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见韩夫人朝襄郡王妃处看了一眼,冷声道:“我们家可调教不出这样福气大的丫头来。”
    韩夫人本就没压着声音,这会子又故意略拔高了嗓门说话,这话自然就落襄郡王妃和荣郸长公主耳朵里了。
    襄郡王妃嘴上说是不会管薛云上立谁为后,可一想是叶胜男这么个从前家里的家生子,她心里也是不大好受的,所以一听这话也当没听见,继续同荣郸长公主说话。
    海鼎候夫人和海安候夫人见襄郡王妃不接韩夫人的话茬,闹不起来,就越发唯恐天下不乱了,对韩夫人道:“就不知贵妃是何等的国色天香,方才得了皇上的如此荣宠。”
    韩夫人心里早就不耐烦了,只能拿整理霞帔来掩饰,说出来的话也不由得带了些怨愤,道:“我是什么人,那里有那福分得见被皇上保护周全的贵妃娘娘。”
    海鼎候夫人和海安夫人一听这话,忙问道:“听夫人这话,咱们贵妃娘娘可是在襄郡王府时,就颇得皇上的宠爱了,让夫人你都没见过的。”
    一旁的韩大奶奶和韩二奶奶早瞧不上海鼎侯夫人二人的嘴脸了,所以在韩夫人开口前,便道:“太太,姑祖母来了。”
    韩夫人一听是韩家的长辈也来,只得吞下嘴里的话,道了失礼就去给韩尚书的姑母请安了。
    海鼎候夫人和海安候夫人见状,这才不得不作罢。
    说到这又暂且按下,又说御书房中。
    彼时御书房中,薛云上正同赶回及时的宁忠政说话。
    宁忠政自先给薛云上道了大喜,这才又说起他此番西北之行的细末,又将控制镇西候等将领体内子蛊的母虫上交罢了,才邀功道:“皇上,您此番可要大大地奖赏微臣夫人一番。此回若不是苦姆冒险夺了西羌人那祖传的宝物,西羌人绝闹不起来。正是有了羌人飞蛾扑火之举,镇西候这才没疑到微臣身上来,这才得以全身而退。”
    薛云上听了直大呼,“好,好,好。重赏。只是如今朝堂之上还有许多首尾,朕还没功夫收拾那老匹夫,不然镇西军定要交给你的。”
    宁忠政大喜,忙谢恩,“微臣歇皇上隆恩。”
    说完正事,薛云上如今终究是得了康健满意的子嗣了,不由得也说起宁忠政来,道:“你如今也不小,你们家又是个子嗣单薄的,你也该稍稍安下心来,开枝散叶了。”
    一听这话,宁忠政面上不由得也露出喜不自胜来,道:“劳皇上挂心了。微臣夫妻还算争气,如今夫人已有一月有余的身子来。”
    薛云上道:“那就好,不然每每贵妃总说朕不知体恤臣下,老人你东奔西走,让苦姆至今无出。”
    宁忠政知道叶胜男对苦姆的真心,所以闻言自然也是要谢恩一番的。
    这时,谭有信进来回禀道:“启禀皇上,贵妃娘娘已准备齐全。”
    薛云上一听忙起身道:“让贵妃娘娘留步,朕要与她一并前往。”
    所以当保泰殿中,传来高声唱报:“皇上驾到,贵妃娘娘驾到。”就有人瞧见头戴珠翠祥云牡丹,九翟金凤衔珠冠,身着大红纻丝大衫,披缀瑑凤纹玉坠子的织金云霞凤纹饰南珠霞帔的叶胜男,迟薛云上半步,与薛云上一并徐徐走向殿上高位。
    此时,保泰殿内外齐跪拜,山呼万岁,完了又呼:“贵妃万福金安。”
    薛云上轻携叶胜男落座在旁,这才抬手虚扶,“平身。”
    一旁司仪这才高声唱道:“宴始。”
    一时间,原先供在各条案上的物事撤下,宫人逐一端上美酒佳肴。
    按规矩,薛云上举杯道祝词,百官命妇起身齐举杯共饮。
    此时虽中秋已过,但此情此景还是韩夫人想起了仙逝的女儿,暗道:“倘若我儿尚在,又岂会让那个贱婢独领风骚。”
    所以韩夫人也不抬头,只随便抿一口了酒水,便坐下了。
    就在这时,却听身后两位儿媳不知为何竟在倒吸凉气,且还半日不知坐下。
    听得身后有人问两位儿媳为何不坐,韩夫人这才回头看去。
    就见两位儿媳惊惶呆怔地看向高位之上。
    韩夫人见两位儿媳如此失状,便低声喝道:“还不快坐下。御前失仪之罪,可不是你们担得起的。”
    韩大奶奶和韩二奶奶这才慌忙坐下,只是面上的惊骇之色半点未曾退去。
    韩夫人只得又教训道:“你们这是做什么?还不干净收拾起来。”
    韩大奶奶张了张嘴,可终究没将话说出口,所以便只答应了一句,“是。”
    韩二奶奶不比大嫂沉稳,还在往殿上看着,所以便脱口而出,“这……这……也太……太像妹妹了。”
    “什么太像妹妹?”韩夫人正奇怪,就又听韩大奶奶道:“二奶奶莫要胡说。”
    韩二奶奶这才回过神来,见韩夫人满面的不快,忙低下头来,“太太。”
    见儿媳如此,韩夫人也知此时不好多问的,但心内到底还是奇怪两位儿媳在高位上瞧见什么。
    于是韩夫人回过身来,便悄悄往上头看去。
    这一看不打紧,生生把韩夫人的心都给揪了起来。
    当下韩夫人便哆哆嗦嗦地从座上坐起,朝叶胜男就唤道:“我的菲儿。”
    唤罢,韩夫人一个仰倒便昏厥了过去。?
    ☆、第 210 章
    ?  同韩家走得近些的都知道,韩家那嫁给薛云上的姑娘,闺中时的芳名便叫韩菲。
    外男便罢了,女眷中便有不少从前是去过韩家做客的,便也没少听韩夫人“菲儿,菲儿”地叫女儿,故而如今一听韩夫人不顾御前失仪的,竟朝着贵妃唤菲儿,吃惊之余,不由得也定睛看向叶胜男。
    那些闺中时,便同韩氏交好的,如今已嫁为人妇的,就愈发的要细看叶胜男了。
    若说叶胜男同韩氏是十分像,倒也不是,但也的确是有几分的,所以命妇中便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了起来。
    有人问:“这到底是怎么了?”
    便有人答:“那是你没见过皇上先头的皇后,同这位贵妃当真是像的。”
    也有人又道:“听你这般说,皇上也是个长情的。皇后都去了,还要寻个同皇后相似的宠爱了。”
    有人又嗤之以鼻道:“这便不知了,这位贵妃可是在先皇后嫁进王府时便在皇上身边伺候了的。”
    还有人道:“依我看,别是有人见先皇后得皇上的宠爱,又仗着自个同先皇后有几分相似,这才生出心思了处处效仿先皇后的心,这才得的宠爱。”
    没边没际的,说了好些,这才有人抓住要害问道:“可贵妃为何会同先皇后长得这般相似?别是当真有甚干系吧?”
    有人便答言道:“一个是尚书府千金,一个是王府家生子,你道她们有何干系。”
    韩夫人的娘家姓娄,娄家正是因亲家段家藏匿罪王——睿王,而受牵连被满门抄斩了。
    按律出嫁女不在其列,韩夫人这才逃过一劫。
    娄家虽没了,但表亲还是有的,故而当年娄家除了韩夫人这位大姑娘外,二姑娘娄二娘,三姑娘娄三娘,她们也是都见过的。
    所以在旁人都在议论叶胜男与先皇后相貌之时,他们却是震惊于叶胜男与娄二娘的相似。
    只是他们都不敢宣之于口,只因娄二娘和娄三娘嫁的正是段家家主,而娄家正因这门亲家,而受的株连,所以娄家这几门表亲只会三缄其口,唯恐说出什么来,被拿作是娄家和段家的同党,也落得个满门不存。
    但娄家的几门表亲还是心里狐疑,这娄二娘虽是先嫁的段家家主,可没两年便没了的,也没听说她有后的,娄家这才让娄三娘当了段家家主的续弦。
    而苏鹤等人自诩是知道叶胜男同先皇后韩氏是两姨姊妹,二人相似些也是自然是,便只都在心里暗暗冷笑。
    此时再看韩尚书,虽并未同韩夫人那么失态,却也是惊愕万分,不知所措的。
    韩夫人突然昏厥,薛云上自然是过问的,又传了太医跟随韩夫人抬出殿去诊治后,薛云上捡了话开脱了韩夫人的御前失仪之罪,这才让人将今日的主角二皇子登场了。
    薛云上旨意一下,少时便见奶娘保母样的几为妇人抱着个大红织金的襁褓进来了。
    奶娘和保母先抱着襁褓给薛云上和叶胜男见礼,“二皇子给皇上、贵妃道万安了。”
    薛云上一见儿子,面上是掩都掩不住的喜欢,若不是在人前,他还要亲手抱上一抱,这儿子出生,他可是也吃了不少苦的,多疼爱些也是有的。
    所以薛云上便让奶娘将孩子抱给叶胜男,薛云上就着叶胜男的手看儿子。
    薛云上当真是越看孩子,越喜欢。
    二皇子也正好这时候醒来,小嘴一张打了个呵欠,睁眼时又瞧见近前叶胜男满头珠翠在灯火中闪烁,便开心得不得了,直使劲儿“啊,啊”地叫唤着要拿。
    一时间,保泰殿中净是二皇子稚嫩的叫声。
    薛云上乐得合不拢嘴。
    底下溜须拍马之辈见了,没有不趁机夸赞二皇子是如何的一鸣惊人。
    更甚者,见叶胜男和二皇子如此得薛云上来的喜欢,当下便提出当日薛云上当朝立下的誓言。
    “当日皇上朝中誓言,先诞下皇子者为后。如今贵妃娘娘一举诞下康健皇子,理应为后。”
    这话一出,殿中所有的喧闹顿时退去,只留下满堂的面面相觑。
    薛云上却是未见一般,笑道:“爱卿说得是。”
    眼看薛云上便要顺着那人的话下旨立后,苏鹤等早有准备的几人忙私下里打了个眼色,便有人出列向上躬身一礼,道:“启禀皇上,依臣所见,贵妃娘娘为皇上绵延子嗣虽功劳不小,依照皇上誓言,也的确该为后。为后者,母仪天下,更是世间女子之表率,所以出身不明者如何堪当。”
    这时宁忠政起身道:“又是这样的陈词滥调。贵妃出身虽不高,但到底清白,如何不堪为后?”
    见有人接了他的话,这人笑道:“宁世子会有此言论,想来也是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皆道贵妃出自襄王府,实则非也,贵妃乃段家余孽。”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哗然。
    薛云上也不着急着训斥底下那人,先让奶娘将二皇子抱下去,又携上叶胜男的手安抚了一番,得叶胜男的一笑后,薛云上这才道:“满口胡言。来人,将这胆敢诽谤贵妃之人拿下。”
    苏鹤知道该是他出来的时候,就见他从容起身,出列向上长揖道:“启禀皇上,王大人所言句句当真,就连臣也查证过了。”
    薛云上冷笑道:“贵妃伺候朕多年,她到底是何方神圣,朕竟然不比苏大人清楚。”
    苏鹤道:“臣惶恐。只是此事不说皇上,只怕连贵妃娘娘自己都不知这其中的曲折。”
    罢,苏鹤便当堂将当年娄二娘是如何被段家家主坏了清白,借此逃脱藏匿护送罪王睿王出京去云南,娄二娘是如何嫁到云南生下叶胜男,后又是如何发现了睿王的存在,被段家所追捕,娄二娘又是如何托孤与襄王府家奴的,说得是口沫横飞。
    苏鹤又道:“贵妃娘娘虽然不知,也当得不知者不罪,只是贵妃娘娘终究是段家之后,段家大逆不道其子嗣如何还能堪当皇后。岂不是引天下人笑话。”
    说到这,苏鹤又看向了他的父亲——苏老太师,见其悄然点头便再也顾不得他接下来的狂言,会引来薛云上、叶胜男的不满,和朝中多大的哗然,执意道:“不说贵妃不可为后,就是贵妃所出二皇子也不可为皇家承嗣,日后荣登大宝。”
    苏鹤此话一出,殿中惊呼之声一时难止。
    见状,苏鹤很是满意自己所掀起的惊涛骇浪,心中还暗道:“倘若今日皇上不提立后便罢了,这些便留作他日攻讦二皇子的把柄。今日既然提了,那就干脆把二皇子也被一并摒除在承嗣之列外。这般一来,吾家女儿进宫为后所得的皇子方能再无妨碍。”
    可见苏鹤想得倒是十分的长远。
    有人会反对叶胜男为后,早在薛云上预料当中,可让薛云上没想到的是,竟然还有人拿他们的孩子开刀。
    是可忍,孰不可忍。
    感觉到手中的纤手紧握成拳,薛云上忙安抚。
    只是待薛云上欲要问苏鹤之罪时,就听有人鼓掌而起。
    众人循声望去,便将一直饮酒自乐,并未理会旁人的襄郡王带着几分酒气,一面拍着手,一面站起身来,“精彩,精彩,精彩。苏大人此番当真是比说书的还要说得精彩。”
    被人比作是说书的,苏鹤自然大为不悦,只是那说他的是人襄郡王,又是薛云上的生父,他不好发作,只道:“下官辈句句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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