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氏眼尖,很快便发现了简浔的存在,忙将简沫抱至身边坐好,方向简浔招手笑道:“浔姐儿洗好了?过来挨着二婶坐坐,二婶这便让丫头们摆饭。”
    又说简沫,“才不是口口声声要大姐姐吗,大姐姐这不就来了?”
    简沫已欢喜的向简浔张开了手:“大姐姐,你这几日都忙什么呢,都不来陪沫儿玩儿。”
    简浔的脸色就越发难看了。
    女大十八变,简沫长大后的样子较之如今,自然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但眉眼却是没多大变化的,让简浔一下子想到了自己前世得知自己中毒后,悲愤质问简沫时:“我那般掏心掏肺的对你,你却如此恩将仇报,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不,应该说你根本就没有心罢?”
    简沫的回答:“我自然是有心的,我也由衷感激大姐姐这些年待我的种种好,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也只好暂时当自己是没心的了。”
    当时她就是顶着同样的眉眼,轻飘飘说出了这番话来的,但凡她眼里能有一丝犹豫一丝挣扎一丝悔愧,简浔都不会那般恨她,可这些通没有,她眼里只看得到理直气壮与对美好未来狂热的憧憬与向往,叫简浔怎能不恨毒了她?!
    古氏心思细腻,立刻便看出简浔不高兴了,只当她是才死了娘见不得自己母女这般亲热,且自己女儿的话也的确有些不妥,再是年纪小不懂事,也不能不懂事到这个地步,大伯母还尸骨未寒,就只一心惦记着玩儿,半点儿哀戚都没有罢?
    因忙轻斥简沫道:“你大姐姐要去灵堂送你大伯母呢,当跟你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似的,成日里什么事都不用管什么都不用做?再说你不是还咳吗,万一过了病气给你大姐姐可如何是好?”
    简沫就扁起了嘴巴:“沫儿早就不咳了……那沫儿也去灵堂送大伯母,不就可以跟大姐姐一起玩儿了?”
    古氏余光瞥见简浔的脸色比方才又难看了几分,心里也有几分不称意儿了,童言无忌不知道啊,跟个两三岁大的孩子,也这般计较,心眼儿是针眼儿做的罢?
    转念想到简浔虽比女儿大两岁,如今也只是个小孩子而已,她跟个小孩子有什么可计较的?关键如今正是要越发收拢了简浔的心,让她越发亲近他们夫妇,最好能对他们夫妇言听计从的时候,可不能再惹她不高兴了,以免生出什么逆反心理来,坏了他们的大事。
    只得又斥责起简沫来:“玩玩玩,成日里只想着玩,我素日是这么教你的么?你既已不咳了,明儿就给我去灵堂给你大伯母守灵去,也不枉她疼你一场!”语气就比方才严厉得多了。
    但到底心疼女儿,骂完便看向琵琶,不悦道:“去瞧瞧饭摆好了没,不过摆个饭罢了,哪消用这么长的时间?一个个的以为我这程子忙,就可以躲懒了不成?再传我的话,黎家的照顾二小姐不力,罚两个月钱,以儆效尤。”
    琵琶一听就知道古氏是在拿简沫的奶娘撒气了,也不敢多说,恭声应了“是”,自往外面去了,少时便折了回来请古氏和简浔简沫用晚膳去。
    于是娘们儿三个被簇拥着,去到了旁边的小花厅用晚膳。
    简浔满心都是仇恨,气也气饱了,哪吃得下东西,不过草草拿汤泡饭吃了几口,便推说饱了,要回房睡觉去,她得静下心来,想想以后的路该怎么走了,凡事谋定而后动,才能游刃有余。
    正要开口向古氏告辞,就听得外面传来丫头们的声音:“老爷回来了。”
    简浔心里一紧,古氏已站了起来,三步并做两步迎了出去:“老爷回来了。前面的事都已料理妥当了吗?公爹已经歇下了?大伯身上好些了没?”
    简君平着一袭月白色长袍,玉带束发,清俊恬淡的脸上带着远超他这个年纪的沉稳,又因书念得多,浑身自然而然散发着一股子“腹有诗书气自华”的书卷气,实在是个万中无一的美男子。
    听得妻子的话,他“嗯”了一声,“都料理得差不多了,爹也歇下了,就是大哥的病情仍不见好转,才我回来时,又开始在发烧了,我原说留下照顾他的,被他死活赶了回来,说只要我们能帮他照顾好浔姐儿,就是对他最好的照顾了,对了,浔姐儿这会儿在哪里?”
    古氏忙道:“在屋里,我们娘们儿正用膳呢,老爷用过了没,若是没,妾身这就让人加两道菜去。”
    话音未落,简君平已道:“我已用过了,不必折腾了。”
    夫妻两个说着,进了小花厅,简沫一见父亲,便张开了双手:“爹爹,沫儿都好几日不见您了,您忙什么呢?抱抱,抱抱嘛。”
    简君平如今对简沫这个“唯一”的女儿还是颇疼爱的,每常见了总要伸手抱上一抱,逗上一逗,时人是讲究“抱孙不抱子”,对女儿娇惯一些却是没妨碍的。
    但今日简君平却没有立时伸手去抱女儿,而是径自看向了一旁的简浔,和颜悦色的道:“浔姐儿吃好了没?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万不能亏了身子,想什么吃的,只管告诉你二婶,大嫂虽去了,你还有大哥,还有我和你二婶呢,以后就把你二婶当自个儿的亲娘也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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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回 佛口
    迎上简君平满是关切与怜惜的脸,简浔不着痕迹的深吸一口气,奇迹般的克制住了心里刻骨的悲愤与仇恨,虽然深究起来,简君平才是造成她前世悲剧,也是造成所有人悲剧的罪魁祸首,“我吃好了,多谢二叔关心,我什么时候可以去见我爹爹?二叔能带我去见我爹爹吗,我不会打扰他养病的,只要看他一眼就好。”
    简君平闻言笑道:“今日二叔怕是不能带你去见大哥了,他最怕的就是过了病气给你,便你去了,也定不会见你的。不过你放心,二叔与你二婶说几句话儿,换件衣裳就会继续照顾大哥去,定会照顾得他平安无事,即日好起来的,你就安心跟着你二婶,身体撑得住呢,就去前面,若实在撑不住,不去也没妨碍,总归凡事有我们这些大人呢。”
    简浔就知道简君平不会让自己去见父亲,只怕在自己再次“被掳走”之前,她都别想见到父亲了,也不多说,只乖巧的点头道:“既然爹爹怕过了病气给我,不肯见我,那我听二叔的,不去了,不过我今晚要与二婶一起睡,我怕……”
    说到后面,声音里已然带出了哭腔。
    简君平与古氏对视一眼,心不由软了一下,嘴上已笑道:“这有什么难的,你这些日子日日与你二婶一起睡都可以。”
    简沫忙在一旁凑热闹:“我也要跟娘睡,我也要跟娘睡。”
    古氏心里虽稍稍有些不受用丈夫的话,让浔姐儿日日跟她睡了,他又睡到哪里去,不是给了他名正言顺去后面那两个贱婢屋里的机会吗?不过想到自家的“大计”,再想到如今府里到底在孝期内,丈夫当不至于荒唐到那个地步,到底还是忍住了,笑道:“行行行,两个丫头今儿都跟我一起睡,不过才吃了饭,也不是睡觉的时候,且让丫头带你们出去逛逛,消消食,再回来歇息也不迟。”
    也不知道二爷要与她说什么?
    琵琶便笑着上前要引简浔和简沫出去:“大小姐,二小姐,让奴婢带出去院子里逛逛去可好?”
    简浔却打了个哈欠:“我好困,现在就想睡了,二婶,我能不出去逛吗?”说完又是一个哈欠,人也直往何妈妈身上靠。
    何妈妈见了不免心疼,道:“二夫人,我们小姐这几夜都没睡好,白日里又劳累,不然就让奴婢服侍她早些歇下罢,也省得明儿更没精神。”
    古氏见简浔的确已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只得向简君平道:“既然如此,妾身且先安排两个丫头睡下了,再来陪二爷说话儿罢。”一面上前抱起了简浔。
    简君平则顺势抱起了简沫:“也好,且先安排两个丫头睡下罢。”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古氏的卧室,一番盥洗规整后,简浔头一才挨上枕头便“睡着了”,简沫虽还不困,架不住古氏一心惦记着与丈夫说话儿,又是哄又是吓的,不一时也睡着了。
    古氏这才松了一口气,想着丈夫一定等久了,忙将何妈妈与简沫的另一个奶娘打发了,再去到外间将其他服侍的也打发了,方问起简君平来:“二爷有什么话儿与妾身说呢?”
    简君平啜了一口茶,才沉声道:“我这两日仔细想了想,只是通过对浔姐儿好,让浔姐儿对我们言听计从,达到让大哥多过两年再续弦生子的目的,也未免太慢了些,且也治标不治本,就算我们赶在大哥之前有了嫡子,只要大哥还在一日,只要大哥有儿子,爵位便怎么也不会有我的份儿。”
    古氏闻言想了想,点头道:“可不是,谁让大哥是嫡长子,哪怕他样样都不如二爷,只要他在一日,只要他生下儿子来,这爵位便始终只能是大房的,绝没有我们二房的份儿?可凭什么啊,这爵位是祖宗传下来的,那便该人人都有份儿才是,一般都是简氏的子孙后人,谁又谁比高贵不成,就为着大哥比二爷早生了两年,二爷就该拼死拼活的白为他和他的儿孙做嫁衣,到头来自己却什么都落不下,妾身就该任劳任怨的替大嫂管家跑腿儿,操碎了心却仍是费力不讨好吗?妾身早就咽不下这口气了,总算如今二爷也想通了,二爷有话只管吩咐便是,妾身都听二爷的。”
    简君平却沉默了好半晌,沉默得古氏都有些着急,打算再开口了,他才终于皱着眉头开了口:“大哥如今不是病着吗?他又自来对大嫂和浔姐儿爱若性命,如今大嫂去了,他只有越发将浔姐儿视为命根子的,若这个当口,浔姐儿有个什么好歹……”
    后面的话他并没有说出来,古氏却一下子就明白了,越发压低了声音,但声音里的紧张与兴奋却是怎么也遮掩不住:“若是浔姐儿有个什么好歹,大哥本就病着,病势一定会加重,指不定就……就随大嫂一并去了也说不定。就是浔姐儿,到底是我们眼看着长到这么大的,素日又乖巧懂事,妾身实在有些不忍心,要不,就别伤她的性命,只远远的将她送走也就是了?”
    话音未落,简君平已不悦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什么时候说过要伤浔姐儿的性命了?连远远将她送走我都没想过,我只是想将她送走几天,让大哥病势加重,以后只能常年卧床,再不能续弦生子而已,终归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哥哥,我便养他们父女一辈子又何妨?”
    何况果真那样做了,他自己过不了心里那道坎儿不说,也没脸去见父亲和九泉之下的母亲了,他们都因为大哥打小儿身体没他好,才智更远逊于他,时时不忘叮嘱他务必要多看顾大哥一些,尤其母亲,更是临死都还念着这件事儿,惟恐大哥以后无人依傍,受人凌压。
    却没想过,既要他弟代兄职看顾大哥,那就该把兄长应得的一些东西,譬如爵位也给了他才是,明明他才是真正有能力继承爵位,真正有能力让侯府越发繁荣昌盛的那个人不是吗?
    父母既不愿意给他,大哥也没有足够的自知之明,他少不得只能自己动手一偿所愿了,他一定会让他们和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当初的坚持错得有多离谱!
    ☆、第七回 蛇心
    古氏这才知道自己误会丈夫了,面上不由有些讪讪的,片刻方道:“都是妾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二爷宅心仁厚,兄弟情深,怎么可能做出那样的事来?那二爷想好派谁去做这事儿了吗,务必要人不知神不觉的才好。二爷只管放心,待事成后,妾身一定会好生尊敬大哥,拿浔姐儿当沫儿一般疼爱,待将来我们有了儿子后,也一定会告诉他,一辈子都敬重大伯,一辈子都善待大堂姐的。”
    只要她能当上崇安侯夫人,只要这爵位与偌大的家产将来能成为她儿子的,她就是将大伯与浔姐儿当菩萨供一辈子都愿意。
    “嗯。”简君平脸上总算有了满意之色,“你记住你今日说的话,将来若是有哪里做得不好,惹大哥和浔姐儿不高兴了,休怪我不客气!”
    待古氏唯唯应了,方回答起她的问题来:“至于派谁去做这事儿,派别人我也不能放心,所以已想好派奶兄去了。你把他一双儿女的身契提前准备好,我答应了他事成后,会放了他一双儿女为良民,再送他儿子去念书,将来只要能中个秀才的功名,便提携他做官,他不会不尽心的。”
    “奶兄?”古氏蹙了蹙眉,“他打小儿与二爷一起长大的,钟妈妈更是对二爷忠心耿耿,母子两个又都能干,妾身倒是不怀疑他们有能力把事情办成,只是一点,二爷想过没,到底是丢了我们侯府的嫡长小姐,不但大哥着急,公爹也势必会过问的,一旦叫公爹查出事情与我们有关,可如何是好?公爹可向来都更偏疼大哥的。便当时公爹没查到我们身上,雁过留声人过留痕,总会留下一些蛛丝马迹,万一将来让公爹查出来……”
    “那依你说该怎么办?”简君平的脸又沉了下来。
    古氏道:“当然是永绝后患啊,这世上可只有死人的嘴巴才是最保险的,所以妾身想着,不然别派奶兄去了,改派他人也是一样?奶兄既能干,自然要留着以后继续为二爷办事。”
    简君平想了想,道:“可这事儿我已透给奶兄知道了,再改派他人算怎么一回事,惟恐知道的人不够多是不是?你也不必想那么多,便事后父亲真查到事情与我有关了,届时大哥卧床不起,父亲总不能让祖宗传下来的爵位与家产无人继承,无人替自己和大哥养老送终,替浔姐儿撑腰张目罢?定会胳膊折在袖里,不再追查下去的。”
    见古氏缓缓点起头来,又道:“何况我已安排好了,奶兄只消设法将人弄出去,之后的事自有何大有父子接手,横竖何大有那不成器的儿子这次能欠下上千两银子的赌账,自然会有下一次,下下一次,不定什么时候便会落得全家被乱刀砍死,暴尸荒野的下场,我让他们顶着‘舍命救下大小姐’的忠仆名声风光大葬,他们该感激我才是。”
    古氏已忍不住笑了起来:“到底还是二爷有智计,妾身便再想不出这般周全的法子来,就是浔姐儿那个奶娘,咝,向来对大嫂忠心耿耿,将浔姐儿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只怕不好轻易收买……”
    简君平却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再忠心耿耿又如何,难道主子的分量还能重过自己亲生儿子的分量不成?我已安排她儿子去找她了,这会儿母子两个应当正抱头痛哭,待会儿她回来后,你再找她说道一番去,事情自然也就成了。”
    也就是说,丈夫显然不是临时才生出这样的念头来的,而在早在心里筹谋已久了,只不过一直没等到如现下这般大好的机会而已?既筹谋已久,自然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成事的几率无疑也将大大增加。
    古氏忙笑道:“二爷放心,妾身一定会把事情办好,断不会坏了二爷大计的。”
    当下夫妻两个又低声商量起其他细节来,自谓整件事情神不知人不觉,只消再等几日,他们便可以得偿夙愿了。
    浑不知内室里,简浔借着昏暗的灯光和繁复的幔帐,将他们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简浔紧咬着牙关,紧攥着拳头,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克制住了没让自己尖叫出声,没让自己冲出去将简君平和古氏打个稀烂,再将他们的真面目公诸于众,让他们身败名裂的冲动。
    哪怕这些事,她前世已亲身经历过一遍,自谓养气功夫也在宫里那几年练出来了,依然克制不住自己满腔的悲愤与仇恨,背后捅他们父女刀子的若是仇人,甚至是陌生人也就罢了,偏是他们的所谓“至亲骨肉”,且他们明明捅了他们刀子,还一副伪善悲悯,骨肉情深的样子,何其可耻,何其可恨,——可她除了忍耐,又能怎么着呢?
    她如今只得四岁多,是既做不了什么,说什么也没人会信,父亲又还病着,纵没病着,也才智平庸,远非简君平的对手,倒是还有祖父可以为他们父女撑腰张目,偏祖父也因早年打仗落了残疾,早不大管府里的事了,指不定根本奈何不了简君平亦未知,何况如今她到底还没真正受到伤害,事情到底还没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不是吗?
    可要让她眼睁睁看着简君平的奸计得逞,看着父亲落得跟前世一样早亡的下场,让自己也再重蹈一遍前世的悲剧,却是万万不能够,她一定要救下父亲,救下自己,还要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让简君平为自己的心狠手毒付出百倍千倍的代价!
    所以,也许老天爷让她莫名其妙的回到幼年,其实不是在作弄她,反倒是在帮她疼她呢?给她个机会,让她挽救父亲的性命,改变自己的命运,惩治口蜜腹剑的奸人,别再有那么多遗憾和不甘?!
    简浔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床上的,等她回过神来,她白白嫩嫩的双手,已掐在了简沫同样白白嫩嫩的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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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回 思谋
    简浔看着自己掐在简沫脖子上的手,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便是:“掐死她!掐死了她你前世的悲剧便可以避免至少一半,便可以让就简君平与古氏伤心不已,你那些刻骨的悲愤与仇恨也可以通通都释放出来了!你还等什么呢,掐死一个才两岁多的孩子,难道很难吗?”
    但随即又响起了另一个声音:“你可千万别犯傻,掐死了她你自己也活不成,简沫是小,可你自己也才四岁多,难道会是简君平和古氏两个成人的对手不成?前世你惨成那样,到最后不也手刃了简沫,让她一尸两命,如今你什么都知道,一切悲剧都还没有发生,难道反倒不是她的对手,至于要现在就将她扼杀了?你不想救父亲,不想改变自己的命运,不想弥补前世的遗憾,不想让简君平和古氏恶有恶报了?”
    两个声音在简浔的脑子里进行了激烈的斗争。
    直至简沫大抵是在睡梦中感觉到了自己的生命正受到威胁,忽然哭起来:“娘,娘……”人的直觉往往就是这么灵,成人如是,小孩儿同样如是。
    才让简浔的脑子瞬间恢复了彻底的清明,忙忙躺回了自己的被窝里,一副睡得正熟的样子。
    果然很快古氏便进来了,抱起简沫拍了一阵,待她复睡安稳了,才轻轻放回被窝里,柔声说道:“乖沫儿睡罢,娘守着你呢,睡罢,别怕……”
    见简浔的脚伸出被子外了,还温柔的替她把脚放了回去,并替她捻了一遍被角,低叹了一句:“可怜的孩子,你也安心的睡罢,以后二婶定会拿你当亲女儿待的。”
    温柔慈爱的样子,任谁见了都要动容。
    简浔心里却是冷笑不已,好容易待古氏再次离开,应当是寻何妈妈去了后,才睁开眼睛,望着头顶的幔帐,思谋起接下来自己的路要怎么走来。
    当务之急,自是阻止简君平和古氏的诡计,不叫自己再次被“掳走”,只要自己好好儿的,父亲便为了自己,也定会好好儿的,等明年此时他替母亲守满一年后,自己再撒娇也好撒泼也好,总要让他点头答应续弦,如此新夫人进门后,再尽快生下嫡子,简君平与古氏的奸计至少从理论上,便彻底没有实现的可能了。
    可想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是千难万难。
    远的不说,只说她如今还这么小,就是最大一个弊端,她的话无人肯听,连家里的下人都真正使唤不动不说,一旦动起手来,谁都能轻易制服她,让她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她能怎么样?显然简君平与古氏也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敢那般无所顾忌的。
    再一点,她根本无人可用,本来何妈妈身为她的奶娘,一家子又都是母亲的陪房,是她最能信得过也最能派上用场的,奈何他们也打算捅她的刀子。
    更可笑的是,自己竟一直到现在,才知道前世他们就背叛了她,偏她自醒来后还一直拿何妈妈当忠仆,还想着等自己理顺了以后的路后,要让他们全家都过上好日子,方算是不辜负前世何妈妈“舍身相救”的情义,何妈妈一家尤其是何妈妈,真是把她的脸打得啪啪作响啊!
    至于她的另一个奶娘,在前世何妈妈去世后继续服侍了她一年多,才因病出了府的艾妈妈,——如今看来,前世艾妈妈的因病出府,显然也是大有蹊跷,因她母亲一心只信任,她也一心只亲近何妈妈,如今在长房根本没多少体面,自然也派不上用场,就更不必说豆蔻并天香等几个她跟前儿服侍的小丫头子们了。
    父亲身为崇安侯世子,跟前儿倒还多少有几个可用得用之人,可连何妈妈她都信不过了,哪还敢信其他人,一个不慎她前脚向父亲揭露了简君平和古氏的恶行,后脚便走漏了风声,惹得他们狗急跳墙,一不做二不休,对她和父亲都痛下杀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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