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煊身体素质向来不错,真要是单打独斗,这几个人未必是他对手,但现在李逸初在场,他总是分心,动作就落了下风,后背接连被铁棍砸了几次。李逸初同样处于弱势,替梁煊挡一下棍棒,差点让他吐血。这几个混混原本就是想狠揍李逸初一顿出出气,没想闹太大,可谁知这两个人还挺能打,特别是个高的这个,拳拳到肉,几乎没把他们胃给锤出来。这下不下狠手不行了,五个人原本只有三个人拿了武器,剩余两人一直吃亏,红眼之下看到墙角有砖,捞起就往李逸初脑袋上砸。说时迟那时快,就那么两秒的功夫,梁煊使出生平最大的力气把李逸初护到身体底下,而他自己的后颈却被砖头砸中。
    这一砸非同小可,梁煊顿时眼前发黑,脚步晃了几晃,最终还是倒地了。
    那几个人一见梁煊倒了,第一反应是出了人命,吓得脸色惨白,瞬间跑的没影。
    李逸初嘴巴张了几下,好一会儿才找回声音:“梁、梁煊?”
    梁煊后脑的血已经顺着肩膀渗到地面,双眼紧闭,嘴唇苍白。
    李逸初左右看看,这里离当初他进货的商店很近,他不敢动梁煊的身体,只弯腰在他耳朵边吼:“我去叫救护车,你坚持住梁煊!”
    出口的声音如同用刀划过墙面,破裂尖锐。
    李逸初跑到零食店,抓住柜台上的电话开始拨号,可手指怎么也不听使唤,颤抖着触不准数字,他气的将手使劲往墙上砸,只两下就让手背擦破皮,然后又开始按电话键盘,接通后给医院报了地址,然后放下电话就往回跑。
    商店老板娘见他一路匆忙,身上还带血迹,怕他出了什么事,跟在后面跑过去。见到李逸初正准备背起梁煊,连忙过去帮忙。三个人走了将近五分钟,救护车迎面过来停在他们面前,李逸初这才放手。
    医院的人要李逸初先去办手续缴费,李逸初正要给梁叔打电话,老板娘稳住他道:“别急,这钱我先给你垫着,现在先手术要紧。”
    “谢谢。”李逸初此刻说不出什么感谢的话,其他话也说不出来,脑子里除了满脖子血的梁煊,什么都想不起来,只能像个木偶似的跟着护士去办手续。
    梁煊的手术持续了近一个小时,李逸初就在手术室门口笔挺的站着,膝盖和脊背都崩的笔直,全身上下只有眼皮偶尔的眨动能证明他是个活物。好不容易等到医生出来,李逸初一把抓住他胳膊:“怎么样?”
    “后脑勺缝了十几针,失血过多,还要两三个小时才能醒。醒后还得再观察。”
    老板娘见李逸初身体抖的筛糠似的,连忙上前扶住他,安慰道:“我看梁煊身体好的很,不会有大事的,别怕,啊?”
    李逸初无意识地点头:“对,梁煊不会有事。”
    医生:“您是孩子家长?”
    老板娘连忙摇头:“不是,我认识这俩孩子。”
    医生:“那你们尽快通知家长吧,这孩子伤的挺重的。”
    老板娘:“哎哎,我们这就打电话去。”
    老板娘把手机掏出来问李逸初:“梁煊他家人电话你知道不?你说号码我来拨。”
    李逸初把手机拿过来,自己拨通了梁长平的电话。
    “梁叔,梁煊他出事了。”
    梁煊在夜晚十点多才醒过来,医生对他进行全面检查后告诉家属,需要留院观察。
    刘凡在听李逸初说完整个事情之后甩了他一巴掌,然后一直在病房里踱来踱去,直到梁煊醒过来,才抹着眼泪到床边问他的情况。
    梁煊刚刚醒过来,没什么力气说话,眼珠左右转,在找到站在父亲身后的李逸初时,冲他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然后伸手让他过来。
    李逸初走到床边,手腕被梁煊握住,梁煊缓缓道:“逸初,你做检查了吗?”
    李逸初完全忘了自己也是满身伤,可他现在并不觉得疼,但为了让梁煊安心,小声道:“马上就去。”
    梁煊只清醒一会,又睡了过去。
    刘凡让丈夫和李逸初先回家,明天一个上学,一个上班,都不能熬夜。李逸初知道这会不管他说什么,刘凡都不会同意,只能选择和梁长平一起回家。
    第二天一早,梁长平和李逸初一起去学校,李逸初一到教室就向同学借了手机,拨通他昨晚记熟的号码,对面一接通,李逸初立刻咆哮:“卢斌你他妈不把屁股擦干净出什么国?!”
    对面的卢斌连忙把电话拿远,等到声浪消失才拿回耳边:“出什么事了?”
    可惜李逸初已经挂了电话。
    卢斌这才意识到出了大事,立刻翻出证件和钱包赶往机场,途中打电话找国内的朋友问情况,得知梁煊进了医院,心想恐怕李逸初杀了他的心都有。
    当天深夜,卢斌赶到了医院。
    明天是周末,李逸初获准在医院陪护,梁煊和刘凡已经睡着了,他趁机出来上厕所,到走廊看见了迎面跑过来的卢斌。不等卢斌走近,李逸初撸起袖子就冲上去对他拳打脚踢,那狠劲仿佛卢斌是他的杀父仇人。卢斌缩着肩膀任李逸初出气,直到护士过来拉开两人。李逸初喘着粗气靠在墙上,紧握的拳头仍然在颤抖,额角满是青筋。在卢斌靠近的时候立刻抬起头怒视他,眼神十分可怕。
    卢斌这才发现李逸初整个人的情绪很不正常,极端的紧张和害怕让他像一个濒死的野兽,除了孤注一掷的虚张声势,就差一根稻草,他立刻就能倒了。
    卢斌决定先让他稳定稳定情绪,转身去找医生问情况。医生的答复还算乐观,说观察这两天后会给出一个结果,应该没有大问题。卢斌放下心来,重新回到病房门口,李逸初仍然靠在墙边,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卢斌揉揉开裂的唇角,站到李逸初身边,满含歉意:“这事都怪我,你怎么打我都行。你放心,我一定把这事了结了。”
    李逸初仍旧看着地面,牙关紧绷,许久之后才看向卢斌:“你怎么做我不管,梁煊如果有事,我一个人都不会放过,包括你。”
    卢斌被他那种眼神震住,心里再多的歉意和安慰,都说不出口了。
    第二天医生终于给出确定答复,只是外皮伤的重,颅内没有发现问题。伤口拆线后就可以出院了。梁煊睡了太多终于把精神补回来了,他身体底子好,偶尔缝针的地方会撕扯的疼,其他时候都没什么感觉。刘凡在医院守了三天,衣服都没换过,梁煊听完医生的话,催促母亲:“妈您该放心了吧?快回去洗个澡睡一觉,看您眼珠都熬红了。”
    刘凡担心受怕了三天,现在得知儿子没事,整个人松懈下来,疲惫感席卷全身,于是把梁煊交给李逸初:“那我回去睡个觉再过来,逸初,注意看着点梁煊,啊?”
    李逸初:“放心吧,刘姨。”
    梁长平也在医院守了一夜,这会也被梁煊赶回家了。
    等到病房里只剩下李逸初,梁煊冲他招手:“过来。”
    李逸初踌躇着往床边走。这几日梁煊多半在睡觉,两人很少说话,现在梁煊清醒了,李逸初知道躲不过去了,他把梁煊害成这样,怎么还有脸见他呢?
    梁煊从床上坐起来。
    李逸初立刻走到床边,按住梁煊的肩膀道:“你干什么?快躺下。”
    梁煊抓住李逸初的手坐起来,顺势把他也拉到床边面对自己坐下。李逸初不敢与他对视,垂下眸子,睫毛不安的颤动着。
    梁煊叹口气,单手揽住李逸初的后脑,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坚定又温柔的吻住了他的唇。
    李逸初瞬间睁大眼,本能的要往后退,可梁煊固定住他的脑袋,眼神里有不容拒绝的坚决。李逸初眼睛不停眨,直到梁煊闭了眼睛,他仍旧紧张的看着近在咫尺的梁煊。梁煊微微张开嘴,用唇瓣含住了李逸初的唇瓣,辗转研磨,偶尔舌尖触到李逸初的下唇,便会留下一点潮湿。
    这个吻漫长的宛如一场永远播不到结局的电影,李逸初由最初的震惊到后来体会出梁煊想传递给他的感情,逐渐闭上眼去回应他。仿佛有一张洁白的纸摊开在两人面前,他们不需要言语,过往的十年以一种清晰而又缓慢的直白画法浮现在纸上,让他们不必去猜,不必懵懂,所有东西都一目了然:关于爱情,关于彼此,关于过去和现在。
    他们俩就像活在蛋壳里的人,蛋壳里只有彼此,在身边的同龄人都开始经历爱情,甚至懂得身体的欢愉时,他们仍活在只有彼此的惯性里,没有改变,也没有觉醒,一切出自爱情的冲动,都被他们当做对彼此的习惯而一带而过,没有去深究原因,也没有去深究对方对自己来说真正的意义,仿佛如果没有外界的敲打,他们能永远这样无知的相处陪伴下去。
    第18章
    卢斌说到做到,梁煊住院的第三天下午,卢斌就带着那几个混混及其家长一起来医院道歉和赔偿。李逸初见到他们没什么好脸色,顺带连卢斌都不待见,最后卢斌差点让人家给他俩跪下,梁煊才松口说不追究了,让他们出去。
    卢斌等那群人一走,就坐在另一个病床上道:“李逸初你真是一点面子不给我留。”
    李逸初斜了他一眼:“我没把你脑袋划开算给你面子了。”
    卢斌气道:“你有没有一点良心啊!虽然这事都怪我,但我现在不也尽力弥补了不是?你就不能消消气?”
    李逸初阴森道:“我家梁煊是能考q大的,如果因为这次伤了脑袋而考不上,你就跟他们同归于尽吧,免得我上门杀人。”
    梁煊一笑:“好了逸初,你该喷云南白药了。”
    李逸初坐到病床边,正准备掀开衣服,却被梁煊按住手。梁煊扭头看卢斌:“你不走?”
    卢斌感受到深深的嫌弃:“干吗?这么快就撵我走?”
    梁煊:“不走的话那你就闭眼。”
    李逸初忍不下去,直接走到卢斌面前把他拽起来往外推,“你赶紧回美国吧。”
    卢斌嚷道:“你要跟我绝交吗?”
    李逸初:“对!”
    卢斌:“那我不走了!”
    李逸初关门前大声道:“你明天回到美国,咱俩就还是朋友。”
    梁煊等到李逸初坐回床边,帮他把上衣脱掉,露出后背几道明显的乌青。梁煊一边喷药一边道:“以后少跟卢斌打交道。”
    李逸初:“哦。”
    梁煊纳闷道:“不问我为什么这么要求?”
    李逸初扭头:“这还用问?你不喜欢他呗。”
    梁煊似笑非笑:“那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他吗?”
    李逸初:“这太明显了,因为你觉得他是个靠着亲爹有钱有势而横行霸道、不学无术的混混。”
    梁煊:“不对。”
    李逸初侧面对着梁煊,斜着眼角看他:“那为什么?”
    梁煊:“因为你和他走的太近。”
    李逸初心道和卢斌当个朋友就能引来无妄之灾,要是走的近岂不是没活路了。他立刻举起手保证:“我发誓绝对不近。”
    两人正说话,又有人敲门。李逸初过去开门,许盼和宋新予一人抱花一人提着果篮站在门口。两个女生进屋后气氛反倒尴尬起来,除了许盼偶尔说两句玩笑话,其他三个人都冷场。李逸初觉得这么下去不是个事,朝许盼递了个眼色,留宋新予和梁煊在病房里,他们俩去外边花园闲逛了。
    梁煊半靠在病床上,等到许盼和李逸初出去,就对宋新予道:“那天的事,非常抱歉。我当时心情不好,迁怒到你身上了。”
    宋新予虽然依旧伤心,但现在梁煊是个病号,她总不能还发脾气,但是梁煊这道歉对她来说没有丝毫意义,反倒让她觉得梁煊是在敷衍她。
    “你让我那么丢人,我本来想这辈子都不理你了。”说完这句,宋新予自嘲地笑了笑,“可就算我不理你,你也不会察觉吧。毕竟……我在你心里没有什么分量。”
    梁煊一笑:“如果你遇到困难找我帮忙,我肯定尽心尽力。至于平时,咱俩还是保持以前的状态比较好。”
    宋新予气极反笑:“你……你至于这么冷漠吗?”
    梁煊:“没办法,我怕我喜欢的人会生气。虽然我什么都没做,但总让别人说三道四,那他该跟我闹脾气了。”
    宋新予瞬间愣住,她不知道该难过于梁煊心里有喜欢的人,还是该难过于梁煊提到这个人时的语气和神情,梁煊从来没有在她面前或者在学校里流露出这种感觉,那感觉如同一个孩子在全神贯注地看一朵玫瑰缓缓开花,玫瑰在这孩子眼里就是天底下最珍贵最美的宝物。
    “原来如此……”宋新予苦笑:“你藏的够深的,我们班没人知道。她……我能知道是谁吗?”
    梁煊:“不能。”
    宋新予:“为什么?怕我到处乱说?”
    梁煊朝门外看了看道:“那倒不是,现在时机不到,等五六年后你还有兴趣,我就告诉你。”
    “嘁~”宋新予嗤笑:“五六年后就算我想听,恐怕你已经换人了。”
    梁煊大笑:“那你等着吧,五六十年后还是现在这个。”
    这次梁煊出事,让李逸初和刘凡之间的关系直接降到冰点,虽然刘凡嘴上没说太多重话,可李逸初知道她心里气到极点。李逸初能理解刘凡,毕竟连他自己,在梁煊进医院的时候都恨不得把卢斌和那群混混都砍了泄愤。所以这几日,刘凡如果在医院,李逸初就回家,偶尔刘凡累了,他才来医院陪夜。病房里只有一个床头柜,李逸初向护士要了一个马扎,靠着床头柜写作业。梁煊倒是优哉游哉的看着杂志,一点不为功课担心,时不时的还要检查李逸初的做题质量。
    李逸初每次考试都是算着分数来写错误答案,但他现在是在做练习试卷,忘了要故意写错。于是梁煊接连检查他的几张试卷,竟然都是全部正确。
    梁煊没有多想,高兴的表扬他:“做的很不错,这几道题难度还挺高的。”
    李逸初正低头写字,听完心里一咯噔,捏着笔头想要不要跟梁煊说实话?虽然这事说不说也没什么紧要的,说的话还得牵扯出刘姨,不过如果梁煊知道他学习很好,应该会很开心吧。
    “这张试卷也不错。哎你说你平时做题这么好,怎么考试老是没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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