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不能吃。”楚行抬腿上榻,伸手将她抱到怀里,大手贴着她肚子哄道:“扔了吧,明年我再给你买。”只是一串糖葫芦,有什么舍不得的。
    陆明玉又被他的傻话逗笑了,捡起糖葫芦往他那边递,“我不吃,你吃,我送你的。”
    楚行这才明白她的意思,对上她戏谑的眼睛,楚行抿抿唇,就着她手咬最上面的那颗,果子被糖衣连成一片,他一下子没能扯开。嘴里咬着糖葫芦,凤眼朝她瞥去,见她笑着看,楚行无奈,再次使劲儿。
    这次总算咬下来了。
    他吃的生疏,看咀嚼的动作就能看出来,陆明玉笑,等他吐了籽儿,她好奇问道:“你上次吃糖葫芦是什么时候?”
    楚行目光悠远起来,似是在看过去近三十年的回忆,许久才不太确定地道:“七八岁?”小时候喜欢吃,大了也不是不喜欢,而是根本想不到要去买这种女人、孩子爱吃的东西。
    “好吃吗?”陆明玉托着下巴问。
    楚行苦笑:“有点酸。”
    陆明玉就晃了晃手里的糖葫芦:“那不吃了?”
    楚行却舍不得了,虽然是他买的,却是妻子特意留给他的。陆明玉看懂了他的眼神,重新递过来。夫妻俩一个喂一个吃,没有再说话,只有彼此眼神纠缠,温馨静谧。
    吃完了,楚行先抱妻子去床上,他端茶漱口,之后吹了灯,他摸黑钻进暖帐。被窝早热好了,陆明玉故意睡在中间,楚行爬上来时,她伸手勾住他的脖子。
    楚行识趣地撑到了她身上。
    “给我尝尝。”陆明玉细细地道。
    楚行疑惑地“嗯”了声,鼻音说不出的好听,勾人。
    陆明玉受其蛊惑,仰头亲他,尝到了他口中酸酸甜甜的味道。
    寒冬腊月,外面冷风刺骨,帐内却渐渐地春回大地,转眼间牡丹开了,柔美娇艳,芳香袭人。此情此景,风也不忍摧花,变得温柔而缱绻,直到牡丹累了要歇,他才体贴地停了下来。
    “你说话不算数……”陆明玉细喘着与他秋后算账,嫌他耗时太久。
    “下不为例。”楚行笑着亲她嘴角,主动认错。
    陆明玉继续小声埋怨,直到困意来袭,餍足地睡着了。
    楚行抱着她,毫无睡意,妻子对他越好,他就越心疼。他想到了那个叫段忠的庄头,段忠到底是不是前世害死陆明玉的六指黑衣人,楚行没有十足把握,但一想到自己温婉可人的妻子曾经竟死于非命,楚行就控制不住心底的愤怒与后怕。
    他死在战场上,死得其所,妻子却是被人害死的,如果老天爷没有安排这场重生,妻子是不是就冤死了?那谋害妻子的凶手,是不是如愿以偿,取代了妻子的位置?
    楚行还是怀疑万姝。
    他已经饶过万姝一次了,若最后证明黑衣人果然是段忠,果然是万姝派去的,那就算这辈子万姝没再指使段忠加害妻子,他也绝不会再留万姝这个毒妇在国公府。
    第217章 217
    小年前一天,纷纷扬扬下了一场大雪,翌日楚行、陆明玉抱着女儿去三秋堂过小年,回来时棠棠还玩得欢快,结果一觉醒来,乳母紧张地过来回话,说棠棠病了。
    陆明玉心一惊,楚行的脸却是当场沉了下来。
    好在棠棠只是着了凉,不停地流鼻涕,郎中开了一副药方,说三天差不多就能彻底养好,陆明玉夫妻俩这才放心。只是鼻涕擦多了,尽管陆明玉用的是最轻柔的帕子,棠棠娇嫩的小鼻子还是擦红了,以致于陆明玉一拿帕子,棠棠就急得往远处爬,或是干脆躲到爹爹怀里,不想鼻子疼。
    陆明玉又好笑又心疼,因为要照顾女儿,二十七这日廖守家里请客,她们娘俩都没去。棠棠病着,陆明玉不敢再折腾女儿,而女儿大了反而没小时候好哄了,必须娘亲在家陪着才行。
    “嫂子呢?”
    国公府前,楚随最先出来查看马车准备地如何,见兄长自己走了过来,他随口问了一句。
    楚行扫眼堂弟身后的马车,道:“棠棠还没好利索,你嫂子在家照顾她。”
    楚随脸色陡变,皱眉道:“棠棠病了?”
    最近他应酬特别多,白天几乎不在家,楚随没再刻意留意兄嫂那边的情况,楚二夫人、万姝因为陪太夫人的时候多,倒是都知道棠棠病了,但谁也没告诉楚随,前者是觉得没必要,后者则是故意隐瞒。
    女儿只是小病,楚行并不介意堂弟的忽视,神色如常地解释道:“只是流鼻涕,不碍事。”
    楚随稍微松了口气,只是想到宝贝侄女病了他却一次都没去探望过,兄长不怪他,楚随自己难受。那边楚行走到自己的骏马前,顺了顺鬃毛,没过多久,听到一阵脚步声,侧头望去,看到楚二老爷夫妻领着楚湘徐徐走来。
    楚行再去看楚随。
    楚随没察觉兄长的视线,上前与父母说话。
    楚行很满意堂弟的安排,他并不希望万姝去妹妹家吃席。将来堂妹出嫁夫家待客,万姝去做客他管不着,但今日去的是他亲妹妹家。既然堂弟行事稳妥,下午吃席回来,楚随提议去看看棠棠,楚行就没有找理由拒绝。
    陆明玉在内室里待着,楚行、楚随在外间逗棠棠。
    楚随见侄女鼻子底下泛红,心疼地不得了,抱着小丫头舍不得松手了。棠棠也喜欢二叔,现在看二叔最新鲜,乖乖地坐在二叔怀里,眼里没有了爹爹。其实只怪楚行太端着,他若喊喊女儿,棠棠怎会不理亲爹。
    “好了,天色不早,二弟早点回去休息。”
    被“冷落”半晌,楚行直言逐客。
    楚随太了解兄长的小气劲儿,恋恋不舍地亲了棠棠一口,“二叔先走了,改天再来看棠棠。”说着把侄女递给兄长。
    楚行伸手,棠棠朝爹爹笑笑,乖乖给抱。
    “不用送了。”担心侄女出门又着凉,楚随出门前体贴地道,一回头却见兄长正在擦侄女脸蛋刚刚被他亲的地方。楚随气得,瞪了兄长半晌,才勉强压下回去再多亲侄女几口的冲动,大步流星地走了。
    “二叔走……”棠棠指着门帘,告诉爹爹。
    “嗯,咱们去找娘。”楚行根本没想送堂弟,直接抱女儿回了内室。
    ~
    在兄长那里受了“气”,回到闲云堂,楚随一会儿笑一会儿叹气。
    椅子还没坐热,听见外面阿贵高声喊“二奶奶”,楚随笑容顿住,从次间回了堂屋,出门就见万姝一袭红裙走了进来,手里提着食盒。四目相对,万姝咬咬唇,底气不足地道:“随表哥,你路上骑马肯定冷吧,我温了鸡汤,你喝点暖暖肚子?”
    楚随看看她手里的精致食盒,点点头,去椅子上坐了。承恩侯夫人来了一次后,万姝简直像变了一个人,对他十分殷勤,楚随知道万姝在努力挽回,但他做不到这么短时间便能当没有发生过那件事一样。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默许万姝贤妻般的殷勤。
    喝了两口汤,楚随突然记起侄女生病之事,一边吹散汤面的热气,一边漫不经心般问万姝:“去二妹妹家的路上,我听大哥说棠棠病了,此事你可知晓?”
    万姝习惯地攥了下手指,这才惊讶道:“棠棠病了?什么时候的事?这两天我没怎么出门,丫鬟们也没跟我说。”
    楚随问话时没有看她眼睛,但他注意到了万姝攥手的小动作,夫妻快两年,楚随与万姝争吵的时候比甜蜜的时候多,因此他很清楚万姝心虚时的小习惯。
    侄女病得不重,万姝可能单纯觉得没必要告诉他,但国公府里一共就两房,他在外应酬,一个真正贤惠的妻子,明知他疼爱侄女,难道不该跟他提一声?
    表面文章谁都会做,但往往小事上才能看出一个人真正的品行。
    楚随没指望万姝真心把陆明玉当嫂子敬重,但生病的是他血亲侄女,今日是兄长心胸宽广,如果侄女病得再重点,他却在兄长面前露出一副刚得到消息的表情,兄长会怎么想?
    互相关心,那才叫一家人,万姝只知道要讨好他,却不知他真正需要什么。
    口中温热的汤水没了味道,楚随放下汤碗,想要提点万姝两句,瞥见万姝露在外面的一双玉手,想到她刚刚的小动作,想到这两年万姝的言行举止,楚随忽然又不想再费口舌。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如果万姝真能做到温柔贤惠,两人也不会走到如今的地步。就拿今天的事来说,或许他提点了,万姝反而会觉得他太在意棠棠,又疑心他偏向陆明玉。
    “不早了,你早点休息。”放下茶碗,楚随对着万姝衣摆道。
    万姝眼神黯淡下来。楚随一个正眼都不给她,开口相求怕也没用,她只好收起汤碗,失望离去。
    夜幕降临,楚随一个人躺在床上,想想侄女,脑海里忽然冒出阿桃娇憨可爱的脸庞。楚随陡然一惊,算算日子,他快半个月没去城西了。马上就要过年,年后还有一堆应酬,忙起来更顾不得那边。
    明天晌午有席,散席后顺道去瞧瞧罢。
    翌日早上用饭时,楚随同万姝提了自己的安排,去城西,他从来没瞒过万姝,免得她从别人口中知道又疑神疑鬼。楚随今年四月里才开始对卫氏有心动的感觉,可去年万姝就为了卫氏与他闹了。
    听丈夫要去城西,万姝实在高兴不起来,低头问:“晚饭回来用吗?”
    楚随想了想,道:“明天开始,可能正月十三四才有空再过去,今晚我陪润哥儿吃顿饺子。”算是提前陪儿子过除夕吧。
    他借口都找好了,万姝还能说什么?为了讨好他,连句“早回”都不敢说。
    商量过了,上午楚随去同僚府上做客,中午陪人喝了快一个时辰的酒,红日偏西很多了,才坐马车赶向城西。到了别院,楚随忍住直接去后院找儿子的冲动,命丫鬟去传话。
    大概一盏茶的功夫后,润哥儿一个人来了。
    楚随喜欢孩子,往常都是润哥儿、阿桃一起来,今天只有儿子,楚随不由问道:“阿桃呢?”
    润哥儿得了卫氏嘱咐,一直在忍着,现在父亲问了,他眼眶一红,眼泪不受控制流了出来,“爹爹,你快去看看吧,妹妹生病了……”
    第218章 218
    楚随领着润哥儿匆匆去了后院。
    这边卫氏虽然嘱咐过润哥儿千万别告诉二爷女儿生病了,可她担心润哥儿在二爷面前说漏嘴,润哥儿走后,她紧张地在堂屋门口站着,一边忧心屋里暂时睡着的女儿,一边害怕楚随闻讯过来,没想到润哥儿连一盏茶的功夫都没能坚持,楚随真的来了。
    卫氏心烦意乱,但还是快步走过去,在半路拦住楚随,低头道:“二爷,阿桃只是偶感风寒,郎中说最近京城很多孩子都病了,已经开过药方,过几天就好了。”
    楚随低头看她,见卫氏脸色苍白眼底一片青黑,就猜到阿桃病得肯定不轻,更何况路上润哥儿告诉他了,说阿桃病得天天哭,还说卫氏不许他进屋看阿桃。
    如果只是普通风寒,像侄女那样流流鼻涕,卫氏根本不用如此紧张。
    “我去看看阿桃。”楚随低声道。
    他是喜欢卫氏,但早在喜欢卫氏之前,他就喜欢阿桃那孩子,两三岁的小女娃,乖巧可爱会撒娇,现在阿桃病重,他既然来了,不去探望楚随心中不安。
    “二爷还是止步吧,别过了病气给您。”卫氏再次劝阻,始终没有看楚随。
    楚随熟知卫氏恪守规矩的性子,索性绕过卫氏,直接往里走。卫氏追上去苦苦相求,楚随突然顿足,盯着她眼睛问:“我只是看看阿桃,你为何再三阻拦?”
    男人凤眼犀利,直直看进她眼底,卫氏心虚垂下眼帘,抿紧了嘴唇。她隐约猜到了楚随对她的心,她不想做楚随的女人,不想女儿与楚随走得太近,更不想楚随给女儿超过主子对下人的照顾。
    而就在她出神的时候,楚随已经来到了内室门口。他挑帘进去,润哥儿想也不想就要跟上,卫氏终于回神,冲过去拽住润哥儿,急切地道:“润哥儿听话,你还小,阿桃的病容易传到你身上,就在堂屋等二爷吧。”
    女儿病得太重,郎中都没有把握能治好,卫氏一步不敢冒险。
    润哥儿抹抹眼睛,失望地去椅子上坐着等。
    内室里头,楚随来到床边,看到被窝里憔悴得仿佛奄奄一息的阿桃,心中大惊,连忙坐到床边,伸手摸阿桃额头,果然烫得吓人,怪不得小脸那么红。楚随心疼极了,沉着脸问走进来的卫氏:“请的是哪个郎中?”
    卫氏看看女儿,努力掩饰住心底的恐惧不安,低头道:“先请了附近顺昌医馆的宋郎中,吃了两天药不见好,阿满拿着您的名帖去请了乔老,乔老说阿桃的风寒比别的孩子重,前面吃的药也不对……他开了方子,说阿桃能不能好,要看天意……”
    说到最后,卫氏再也忍不住,转身哭了起来。都怪她,女儿刚生病时,阿满提议去请个京城名医,名医诊金贵,卫氏不想用楚随留给润哥儿的银子,觉得女儿只是小病,就请了附近一位普通郎中,没想到就出了事。
    丈夫死了,她只有这一个女儿,如果女儿出事,她也活不下去了。
    楚随正要问她为何一开始不去请名医,卫氏一哭,他就再也说不出这类似责问的话,转念一想,自己就明白了卫氏两次请郎中的心思。楚随有点埋怨卫氏的多虑,但给阿桃治病要紧,楚随握握阿桃小手,吩咐卫氏道:“你去告诉阿满,让他把京城几位名医都请来。”
    卫氏本能地犹豫:“这……”
    “难道你不想阿桃快点治好?”楚随声音冷了下来。
    卫氏心里一突,对上楚随隐含斥责的眼神,她忙不迭去安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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