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
    “陛下又胖回去啦!”
    “这样朝中大臣们怎么会相信陛下是在巡视东都民情而不是混吃混喝?”
    “放心啦,弹劾陛下的奏章一定会被苏侍郎按下不表!”
    就这样,继续吃喝玩乐,一路抵达上京。而这时候的凤君,终于不那么傻冒了,也慢慢接受了凤君的身份,并愿意将蚌壳交给别人保管。
    见过沿路的风土人情,他的知识与经验得到了极大的丰富,世界观再度开阔了起来,也愿意读书了。令我不胜欣慰,跟看到自己儿子终于上进了一个心情。
    抵达上京那日,京师十里外,禁卫清路,满朝文武跪迎。
    父皇和母妃在宫里设宴接风,见到我带着凤君安然归来,父皇她老人家差点落泪,发现姜冕不认识他们,也不计较这些细节。
    姜冕则出乎我意料,按着路上宫人教的礼仪,向他岳父岳母问安行礼居然像模像样。
    父皇险些泪崩。
    母妃则复杂地看着他这位女婿:“回来就好,虽然黑了点。”
    我插嘴:“一路上已经美白很多了,不要太挑剔!”
    宴会过后是家宴,宫人散去,只剩我们一家四口,母妃有话说。
    几次对我欲言又止,不胜娇羞似的。
    这风格简直不是我母妃!
    于是我懒得理他,只顾着给姜冕碗里不断挟菜,直到堆起一座菜山。
    母妃幽怨叹息:“女儿嫁了,心里便只有别的男人了!”
    我转身向他:“那我从前不是不知道您是男人么。”
    母妃继续他的幽怨:“所以,膝下要是再有个孩子,便不至于老来寂寞了……”
    我心中忽然咯噔一下,从前的母妃不会有这种口风。看母妃又是娇羞又是暗示,父皇则几月不见圆润不少,宴席上吃东西口味挑剔得紧,莫非……难道……
    我不禁有个大胆的猜想!
    这怎么可能?!
    有悖医学啊!
    筷子从我手里啪嗒落地,我目瞪口呆:“你们该不是……吧?”
    母妃红了一红老脸,又板起一张正经脸:“不然你以为急着招你们回京是为什么?”
    难道是因为老蚌生珠太羞涩了,要赶紧着逃走?
    父皇吃下满满一碗酸果,虽然情绪容易波动,但仍然不减霸气:“朕看你这呆头呆脑的样子就知道你又想些乱七八糟的!招你们回京,是因为朕不能再拖了!没错,朕要同你母妃去北府。一是你母妃失踪多年后回来,要回族中看望长辈们,安抚他们的心;二是京中事务繁杂,不利休养,不如北府清静;三是为着你的帝位考虑,假若你有了个弟弟,他也不会替代你的帝王位置,这一点需要让天下人知道,免了他们的闲心与不轨之心;四是……再待一个月,朕的肚子就显出来了!到时候多丢人呐!朕太上皇的尊严何在?!”
    果然最后才是真实原因吧?还不是跟我想的一样!
    我收了目瞪口呆,首先拉着姜冕一起,举杯祝贺二老:“感谢父皇和母妃秉着不放弃的精神,为儿臣再添一个弟弟或妹妹,使元宝儿不再孤单,也使父皇和母妃有更多的孩子可以承欢膝下,实在是可喜可贺!家国有幸!”
    凤君也适时送上自己的祝福:“一定要长得像元宝儿才可爱哦!元宝儿的名字本就预示着会有二宝儿三宝儿,可见元宝儿是个招福招嗣的吉祥孩子呢。”好吧,虽然他的祝福不出意外地一路跑偏。
    曾经,我从宫人嘴里得知,因为生育我,父皇才被太医院判定为从此不能再孕育生命,我不是没有自责。假若当年那个危急时刻,不必保下我,父皇日后则有可能会生下一个更聪明的真正的男孩子,江山便不会飘摇。因为我的存在,断绝了一切后续可能。
    然而命运竟在不知不觉中如此转折,太医院的判定,成了一纸云烟。上苍给了父皇和母妃又一次孕育生命的机会,虽然时隔17年。
    “所以,陛下是要输给太上皇陛下么?”升任中书侍郎后行事作风皆有宰相气度的苏琯如是道。
    “请陛下为了龙嗣着想,一定要努力呀!”占据户部尚书当仁不让且每天算账不亦乐乎的萧传玉如是道。
    ☆、第121章 陛下巡幸日常二0
    太上皇以巡视北府为名,带着皇太妃并一众宫女御医离开了上京。
    宫里蓦然空落了许多。
    太上皇不再理政事,国事全权交予我,若不是有中书侍郎知我为政主张,替我处理了七八成庶务,我每日都要焦头烂额了。
    柳牧云被我逼着日日研究药方,治疗姜冕的混蛋失忆症,虽然没少给凤君灌当初治好我的回梦汤,但似乎在他身上不见起色。
    憔悴的太医哥哥揣了本医书找到我,向我提出一个学术论点:“那么些药都不见效果,会不会是凤君潜意识里并不愿意寻回记忆?”
    我吃惊:“难道说他的潜意识想一辈子做个白痴混吃等死?”
    柳牧云道:“虽然我有足够的立场在他失忆时对他采取肆意诋毁的方式,但鉴于我的职业操守,不得不坦言,西京姜冕并非一个贪图享乐混吃等死的无赖之辈,所以这种动机并不成立的话,便只有其他原因,譬如……”
    “譬如?”我有些紧张。
    “譬如他对过去的记忆有心结未解,有他不愿重拾的过往,有他不愿面对的人或事。”
    我想了许久,前往留仙殿。
    渐渐适应新环境的凤君,在日复一日的内服外敷调理下,终于由黑凤君转变为白凤君,所谓一白遮百丑,何况原本容貌就出众,美白后再着绫罗绸缎,更加翩若惊鸿了。
    只是,回宫后,他便没有在路上时轻松愉悦的心情了。
    为了助他恢复记忆,留仙殿都留着从前的布置,就连鹦鹉红伶和储存起来的梨花袋都搁到了他眼前,而他对这一切都视若无睹。
    什么都唤不回他的记忆。
    他在桌边百无聊赖地翻看盐铁论,无法理解为什么我总要塞这本书给他看。虽然抗拒,但至少他从只看三页就瞌睡到如今能够翻到第五页,不能不说是个进步,我感慨地想。
    我抱了一个盒子放到桌上,将准备打瞌睡的他惊醒。
    “我看了五页了!”他邀功似的,把书卷出示给我看。
    我摸摸他的头:“真乖。”
    他一开心,就暂时没瞌睡了,兴致勃勃看我抱来的精致盒子:“是什么?”
    我将盒子打开,满满一盒女孩子的首饰,大小不一,风格也不一,从几岁到十几岁的跨度。
    他显然对首饰不感兴趣,看了一眼后便不太关注。我合上盖子,在外面套上一枚小锁。我一手抱了盒子,一手拉了他,叫他随我到留仙殿的后院里。当着他的面,我在梨花树下,扛了锄头刨了坑,埋了盒子。
    他站一边看我刨坑埋土,在我将新鲜的土踏平后,他打了个哈欠问:“埋土里做旧后再拿出来当古董卖吗?好像很不错的样子。”
    我拍掉手上的土:“你的脑瓜能正常一点吗?”
    每天的药,他也在配合吃。我终于确定他的理想就是混吃混喝,做一个天真老男人。对了,还强行要求□□,不然就去睡蚌壳或是搂着蚌壳到床上来睡。
    当然不可能总是顺着他由着他,也有不满足他的时候,结果便是两人一蚌同床共枕。由于大海蚌着实占地方,他没少从床上滚去地上,多掉几次后恼怒非常,硬要叫人换一张大点的床。
    果然是骄纵坏了。
    这日,我们正在冷战,我在前殿看奏折,他在后殿闹脾气,把仇恨都转移到了鹦鹉身上,红伶郁闷地拔秃了自己的毛。
    柳牧云急匆匆冲来,闯开殿门,手里捧着一个册子。
    我如见救星:“可是找到治混蛋失忆症的方子了?别管多冷僻,尽管往他身上用,别客气!”
    柳牧云面容严肃:“你先坐下。”
    我依言坐好,他才把手里的册子摊开到我面前。
    “什么这是?”
    “陛下起居日常记录。”
    “有什么问题么?”
    “月信三月未曾记录!”
    我挠头:“似乎是好久了,大概最近太忙,它便不来添乱了……”
    柳牧云自责道:“我近来忙着查医书找失忆症的治疗方子,忽略了看你的起居录,把手伸出来!”
    我伸出手,心惊胆战:“难道我也有病?”
    他认真搭了手指到我腕上,把了许久,几乎是敛声屏气,蹙眉肃容。最后,一言不发,放了我手腕,径直去了后殿。
    我抱着奏折呆在椅子上,完蛋,绝症的节奏。
    只听后殿传来——
    “你来做什么?你比鹦鹉还讨厌!我不要看到你!”
    “你以为我想看到你?我想把你往死里揍你信不信?”
    “当然信!因为我对你也有这种想法。”
    “无耻!混蛋!蠢货!”
    “你不知道我是凤君么?你敢这样骂我?红伶咬他!”
    “你这个蠢货怎么能当爹呢?你怎么不干脆蠢死?”
    “你才蠢!人怎么可能蠢得死?等等……你说什么?”
    片刻,这蠢货跑到前殿来,跟我一起目瞪口呆。
    “等我批个奏折冷静一下……”
    姜冕抢走我的奏折:“不行,你冷静了,我怎么办?”
    柳牧云静静地看着我们:“三个月了,三个月前还在东海。”
    姜冕转移目标以缓解紧张,对准柳牧云开炮:“你怎么做太医的?三个月了才发现,你对得起自己的医术吗?”
    柳牧云冷笑一声:“为人夫婿,三个月了你却毫无所查,蠢到这个地步,你还有脸?还整日傲娇着闹脾气,独霸后宫,脸果然大得很!”
    姜冕被噎住,委屈了一下:“我又没有经验,我怎么知道有孩子了会是什么样子,元宝儿除了胖点吃得多点,又没有其他明显变化。陛下既然有凤君,为什么还要有个贵君?还是那么漂亮的贵君!不过,如果元宝儿喜欢他,我现在愿意让出一点点,不闹脾气了。但是,我会回壳里睡觉,这表示我在伤心……”
    柳牧云无奈叹口气,我也没脾气了。
    “贵君和凤君是不一样的,你不用让出一点点。”
    “那就好。”瞬间复活,骄傲得如一只老孔雀。
    ……
    自从皇嗣有了着落,宫里的气氛彻底变了。棘手的国事与奏折一起变少,烦心的后宫争宠消停了,红伶的毛也渐渐长出来了。
    只是凤君依然是个白痴,我原也放弃了他的治疗效果,只要他不闹腾,每天安安静静看两页书,练练字,给我研个磨,翻个奏本什么的。直到一个意外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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