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之所以落到这田地,还不都是你们方家害的!”明氏忽然暴怒。
    “真够不要脸的!我们家害的,我们家怎么害你了?”方采蘩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怒斥道,“当初祖母和爹爹怜惜你不容于自家继母,好心接你来家里养着,我娘待你还不好?临了你却要代替她的位置,对我姐妹屡下杀手……”
    “怜惜我,范氏老虔婆怜惜我,方修文怜惜我,但凡这对母子有一个是真心怜惜我,我就不会落到这地步!”明氏愤怒地喉咙嚯嚯有声,却只能徒劳地发出虚弱的声音,急得脖子粗胀,额头青筋毕露。
    “方修文明知我发了疯地喜欢他,却避我如蛇蝎。我为了他连姑娘家的矜持和脸面都抛开了,他却看都不多看我一眼!我到底那点比不上胡氏这贱人!范氏老虔婆,我这个亲姨妈,在我被方修文的冷漠之下动摇想嫁人的时候,她不是积极的给我物色合适的婆家,而是一次又一次地给我打气许愿,让我一心吊死在方修文这颗树上……”
    孙女都这么大了,范氏却被明氏揭开当年蠢事,脸上哪里挂得住,立马恼羞成怒地呵斥:“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居然倒打一耙。明明是你自己不知廉耻,放不下大郎,如今倒怪到我头上了!”
    明氏呸了一口:“老虔婆,别人可以指责我无耻下贱,唯独你不能。若不是你当初的怂恿和支持,我又怎么会有那胆量和机会谋害胡氏贱人的两个闺女。表哥去西北那几年,我本来都心灰意冷了,可你这自私自利的老虔婆想要人陪着想要人帮方家打理铺子,成日里在我耳旁打气,说自己无论如何都会逼表哥娶我!”
    方采蘩真是大开眼界了,世上居然有这样的奇葩,明明是自作自受咎由自取,偏偏有本事将责任都推到别人身上。
    “贱人,你个阴险歹毒的贱人,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怎么就将你这么个贱人养在了家里!”范氏再也控制不住怒火,呼地扑过去对着明氏啪啪连着扇了几耳光,又抬腿去踹她。
    “祖母,快闪开!”方采蘩忽然看到明氏眼中闪过狠戾之色,本能地觉得不对劲,只见明氏飞快地从身上摸出一柄匕首,刀光一闪,范氏倒在了地上。
    跟着明氏又不要命地扑向胡氏,手中刀子直奔她脸庞。方修文起身去救妻子,却慢了一步。方采蘩正捧着茶盅,慌乱之下茶盅砸了过去,将匕首砸得偏了一下,明氏手中的匕首刺在了胡氏的发髻上。
    明氏一击不中二击又至,这次匕首直奔胡氏脖颈。方修文一脚踢在了明氏腰间,将明氏踢得一个踉跄,方修文趁机将妻子拉开。“贱人,敢伤我娘,我打死你!”方采菱急红了眼,奔过去想抢明氏手里的匕首。
    “别过来,不然我杀了这老虔婆!”范氏原先被明氏在腿肚子上捅了一下,血流如注地瘫在地上动弹不得,这会子被明氏将匕首架在脖子上。
    方才妻子差点丧命,如今老娘又身处险境,方修文目龇俱裂,厉声警告道:“毒妇,你若是敢伤我娘,我将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明氏笑得咬牙切齿:“哈哈,我还以为老天爷这一辈子都不会对我开眼呢。中秋节苦心积虑地送了毒月饼去和锦,没毒死胡氏贱人和她的崽子,倒把自己给搭进去了。好不容易逃出来潭阳,却落入禽兽手中,*失财不说,还辗转被卖,最后更是差点流落青楼。
    终于攀上锦云郡主进入吴王府,而元家兄妹一个想嫁陆绝尘一个想要方采蘩,然而帮着元锦云想出疯牛撞马车这点子,偏偏没弄死方采蘩。帮着元锦城捋走方采蘩,却一再失算。贼老天一直都站在你们这一边。
    好在他老人家最后总算发了一点慈悲,没叫你们搜走我身上藏的这匕首。虽然没杀死胡氏贱人,但姨妈,我的亲姨妈,黄泉路上咱们姨甥两个作伴,倒也不寂寞是吧。”
    糟糕,陆骥说事关方家且是长辈的*,一意避嫌不来上院。这会子叫他根本来不及了,可自己这些人身手不够。祖母虽然可恶,但也不能眼看着她命丧明氏之手呀,怎么办,怎么办!方采蘩急得扼腕,然后触及到那铁环,不由心里一动,然后慢慢靠近明氏那边。
    方修文急得额头直冒冷汗,喊道:“明素,快放下我娘,我饶你不死!”“你,贱人,放开我!”范氏吓得牙齿咯咯响,颤声喊着。
    明氏冲方修文嫣然一笑:“表哥,你当我是傻子呢,别说我一再谋害你的崽子,单是我打死那四个下人,你都不会放过我。”
    她说完又对范氏道:“姨妈,你就别做梦了,我怎么会放开你呢?你那么疼我,咱们一道去阴曹地府寻我娘去,到时候你们姐妹见了面,你还要好生跟她说说你这些年都是如何疼爱我这个外甥女的。”
    明氏说完眉毛一竖,手中匕首扬起,往范氏脖子直接斩下。然而匕首还没落下,她的身子就忽然一软,跟着瘫倒在地。方采蘩及时按了手腕上的铁环,三只箭矢嗖嗖飞出,一只射进了范氏腰间,一只落到了地上,另一只将将射在了明氏手臂上。
    “好险,幸好射中了她!”方采蘩抹了把冷汗。“娘,娘您怎么了!”见范氏双眼紧闭不省人事,方修文吓坏了。厌恶地将明氏一脚踢开,将范氏抱到榻上大声喊着。
    方采蘩见自家老子急得打起了哭腔,忙解释了这铁环的功用,说祖母不过是中了麻药,很快就能醒,倒是她腿上这伤得加紧止血。
    胡氏惊魂甫定,盯着地上的明氏,咬牙对张婆子道:“快叫姑爷过来,让他叫人将这贱人带去郊外弄死,省得瞧着恶心!”
    ☆、第106章 身死
    “姑爷,你快去正院吧!”张婆子被方才的变故吓得够呛,神色很是惊惶。陆骥吓了一跳,忙问出什么事了。张婆子三言两语说了一通,陆骥脸色变得很难看,飞奔着去了正院上房。
    陆骥一进门,方采蘩就奔过来拽住他的衣袖道:“夫君,赶紧让人回去问师父要些止血药金创药,祖母这伤若是叫了外头的郎中,人家会起疑心的。”
    陆骥矮身检查了一下范氏腿上的伤,虽然看着鲜血淋漓的,但好在没伤及筋骨,便点头同意了方采蘩的提议,叮嘱了张婆子几句,让她回陆家去找韩进之取药。
    陆府那边陆仪和于氏听说这事,吓了一大跳,夫妻两个急急忙忙赶到了方家。彼时范氏已然被弄醒,腿上挨了刀子老太太疼得直哼哼,汪婆子和张婆子正在给她上药。
    陆家夫妇慰问了一通范氏,又细问了当时情形,听完后陆仪脸一黑,盯着陆骥沉声道:“你是派的哪两个小子去盯的明氏,怎么将人弄来了先不搜搜身?今日幸好你岳母躲过了那致命的一击,幸好蘩姐儿戴着你师父送的那铁环及时阻止了明氏,不然可就真的酿了大祸了!”
    陆骥羞愧道:“都是儿子的错,不怪他们。儿子只让他们看到明氏出了吴王府就捉拿,却忘记告诉他两个这女人阴狠远胜常人。明氏不懂武功,他们两个擒住她的时候很容易,哪里会想着这女人会暗藏凶器,自然就不会搜她的身了。他们将人送来的时候,儿子就顾着高兴,也没想到让蘩姐儿去搜搜她,都是儿子思虑不周。”
    陆仪哼了一声:“你当初在战场上和西戎人作战的时候,明明行事很是小心谨细致周密的,怎么如今到了京都就这么麻痹大意了?看来这人就不能一直过舒坦日子!”
    不忍女婿挨骂,胡氏忙道:“不怪骥哥儿,也不怪那捉拿明氏贱人的两个小哥儿,这女人模样这般斯文秀气,谁会想到她骨子里其实比虎豹蛇蝎还狠毒呢。”
    方修文也道:“是啊陆兄,这事儿不能怪到骥哥儿头上,这贱人行事这般狠辣,一般人根本想不到的。真要怪只能怪我太过大意,明明知道这贱人当年可是亲手打杀过四个下人的,却没有想着将这贱人捆起来,就这么将她泼醒说话。我想着这么一屋子人,她这么一条穷途末路的狗能翻出什么浪来。”
    方采蘩没做声,因为她心头委实有些怪陆骥派去的那两个人。对明氏的一口气打死四个下人的“辉煌”历史,方采蘩可是一直没忘记。所以将明氏泼醒之前她脑子里其实闪过要不要将这毒妇捆起来的念头,但一想到明氏是被陆骥的人迷晕带回来的,事先肯定搜了她身的。而且她又中了迷药,身子酸软地就算想行凶大家这么多人也不怕。这么一想,她那句将明氏捆起来的话又咽了回去。
    出了那么大的岔子,这次陆骥不敢再大意,打算自己亲自将明氏带去郊外弄死化掉。方修文夫妇和方采蘩都不同意,陆骥可是朝廷命官,虽然明氏该死,但自家毕竟是不通过官府私下里处置人命,且明氏如今又是吴王府的下人,万一叫人看到了可不得。
    于氏显然也不赞同陆骥去,陆仪道:“让你师父去,他是江湖人士,没什么好顾忌的。”
    最终明氏照旧被丢进马车,由韩进之带着去了郊外一个偏僻的树林子。韩进之一掌打死她后用化尸水将其尸体化得干干净净。
    终于除掉了一个心腹大患,从今往后再不用担心儿女会遭遇隐藏在暗处的算计,方家上下都大松了一口气。方修文请亲家一家子今晚都在自家用膳,陆仪夫妇一口答应了。然后方修文拉着陆仪陆骥去了自己书房说话,胡氏则拉着于氏去自己院子说话,留下范氏一个人在正院哼哼唧唧叫唤。
    胡氏被明氏一匕首插在发髻上,头发斩断了好些,重新梳的发髻不免有些不匀整。于氏打量着她的头发,噗嗤笑道:“真难看。贼婆娘,你平日里不是很厉害吗?关键时刻也太不中用了,不是说她起先是躺在地上的嘛,她跳起来近你的身总要那么一会子吧,若是老娘,早在她凑拢来之前就一脚踢飞了她。”
    胡氏气得脸都红了,颤声道:“恶婆娘太可恶了,我差点送了命,你不安慰安慰我也就罢了,居然还在一旁说风凉话!”
    于氏忙道:“我不过实话实说,哪里是说风凉话了。一屋子人居然叫这么个女人给弄得人仰马翻差点死了人,说出去实在是有些丢脸。”
    胡氏尖声道:“你当谁都跟你一样,粗鲁野蛮,一个婆娘家却能将打铁锤舞得呼呼响,哪有一丝妇道人家的样子。”
    于氏哂笑:“啧啧,我是粗鲁野蛮,比不得有些贼婆娘斯斯文文。可粗鲁野蛮关键时刻能保命,斯斯文文却只能等着挨刀子。”
    胡氏撇嘴:“嘿,可惜叫你这恶婆娘失望了,我闺女及时丢了一茶盅,将那刀子打偏了,我根本就没挨上那刀子好不。”
    方采蘩和方采菱因为去厨房定了下晚膳的菜单子,中途离开了一下,结果回来老远就听到两个老娘在拌嘴,不由一阵头疼,对妹子道:“好好地怎么又掐起来了,明明都和平共处了许久了。”
    方采菱一挑眉:“姐姐担心什么?莫非是怕娘和你婆婆打起来,你不知道帮哪边?”方采蘩一瞪眼:“臭丫头,皮痒了是吧,找打呢!”
    方采菱吃吃地笑:“姐姐别担心,她们两个也就偶尔嘴巴上斗两句,不可能翻脸的,人家可是有共同目标的人,我那天都听到她们两个说了。”
    “共同目标,她们说的什么共同目标?”方采蘩不解。“自然是一个想抱孙子,一个想抱外孙子了。”方采菱凑近方采蘩耳朵坏笑着道。
    “你个不害臊的东西,看我不打死你!”方采蘩恼羞成怒,一把揪在妹子腰间。方采菱吃痛,不平地道:“放手,我怎么不害臊了,我又没乱说,那日娘和陆家伯母明明就是这么说的。”
    “没出嫁的姑娘家家,什么话都敢说,真得让娘好生管管你了!”方采蘩哼了一声,扭身去了上房。见她进来,两个拌嘴的妇人立马住了嘴。
    方采蘩有心岔开话题,便道:“婆婆,原来当初从咱们家庄子回来遇上那疯牛,根本就不是意外,而是明氏和锦云县主搞的鬼。”胡氏这才想到这茬,忙道:“是啊,想不到那县主居然这般阴毒,为了达到嫁给骥哥儿的目的,竟然冲我们蘩姐儿下毒手!”
    “居然有这等事,我就说当时怎么那么巧,偏就遇上了疯牛。”于氏先是愕然,继而咬牙,“这个不要脸的,老娘饶不了她!”
    然而于氏没能捞到对付锦云县主的机会,因为三日后的深夜,吴王及其党羽意图谋逆篡位,然而皇上早有准备,将其全线击溃。京卫指挥使司,五军都督府,金吾卫羽林卫,包括宫中没一处让其得逞。吴王府被查抄,吴王家小通通被斩首,锦云县主自然也不能例外,落了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和吴王勾结的朝中大臣不少,勋贵文臣武将都有,其中就包括原京卫指挥使长信侯。长信侯虽然因为自家儿子的事情,被皇上勒令在家反省,职位由莫澍暂代,但他在京卫指挥使司的心腹占据着各个岗位。吴王起事那晚,他遥控其亲信意图杀掉当值的陆骥,然后带兵去攻打皇宫。幸好陆骥反应快,及时调派西北退下来的将士与其对峙,危机时刻,陆骥更是奋起神威,当机立断杀了和领头的指挥同知才扭转了局面。
    吴王伏诛,跟着他谋逆的人难逃清算,被杀的杀,流放的流放。朝廷一番大清洗,绝大部分衙门的官员都有了变动。长信侯算是吴王谋逆集团的核心人物,自然是落了个满门抄斩的下场,莫澍正式担任了京卫指挥使,陆骥升任从三品指挥同知。
    莫骁那晚原本没有当值,但变乱一起的时候,他不要命地跑去衙门指挥自己的属下,在叛逆意图搞乱京都局面的时候,及时出手,安抚民心粉碎谣言,功劳不小。所以皇上让其填补了因为谋逆被杀暂时空出来的羽林卫副指挥这一官职空缺。
    陆骥才刚二十出头就做到了从三品的指挥同知,这在本朝是从来没有过的,陆家少不得要庆祝一番。说是庆祝,也不过是邀请一下谢家申家以及西北的一些旧人。
    方采蘩和于氏身为主人,自然要招待客人。然后方采蘩从连氏那里听到了一个消息,那就是勇国公世子在这次吴王谋逆事件中表现不错,引起了丽妃的注意,然后央求皇上将自己所生的五公主赐婚于他,皇上同意了。今日圣旨已然下达到了勇国公府,据说婚期定在了今年八月。
    得知这消息的时候,方采蘩只恨不能放声大笑,皇上真是干得太漂亮了。贾秀琴这个表妹不是口口声声为表姐五公主打抱不平,怪陆骥娶了自己不娶五公主吗?不知道这次皇上将五公主赐婚给她一心想嫁的勇国公世子,她心里作何感想。不能亲眼看到她得知这一消息时候脸部的精彩表情,方采蘩表示很遗憾。
    ☆、第107章 讹诈
    陆家因为陆骥升官设宴庆祝,莫家父子二人同时升官更要庆祝。不过他们家没有女主人,设宴还得陆家婆媳主持。莫家跟陆家一样,就宴请些相熟的人家,胡氏和方采菱照旧被请来帮忙招待各府的夫人。
    莫家的花园子比较大,方采蘩和于氏胡氏她们陪着女客们在水榭那边听戏。大家正高兴着,忽然下人来报说宫里来了宣旨的公公,一道来的还有英王爷。大家不禁愣住了,宣旨,宫里会下什么旨意给莫家呢?
    于氏疑惑不解,方采蘩却心里一动,附在于氏耳边低声道:“不会是赐婚吧,莫骁这年岁也该成亲了。”于氏沉吟了一下,不得不承认儿媳妇的猜测很有可能,于是心情一下变得很糟糕。
    莫骁虽然认祖归宗,可到底是于氏一手养大的儿子,她才不想莫骁尚主呢。驸马爷名头听着倒是威风,然而内中的窝囊和苦楚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想着自己和胡氏前日在街头碰到勇国公夫人时,因为儿子即将尚主,对方脸上掩藏不住的抑郁之色,于氏不禁握紧了拳头,然后在心头大骂莫骁:“小兔崽子,当初老娘一心给你寻个姑娘定下来,你百般推搪,这下好了,娶个祖宗回来供着!”
    然而事实证明方采蘩只猜只对了一半。这次的圣旨赐婚不假,然而不是给莫骁赐婚,而是给莫澍赐婚。太后说京卫指挥使莫澍一心为国忠勇可嘉,锦绣郡主品貌出众贞静贤淑,二人实为良配,是以自己做主让其二人结为夫妻。下月十八乃是吉日,宜嫁娶,婚期就定在那一日。
    这消息传到后院的时候,因为太过意外,女眷们立马沸腾了。吕氏惊诧道:“居然是太后下旨给莫叔叔赐婚。”于氏嘴巴大张,道:“锦绣郡主是谁,怎么我从来没听说过。”
    连氏凝眉道:“锦绣郡主是南安郡王的妹子,他们一家子常住南边,又不住在京里,弟妹没有听说她也正常。要说年岁嘛,锦绣郡主和莫叔叔倒还算相配,只是……”
    连氏显然还有些话不方便说,于氏急了,和方采蘩一道将她拉到一旁,问道:“只是什么,谢家嫂子你倒是说呀!”
    连氏道:“这事儿只能悄悄告诉你们,你们别到外头说。锦绣郡主今年应该有二十九岁了。当初郡王府给她定过一门亲事,然而她还没过门,那未婚夫品行不端的传言就来了,然后双方很快就退了亲。”
    方采蘩听到这里,忍不住道:“堂堂郡王府,许闺女就不知道事先打听吗?”
    连氏道:“就是普通百姓结亲家都要打听,南安郡王府哪能不打听呢?那未婚夫其实是个好的,不过是人家打听到锦绣郡主幼年时跌了一跤狠地,此生再不能生育了,又不好先提出退婚,只好自污让南安郡王府主动要求退婚。这事儿南安郡王府后来还是知道了,锦绣郡主大受打击,发誓此生不嫁人了,谁知道拖到这年岁,太后娘娘居然给她赐婚了。”
    方采蘩叹息道:“这样说来,这位郡主娘娘倒是个有骨气的可怜人了。”
    连氏道:“是啊。前些日子南安郡王妃带着小姑子回京,南安郡王妃是皇后娘娘的亲妹子,她们家又是宗室,自来深得圣心,太后也好皇后也好都喜欢召她们进宫,莫非是南安郡王妃不忍小姑孤独终老,觉着莫叔叔合适,所以请求太后赐的婚?”
    无论如何,于氏听说锦绣郡主不能生养却暗自松了一口气。从莫家回府后,陆家一家人聚在上房正院的宴息室谈论这事,于是对丈夫道:“莫叔叔铁了心不再娶,嘴上说是在军营自在惯了,不喜欢弄个婆娘在家管着,其实还是对骁哥儿她娘心存内疚,不想再有别的孩子来和骁哥儿分家产。太后问也不问莫叔叔的意思,就这么赐婚下来,莫叔叔肯定不高兴吧。”
    陆家父子齐齐点头,陆骥道:“莫叔当时脸都僵了,骁哥儿也很不高兴,不过碍于宣旨的公公和英王爷在场不便发作罢了。”
    方采蘩想,莫骁亲娘死了那么多年,亲老子又明明白白说了此生不再娶,这猛不丁地就给塞了个后妈过来还不能退货,想着都膈应得慌。
    于氏叹息道:“可怜的骁哥儿,不过好在那锦绣郡主不能生养,仔细一想也不算什么事儿,不过家里多个长辈供养罢了。”
    陆仪道:“其实我和谢将军都认为太后赐婚表面上是说莫老弟丧偶多年却一直未续弦,弄得莫家连个当家的主母都没有。而锦绣郡主年岁老大却云英未嫁,二人甚为般配,其实这何尝不是皇上的怀柔政策。”
    “皇上的怀柔政策?”于氏表示不解。陆仪道:“吴王谋逆虽未成功,但也让皇上生出了警惕之心。京卫指挥使司统领京师的卫所,一旦京城有变,它是能最快入城护驾的军队,这位置太重要。如今莫澍是京卫指挥使司的指挥使,皇上让他娶个宗室之女,摆明就有拉拢之意。”
    于氏却有些不以为然:“锦绣郡主又不能生养,给莫叔叔赐婚还不如给骁哥儿赐婚呢。”
    陆仪摇头道:“你知道什么,那南安郡王一家子最为忠心,所以连着三代皇上才放心让他家镇守海疆。南安郡王妃和皇后是亲姐妹,南安郡王只有锦绣郡主一个妹子,让莫澍娶了南安郡王的妹子,皇上自然是安心得多。”
    无论如何,这亲事都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下个月就成亲,莫家还得准备迎亲事宜,于氏和方采蘩少不得又要帮着张罗。陆家人都因为莫澍即将迎娶锦绣郡主而忙得人仰马翻,莫骁却优哉游哉,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他连轮休的时候也不肯呆在家里,在大街上瞎晃悠。
    正巧那一日方志远学里放假,方志鹏嚷着要方志远带自己去瓦肆看杂耍,胡氏不允许,方志鹏撒泼打滚非要去。范氏心疼孙子,非逼着胡氏答应。方修文也觉着如今明氏已除,不必要这么过分地小心谨慎了。
    胡氏没法,只好请了郭月过来,让她陪着方采菱一道去看着,再加上郭雷护着,又加派了几个粗壮高大的婆子跟着。
    大家到了瓦肆,看完了杂耍方采菱就喊着打道回府,无奈方志鹏和方志远哥俩意犹未尽,非要拉着姐姐再去看斗鸡。看完斗鸡刚一出来,却碰上王兰和贾秀琴带着丫头婆子一大堆。即便心里不喜欢这两个人,但大家好歹是认识的,方采菱少不得摆出笑脸与那二人寒暄两句。
    原本方采菱是要拉着弟弟直接回府的,无奈方志鹏又嚷嚷着非要去看傀儡戏,方采菱不答应,他就赌气不肯走了。方采菱无法,最后只好妥协,一行人钻进了傀儡戏堂子。
    方采菱一门心思在两个弟弟身上,没留心身后两道算计的目光。结果姐弟几个看傀儡戏正看得入迷的时候,戏堂子忽然起火了,人群立马骚乱起来,大家纷纷往门口挤去。
    方家姐弟三个被郭家姐弟以及婆子凑拥着,随着人流往外涌去,眼看着就要到门口了,猛然间不知道打哪儿扑过来一大群人,生生地将方采菱和护着方家兄弟的郭月郭雷冲散,双方越挤越散,最后干脆不从一个门出去了。
    方采菱身边还有钱婆子以及三个高壮的婆子围着,倒是不怎么惊慌。挤到外头人群疏散之后,方采菱赶紧寻找弟弟他们。由于她们走的这个门的出口是在另一条街巷口,要过去和方志远郭月他们汇合得绕一圈,方采菱拉着婆子焦躁地穿梭在各摊铺前。
    傀儡堂子外头有好些卖面具的摊子,触目望去,不乏戴着面具的人在眼前晃悠。方采菱不以为意,只管小跑着跟在婆子身后往弟弟那边赶。因为急着赶路,大家未免走得有些急,然后方家开路的婆子不小心撞倒了一个瘦弱少年,少年的头将将瞌在了路边石砖的转角上,磕破了个小口子,有血慢慢淌下。
    “表弟,表弟你怎么了,哎哟,头撞破了这么大一个口子,这血止都止不住啊。这下好了,哥哥们带着你来逛瓦肆,却害得你遭了那么大的罪,回去非得被爹娘给打死不可!”两个戴着面具的男子一下扑了过来,一边矮身去扶青年一边嚎啕大哭。
    “好好地你家表弟怎么会变成这样?”又有五六个戴着面具的男子围拢过来。少年指着方家的婆子,哭丧着脸道:“是这个老虔婆,是她推倒的我。”
    “呃,不是,那个不是我推倒的他……我急着走路,他就这么过来,我一不留神就撞着他了……”婆子吓坏了,磕磕巴巴地比划着手势解释。
    “她撒谎,分明是她推倒的我!”少年一边捂着额头呼痛一边愤怒地指着婆子。方采菱急着确认两个弟弟是不是没事,不想过多纠缠,就对钱婆子道:“取十两银票,让他自己去医馆包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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