈之后,一睁眼就躺在了她的肚子里。
    她的孩子,选定了她当妈妈。可她这个母亲太不称职,都没能让那孩子看一眼这个世界,就害得他含恨离世。
    “孩子,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苏筱柔悲伤哀痛的喃喃自语,“如果我没上贝琳达的当,如果我苦苦哀求她,兴许都能保下你!”
    泪水像断线珠子似的,接连从苏筱柔眼眸里坠落,滴在姹紫嫣红的花朵上,形成晶莹剔透的水珠。
    “菀菀,不要伤心。”宁馨用手绢给女儿擦泪,“郁积伤肝,你的孩子在天有灵,也不想看见他的妈妈,为他郁郁寡欢,忧思成疾。”
    “就是,”心无城府的章梵,挖空心思的劝她:“你又没有错,所以你不必恨你自己,要恨就恨那个恶毒卑鄙的贝琳达好了。她现在已经落到我们手里,你可以想怎么收拾她,就怎么收拾她!”
    听到贝琳达的名字,苏筱柔顷刻间怒火中烧,她狠狠地咬牙,几乎把牙齿给咬碎,“那个女人现在被关在罗家吧,我要回去杀了她!哪怕杀她会挨枪子,我也要杀了她!”
    在罗家后院的狗舍里,苏筱柔见到了贝琳达。
    贝琳达在恶臭乌黑的百草枯药液里浸泡多日,周身肌肤已溃烂腐败。
    她被人从盛满药液的浴缸里拖出来时,刺鼻的腐臭气息顷刻间散发开来,熏的周围人恶心干呕。
    苏筱柔也不停的干呕,那刺鼻的腐臭气味实在太难闻,比生蛆长毛的变质肉食还恶臭几分。
    宁馨给她戴上有过滤气息功能的防毒口罩,那刺鼻的恶臭感才减轻了很多。
    苏筱柔戴着口罩,冷眼盯着趴在地上的贝琳达。
    她溃烂残破的肌肤上,沾满黑色的百草枯药液,瘦弱的身躯在微微颤抖。
    由于从头到脚都被药液腐蚀的一塌糊涂,她那张脸也面目全非。此时的她,看起来都不像个人,像是科幻电影的人形怪兽。
    贝琳达狼狈到这个地步,苏筱柔看着没有丝毫的同情怜悯,相反只有歇斯底里的痛快。
    “贝琳达,你有今天,都是你活该!活该!”苏筱柔一连喊了几十句“活该”,都觉得不解气。
    她对贝琳达的深切仇恨,岂是骂她几句活该就能够化解的。
    狗舍的墙角边,有一根脏兮兮的木棍,苏筱柔拾起它,劈头盖脸的对贝琳达打下去,嘴里声嘶力竭地骂:“当初你用棍子打掉了我的孩子,今天,我也用棍子把你活活打死!”
    在苏筱柔一棍接一棍的狂打之下,贝琳达发出脆弱的惨叫声。
    此时的她,本来就气若游丝,处于半死不活的状态,哪里禁得起苏筱柔乱棍交加的狠打。
    棍子接连落下,贝琳达的惨叫声从微弱变成断断续续,又从断断续续变得鸦雀无声。
    旁观的宁馨看出来,贝琳达,估计是被苏筱柔活活打死了。
    贝琳达死了,苏筱柔还在不停的挥舞棍子打她。
    此时,苏筱柔脑子里什么思绪都没有,她狠打贝琳达的尸体,都不是为报仇,而是为了泄愤。
    鞭尸几个小时之后,苏筱柔累的胳膊酸软。
    “啪嗒”一声,棍子从她手里掉落,她盯着地上气绝身亡,嘴角鲜血四流的贝琳达,猛然迸发出痛快的长笑声:“她被我打死了!呵呵呵!值得!出了心中恶气,为我的孩子,我的父亲报仇雪恨了,即便是杀人偿命也值得!”
    “放心,妈妈不会让你坐牢。”宁馨把她扶出狗舍,穿过花园来到她的卧房。
    “这件事,我来替你善后处理。”宁馨向女儿保证,“相信我,能处理得不留痕迹,不让你受一丁点牵连。”
    苏筱柔坐在床沿上,两手抱着双臂,心里一片空虚,“妈妈,我突然觉得内心空荡荡的。之前总想着要亲手解决贝琳达,出了心中怨气。如今解决了她,我一下觉得生活没有追求没有目标,都不知活着的意义了!”
    宁馨心里一片酸楚,苏筱柔以前,有梦想也有追求,无比的热爱生命。如今,因着刻骨铭心的丧子之痛,她连活着的意义都找不到,足见她是有多么的心如死灰。
    “孩子,坚强的活下去。就算为了妈妈,也要坚强的活下去。”宁馨挖空心思的劝慰她,“我们母女失散多年,如今好不容易团聚,你忍心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苏筱柔抬头看着妈妈,此时此刻,她才恍然发觉,原本风姿典雅的宁馨,似乎瞬间苍老了十几岁。
    她的满头青丝里白发密布,眼角也添满细纹,眼眸也比昔日昏暗了些许。
    这短短的二十多天,宁馨就从典雅温婉的中年女郎,变成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老妇人。
    她苍老的如此之快,都是因为自己这个当女儿的,太让她忧心!
    心里既愧疚又心酸,苏筱柔扑进宁馨怀里,搂着她泣不成声地说:“妈妈,我以后好好孝敬你。往后的几十年,我就寸步不离的守在你身边,尽心尽力的孝顺你!”
    “乖女儿,”宁馨拍打着苏筱柔的后背,轻声问:“很快就是你的生日,你想怎么过?”
    苏筱柔愣神:“我又要过生日了吗?”
    听宁馨说起生日,她自然而然的联想起去年她过生日。
    裴子靖特意带着她飞到巴黎,给她穿上灰姑娘的水晶鞋和蓝色礼服裙,在奢华至极的凡尔赛宫里,与她成双成对的翩翩起舞。
    也是在那天,裴子靖亲手给她戴上“柔情似水”的婚戒。
    也正是在那天,她想起“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的句子,心里有浓郁的不祥预感。
    她还清晰记得,她当时抱着裴子靖喊:“哪怕是死别,也绝不生离!”
    如今,斗转星移,一年过去。她和裴子靖已形同陌路。
    他们没有死别,却是生离了。回想当初,苏筱柔只觉得自己幼稚到可笑。
    她只想到现实里的种种因素,会迫使有情之人无奈分离。
    却未曾想到,两个相爱的人,还会因为隔阂劳燕分飞,并且是破镜难圆,再也不可能鸳梦重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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