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照朝她扬眼,眼神却冷了下来。
    元灵芝深吸一口气,不停的告诉自己,要忍,忍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忍的心头都快吐血,元灵芝才终于让第五照面色缓和了下来。
    低头看着紧绷着脸在给他更衣的女人,第五照眼神微微一闪,不得不说,这个女人能屈能伸能做到这个地步还是让他有些诧异的,当然,她眼中那丝极力压制的屈辱他自然也不会没察觉。
    屈辱?他暗自冷笑,对这个女人来说,她之所以感到屈辱,并非是因为她没了清白,而是因为沾污她清白的人是他这个天下人皆知的第五照。
    “夫人都愿意用如此宝贵的清白来交换了,所谓钱财乃身外物,我第五照也不是吃了不认帐的人,三个月之内,我助夫人掌控宇文家族,但是夫人得把你的好夫婿宇文峥交给我泄恨,随后我就不过问不插手宇文家族的任何事宜,夫人可满意?”
    “还有靖王府的安危。”元灵芝提醒道。
    第五照闻言只是挑了挑眉,然后低头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我只保证我不会再找靖王府的麻烦,可不保证不会有其他人找靖王府的麻烦,靖王府可不是我第五照的岳家,夫人,你说呢?”
    元灵芝脸色青白交加,死死的咬紧牙关,半天才挤出一句话:“只要你不再卑鄙无耻的威胁靖王府,其余的自然不关你的事。”等到她掌控了宇文家,她自然有能力庇护靖王府这张护身牌。
    “那这笔买卖,我们达成了,啧啧……我怎么觉得我很亏呢?算了,谁让夫人是宇文峥的夫人呢,再贵,我也得买啊。”第五照说完,也不理会元灵芝煞白的脸,大笑着离开。
    盯着他的背影,元灵芝死死的咬着嘴,满眼的愤恨和决绝。
    她一定会让这些曾经轻视过她的人后悔,她发誓!
    ☆、039敬重对手
    正捧着竹简书册阅读的元无忧突然被飘来的一股沁心香味吸引,抬头看了一眼刻时水漏,她合上手里的竹简,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四肢后移步走出房间寻香。
    在庭院左侧亭子里,周青色手上的茶正沏好。
    清风怡人,茶香沁心,再结合四周葱郁树木、泉涌瀑布和院子里那些淳朴的绿田菜园,如此诗意盎然、灵秀静好的景致,就是元无忧也挑惕不出一丝一毫的瑕疵。
    她含笑缓步上前,同他那般随意的席地而坐。
    “这就是我们摘的那些茶?”果真比她宫中那些贡茶还要有诱惑力,就连她这个没有饮茶习惯的人也忍不住想品尝。
    周青色含笑递茶:“试试。”
    “是得试试,这里面也有我的一番劳动力。”元无忧伸手接过茶杯,凑到唇边轻抿了一小口,随即眉眼一挑地看向周青色。
    周青色看着她的眼睛里全是满满的笑意。
    元无忧吞咽下那口苦的让她想皱眉的茶水,刚想放下时却诧异的微微睁眼,忍不住的看向周青色,想了想,她又再抿了一小口。
    依旧是苦如黄连般的味道让她皱眉,可等到吞咽下后,却又觉得这苦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相反,喝下去身体里还很舒服,全身的疲劳都仿佛一扫而空了,格外的轻松和清爽。
    “这叫什么茶?”她好奇的问道。
    “道茶。”周青色品尝了一口后答道。
    “道茶?这名字倒是有趣,依我看,叫苦甘茶还要贴切一些,这茶的味道不正是一种苦尽甘来吗?”听闻这茶名,元无忧打趣般的道。
    周青色笑着放下茶杯:“听我娘说过,她老人家初次喝此茶的时候,想到的是它改为良药苦口茶,然后师尊第二日就让她一心学医。”
    元无忧微怔,不由的问道:“喝这道茶还有玄机不成?”
    周青色难得见她如此郑重其事,忍不住笑了。
    元无忧轻咳一声,看来自己真的是被这里的神奇震住了,倒显得有些小题大作了。
    周青色心情大好,又见她低头无比认真喝茶的模样,心弦为之一悸,他多希望在他面前,她永远都能这般毫无保留。
    感觉到他的目光惭惭灼热起来,元无忧捧着茶杯的手无意识的收紧,她的确喜欢这里,也不只一次冲动的想要就此停留在这个人间天堂静待生命终老,在这里,她能感觉到自己苍老的灵魂能得到一丝安然和平静。
    可也正因为灵魂上的安然和平静,在夜深人静偶然梦醒的时刻,才更清楚的感觉得到脑中那一闪而过的空洞和隐痛。
    宛自低着头陷入自己心思的元无忧没有察觉到在她回避时,周青色那双灼亮炙热的眸子里的黯然。
    在这里生活也已经大半个月了,她如她所言的那样给自己也给他一次机会。
    她也的确是努力向他靠近,她会穿上简单的布衣裳,会打扫庭院,会亲手洗衣做饭,甚至愿意陪他一起在菜地田园劳作进山采茶,会陪他饮茶对奕……她在努力,他看在眼里,却没有感觉欣喜,反而正因为她的努力他的心才苦涩起来。
    他和她有心有灵犀的默契,却惟独没有那自然流露的男女情愫。
    洞中无岁月固然不假,却没能让她的心过百年,忘却尘世。
    灵动悦耳的鸟鸣声从头顶飞过,打断了因为两人的沉默和所思而惭惭压抑的气氛。
    两人几乎是同时回神。
    周青色神情自然的伸手要去收拾桌上的茶具,却听到元无忧说道:“这里我来收拾就好。”
    周青色伸出的手顿了顿,眸子下敛片刻又扬起,笑道:“也好,我去把剩下的茶收藏起来。”
    待到他走远,元无忧才缓下手中的动作,清瞳上蒙上一丝迷惘。
    其实不需要再继续下去,她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如果她一直不用去面对,也许她会一辈子都会漠视下去,甚至愿意漠视一辈子也不会再去敞开心接纳一个人进入自己的生命。
    面对了,必定就会有选择,而只有要选择,就会有伤害。
    微凉的苦进入口腔惊醒了元无忧,她低下头,看着端在手里的茶,想到她喝这道茶时的感知,苦尽甘来……
    周青色将制好的道茶收纳好,换了一身简单的布衣提出竹篮准备去菜地,看着她捧着茶杯在那儿发呆,眼神一闪,出声唤她:“无忧。”
    无忧回头,看着虽着布衣却挺拔有力别有风采的人,突然间觉得自己其实也是个可恨可憎的人。
    她之所以情伤入骨,不是因为她爱的男人不爱她,而是因为那个男人明明不爱她却还以为自己可以爱她,以为自己能假装爱她。
    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是没办法以为的,也是不可能假装的。
    她不能犯下这样的错。
    见她面色异样的注视着自己,眼神一点一滴的决绝起来,周青色心里浮现一丝惶乱,心不自觉的收紧,镇定的指了指她手里的茶杯,笑道:“茶都凉了,你要还想喝,我再重新沏泡一壶?”
    元无忧静静的注视着他,缓缓说道:“你知道我最恨什么样的人吗?”
    周青色对她突然的话语感到愕然和不知所措。
    元无忧低头注视着手里的茶杯半响方才又抬头,一字一句,语气里的坚定和深意让他心惊。
    “我平生最恨的是那种明明不爱却还要假装去爱的人,而我,正在犯这样的错误。”
    周青色为她话里的决然而有些面色发白,他想让她不要说,更想说就算是这样他也不在乎的,只要她留在他的身边他一切都可以不计较,可是发紧的喉咙如同梗住了一个鸡蛋,他没办法出声,只能这样怔怔的望着她。
    “尽管我喜欢这里,可是我却不敢确定自己是个可以为一言而行之终身不悔的那个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不需要再等到约定之日,现在我就可以告诉你答案,我,没办法回报你的感情,亦没办法选择你为伴侣。”
    周青色手里的竹篮掉在了地上。
    空气似乎都凝固住了,只剩下面对面四目相对的两个人在面对着那本不愿意去面对的答案和事实。
    周青色没有说话,绝艳的眸瞳泛着令人心惊的红和深的看不出半点情绪的黑。
    元无忧也没说话,她知道自己的话来说是伤人的,可长痛不如短痛。
    比起不爱,或许他会痛会伤,可如果她明明不爱却还保留希望给他,那不是对他怜悯更不是对他的尊重。
    或许她没有将他当成真正的知己好友,但师徒之义的情份却存在。
    人之所以称之为人,是因为有情。
    如果他需要的是她对他尊师之情和知己好友之情,她可以有信心承诺且用一生来遵守。
    可他要的不是这些,是她没办法做到的。
    “……无忧……你知道的,我心悦你。”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青色暗哑的声音轻轻的划动了被凝固而静止的空气。
    元无忧面对周青色凝视的目光,点头正面承认:“我能察觉。”
    “你明明知道,这里只有我能找得到,只有我进得来,如果……”周青色说到这里声音竟然有些艰难了起来:“如果我不愿意放开你,没有我,你不可能下得了山。”
    元无忧毫不迟疑的点头:“我能想到。”
    “你能想到却并没有放在心上,无忧,是我看起来太温和无害了,还是在你心里,真的就这样信任我?”周青色微眯起那双毫无情绪的眼盯着她,缓步朝她走近。
    元无忧看着他一步步逼近,脚步未有任何的挪动,她只是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他,缓缓出声:“都不是。”
    周青色脚步停了下来,盯着她的目光复杂起来。
    见他如此神情,元无忧反倒微微一笑,说出的话却郑重而诚恳:“因为,这是我对你的敬重。”
    “敬重?”周青色微敛着眸子重复着她的用词后,面无表情的脸庞浮出苦涩的黯然,他已经明白她的意思了。
    也许是因为坦诚布公了,元无忧干脆直言到底:“我敬重你,潜在的对手。”
    对她出人意料的话周青色并不意外,却还是让他难以承受之痛的闭上了眼睛。
    “对手?在你心里,原来我一直是如此的存在意义,无忧,你对我不公!”周青色猛地睁开,是控诉亦是不甘不服的指责道。
    元无忧对他的指责沉默了下来。
    而她的沉默却让周青色眼底的痛楚加剧:“连辩解都不?无忧,你让我如何甘心认输?”
    元无忧抿紧了唇,在这些日子里,她不是没有深思熟虑过,也不是没想过干脆将就,她相信,不管是在这处世外桃源还是在世俗红尘里,短时间内,周青色都会是最适合她的人。
    可每当这个念头浮起时,她却连自己都没办法说服和相信,心里只有满满的忌惮和警惕。
    周青色是个聪明绝顶且出身不凡自信傲然的男人,在他的认知里,这天下只有他不要的而没有他得不到的!和她在一起后,他会不会有一天后悔尚且是其次。
    她无法说服自己和他在一起的主要原因还是不想有一天他对自己也因爱生恨而与她不死不休,那样的情感太过毁灭,苦楚她已经刻进了灵魂里,这一世无论如何不想再重复走上这条路。
    所以无论是对她自己还是对他,既然她没有自信能回报他全心全意的爱恋,又怎么可以去自掘坟墓,最后伤人伤己。
    她沉默许久,抬头看向他叹息地出声:“师父。”
    似是被她这声师父给逼的后退了一步,周青色面色惨然。
    ☆、040是根木头
    缥缈山山脚下。
    尽管逃遥很想感受一下眼前那座隐在云雾中的蒙上神奇色彩的山峰究竟有多神奇,但这念头一起,他脑子里就自动浮现元无忧的命令。
    于是,他只能放弃念头,在山脚下以天为被地为席的安心等候他家主子的归来。
    只是,一天天过去了,眼见着大半个月时间过去了,元无忧还是没下山,这让他有些难以安心。
    眺望前面被层层云雾笼罩的山头,逃遥决定再按捺两天,要是到时主子还未下山,怎么着他都得闯一闯这玄妙神奇的缥缈虚无山。
    身后传来轻微的动静,一名暗卫疾速而来,恭敬地站立在他身后低声禀报道:“启禀逃公公,楚战王楚绝在暗中查探我们的行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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