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青山哭的不能自己,一件件取出晚晴与铎儿上面缀满补丁的旧衣,展开那千层百衲过的被子与褥子,一件件将衣服摊开在炕上。他的妻儿曾经在这屋子里生活,笑闹,期盼他的身影便鲜活起来。
    “青山可在?”一群人在外等不得,终归谁也不敢进院子,还是车氏壮着胆子进来。她隐隐听到哭声又不敢定,便壮着胆子问了一声。
    伏青山的样子可不像春风得意马蹄疾过,荣归故里的探花郎。他太过消瘦,眼圈焦黑,形销骨立,指着凳子说:“三嫂坐。”
    车氏手中拿着两双首尾相夹的麻鞋:“我方才听你三哥说,晚晴与铎儿如今都住在京中,过的很好。”
    伏青山点头:“很好。”
    车氏将两双麻鞋递给青山:“既如今你做了大官,她也成了官夫人,想必就不用穿这麻鞋了。她在伏村时爱穿麻鞋,年年三月里换上不到落雪不肯穿布鞋的,如今我没别的好东西给她,这两双麻鞋也是我个念想,你回京带给她。”
    伏青山接过麻鞋,压紧捏在手中。那一夜她说了太多的话,他只想着再来一回,可她总是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她说:“青山哥,我深恨穿麻鞋,若你果真考个进士回来,我不求做官太太,只求往后能永远永远不用穿麻鞋下地。”
    她还说:“我恨透了整日种田下地,但只要你一日不曾高中,我便一日扛起这个家等着你,我的力气比二嫂还多,我会做茶饭做的比三嫂还好,我会尽全力孝敬爹娘,无论三年五年,十年八年,我都等得,我都等着你。”
    所以,她一年四季攒下所有的棉线与布,皆纳成布鞋给他留着,而自己仍旧穿着厌憎无比的麻鞋种田下地。踏过初春的寒风和深秋的寒露,不到落雪不换。
    伏青山斟酌了许久才问道:“三嫂,当初晚晴为何会上京城?又为何会是跟伏泰正一起走?”
    关于这一段儿,自打伏青山来信要回伏村,春山与高山两家就连夜商讨过,为了撇清自己,当然是把一切罪责皆推到死人伏盛身上:“你当初一份休书寄来,伏盛便生了歹心,一次又一次半夜爬墙想要欺负晚晴。你二哥三哥在伏盛手下过活,光一个粮税就叫他拿捏的死死的,便有帮忙的心也无帮忙的力。即伏盛整日那样逼着晚晴,不得已,她便跟着伏泰正走了。”
    只这一句,伏青山便瞬时明白过来。不是晚晴性倔非要上京,而是伏盛。那个老风流因为他的一纸休书而觊觎于晚晴,几番相逼之下晚晴才不得不跟伏罡走。说起来,仍是他自己将晚晴逼到绝路,叫她不得不跟着伏罡那个亲手杀死过侄子的恶徒走。
    车氏见青山脸色慢慢沉着,以为他此时怀疑晚晴与伏泰正的关系,也是怕等他回到京中晚晴日子不好过,虽然不能全盘说出,却也暗弹道:“山村人的眼里,世界原本就针尖那么大,你若是个贵人,看到的自然是他们好的一面,你若是个无依之人,所承受的,自然是他们所能做的,最恶的事情。既然晚晴无依无靠,自然大家都要来图点什么,她若不是被逼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方,怎么会跟着伏泰正走?青山你是读过书见过世面的男子,这方面要懂得宽厚忍让,勿要因此而对晚晴生了怨怼!”
    伏青山摇头苦笑:“怎会?晚晴是我的妻子,我此生惟有好好爱她,怎会对她心生怨怼?”
    当他领略过京城的繁华,也看透了仕女们轻罗小扇下变幻莫测的心思,再回头看他曾拥有过的妻子和孩子,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
    *
    这一路上去到了河西走廊,便是天宽地广人稀的大片戈壁滩。遥遥见凉州城雄伟的城墙并城门隐隐在望,晚晴与铎儿皆是长叹:“总算到了。”
    对面远远腾起一股扬尘来,马蹄阵阵伴着马嘶长鸣,一群披甲戴盔的将士们策马而来,见伏罡勒马在前,老远跳下马冲到近前半膝跪了拱手齐呼道:“将军!”
    另有一位女将,一身寒光闪闪的银甲,头盔上装饰着五彩斑斓几束风毛。她勒马近前跳下马来,身姿高挺面色微黑,下膝行过礼后起身问伏罡道:“为何不见踏燕?”
    伏罡不好细言踏燕已死,自车中扶了晚晴与铎儿出来,伸手笑指了道:“这是内人与犬子。”
    这一群将士自然又是屈膝半跪:“见过夫人,小公子!”
    晚晴虽未见过这种阵势,但如今她有伏罡在旁,恰如小狗爬到了粪堆上,装也要装出个大狗的起势来,伸了手道:“诸位请起!”
    霍勇识得晚晴,凑到了白凤身边笑问道:“大哥找的这妇人怎样?漂亮吧?”
    白凤恨恨瞪了霍勇一眼,转身不再看他,只直勾勾的盯着晚晴上下打量,毫不掩饰期心中怒意。
    虽旅途劳顿,晚晴是吃苦劳累过的妇人,不比娇养的花儿受不得寒苦,是已如今颜色恰还是鲜亮的。这一群将士拥了伏罡往城内走着,霍勇上前道:“将军,我们在城内顺风酒楼置了一桌好菜,给夫人与公子接风,已经备得好酒几坛,今日你可得好好喝上一回。听王府传来消息,至晚过了十五,咱们就该开拔去北方了。”
    伏罡道:“我们旅途劳顿,还是先回家沐洗休息的好,至于宴请之事,等明日你们到我家里来,我叫厨下备些菜式咱们再喝。”
    白凤凑了过来问道:“踏燕究竟去了那里?”
    伏罡低声道:“下来再说。”
    白凤冷哼了一声,见晚晴侧眸打量着自己,再冷眼看她瘦瘦小小白白嫩嫩的样子,心道我大哥英雄一样的人物,头一个夫人高氏已然是个纸糊的灯笼美人,这会这个比那个看着还要矮些,怎的男人们的眼光总是如此不济,走起路来扶风似柳软的跟面条一样,又白又细一看就是不能经风沙吹的。
    她心中这样想着,面上又怎会有好颜色?
    晚晴自然也猜到这女子就是白凤,又见她在伏罡面前言语亲昵没有一点拘束,看自己时眼色十分不善,心中又打起了微鼓。这些将士们你一言我一语,将个伏罡拥在中间言语不停,有几个豪放些的,动不动就仰天大笑,晚晴都得着许多唾沫星子在脸上。伏罡叫他们一衬,倒还成了个斯文人。
    好容易到了伏罡在凉州的家中。这是都指挥使的府第,就建在城楼下。外面一进大院中简简单单,正堂中摆着几处沙盘挂着许多地图,又案上累牍皆是文书,地上不过置着些粗木长条凳子,是他与将士们商议军情的地方。内里一处两进式小院,皆是北边式的开间。
    两个四十多岁的婆子在门上笑等着,见晚晴进来,齐齐跪了道:“夫人终于来了。”
    伏罡指了那胖些的婆子道:“她是陈妈妈,专管着厨房做饭。那个是顾妈妈,是我来时新雇的,照顾你与铎儿的起居。我这家中人口简单,外院自有人照料着,你有事只管吩咐她们就可。”
    晚晴应了,见车夫取了东西进来,又跟着伏罡进了屋子。这屋中亦是新布置过的样子,东屋是床西屋是炕,北方人常有的置备而已。壁上皆是新糊过的油纸,比寻常农村人用的那种要厚一些,颜色也要鲜亮许多。她放了铎儿去四处顽着,见那陈妈妈撩了围裙擦着手站在一旁笑,问道:“妈妈可是有事?”
    陈妈妈笑道:“我本备好了饭食在厨房,不知你们可否现在就用?”
    晚晴才要答言,忽而听到窗外白凤的声音:“踏燕究竟去了那里?”
    “死了!”这是伏罡的声音。
    晚晴自然知道白凤追问的正是伏罡上京时所骑的那匹马,便默声听着。白凤似是气极,尖了嗓子道:“如今我们眼看就要北上击敌,你在这个当口失了踏燕,仗怎么打?”
    伏罡低声道:“踏燕再好也是匹马,它只管驮人又不管打仗。你今日该在军营训着,快些回去。”
    白凤恨恨道:“你居然,你居然为了一个那样的女子而失了全凉州最好的马!”
    “白凤!”伏罡厉声喝道:“再不回军营,就自己去领军棍!”
    他自然是怕晚晴听见。白凤呼的转身,大步出门走了。
    伏罡进屋来,见晚晴与铎儿两个皆像避猫的鼠儿一般惊惴不安着,伸手拉了道:“走,到正房中用饭去。”
    晚晴闻得厨房中一股呛浇头的味道,见那陈妈妈一盘子端来两碟凉菜,是腌过的乌龙头与白菜萝卜等物,上面浇着捶成泥的蒜汗与葱蒜,醋酸一阵阵飘着,已然食欲大开。
    陈妈妈另摆了两碟卤牛肉并卤猪耳上来,这才端了几碗带浇头的面来,奉在了桌上才道:“听闻夫人是北方人,老奴便做了北方饭食,还望夫人能吃得惯。”
    晚晴笑道:“很能吃得惯,辛苦妈妈了。”
    陈妈端着盘子走了,晚晴这才问伏罡道:“你那匹马很重要?”
    伏罡道:“不过是匹马而已,已经死了,我们就不要再去谈论它。”
    他几口扒完了面条,起身到外间寻了把水洗过脸,回西屋换了簇四盘雕细锦的官服穿上,抱了高幞到了正房,拍了晚晴肩膀道:“我须得去平王府上报道一番,好叫他知道我已归来。如今这就是你的家,下人虽就那两个,你也尽可去使唤她们,不必跟她们客气。你与铎儿吃了饭好好睡得一觉,我至晚就回来。”
    晚晴见伏罡要走,好些日子的相伴之后乍然叫他扔在个陌生的地方,心中确实七上八下打着鼓,一把拽了他官服袖子道:“阿正叔,若是你手下那些人来了怎么办?”
    伏罡别怀深意笑道:“他们要来,也须得是我从平王府出来之后。你如今还敢叫我阿正叔,小心晚上我收拾你。”
    晚晴缩了手,与铎儿两个眼巴巴望着伏罡出了院门走远了。这些日子晚晴叫伏罡一力与铎儿一般相同对待着,竟也惯成了个孩子模样,此时伏罡走了,她才省悟过来自己还是个母亲,虽伏罡照顾她心中的担忧,她却要替孩子排解宽怀。是而揽了铎儿道:“往后,这就是咱们的家了,这个家里热闹,往后我从隔壁寻些孩子来与你玩,好不好?”
    陈妈妈进来收盘子,听晚晴这样宽解铎儿,笑着插言道:“咱们凉州城里可没有小公子这样俊俏细嫩的小子,都是些粗眉鲁眼的熊孩子,若小公子喜欢,明日我就招得几个在前院陪你耍着,可好?”
    铎儿自然也爱与孩子玩,缩在晚晴怀中微微点着头。
    陈妈妈收完了碗筷拭净桌子,不一会儿托了盘子奉了杯茶进来,站在下首笑道:“如今夫人既已来此,咱们凉州人就不怕将军再走了。”
    晚晴听她的意思是在这里伺候了许久的,端了茶碗问道:“妈妈一直在这里伺候着?”
    陈妈妈道:“可不是吗?将军来凉州几年,老奴就伺候了几年。”
    晚晴如今最疑心的就是伏罡在此还没有别的与自己一样无名无份的夫人养着,但这样的话自然不好问出口。又白凤与伏罡那样亲密,虽不敢忖度,心中却也七上八下打着鼓。她端了茶碗不再言语,那陈妈妈自然也就告退了下去。
    喝完茶晚晴哄着铎儿到床上睡了,自己也拥着他睡了一觉,醒来见外头日已西斜,她才起身开了门,就见那顾妈妈在外站着,见晚晴出来迎了上来道:“如今已是哺食,老奴烧好了热汤陈在后面耳房中,夫人与小公子可要洗沐?”
    第六十五章
    晚晴见铎儿还睡着,自己从包袱中翻了换洗衣服出来,进耳房中泡在浴缶中好好沐了一回,将头发拆开细细揉着洗过,又从桶中舀了水出来冲净,这才擦干换了衣服出门。
    顾妈妈仍在门外等着,指了西屋道:“方才将军使着卫兵送了些胭脂水米分来,说叫夫人睡醒后好好装扮一番,今晚宴席上好见手下的将士们。”
    晚晴皱眉道:“我为何要见他们?”
    顾妈妈自己本是新来的,又这夫人头一日与自己见面,她也摸不准晚晴脾气,是而垂头不语。晚晴皱眉进了西屋,见西屋壁上贴的皆是绒面壁纸,右手边一张小房子一般的螺花雕饰红木大床,左手边一排书架前面临着书案,临窗一张妆台,唯这妆台显然是新加的。
    她闷闷坐到了妆台前,掀了妆台上鎏银纹饰复杂的妆盒,内里有脂有米分,扶了上一层起来,下面还有些头饰珠钗螺钿之物,显然是方才从银楼胭脂铺弄来的东西。晚晴合了妆盒扣下搭扣,见那顾妈妈揣手在后站着,起身微微笑了道:“我先替孩子洗个澡再说。”
    顾妈妈赶着跟了出来,问晚晴道:“可要老奴帮您搭把手?”
    晚晴忆起伏罡方才说叫她不要客气,尽管使唤下人的话,心道我已然跟他到此,就算他在这凉州城中有多少夫人,如今既我住在这里,就要理直气壮的住下,才好叫一路来的辛苦没有白受。想到这里笑道:“那就劳烦妈妈替我给孩子洗一洗。”
    两人进屋,铎儿已在床上揉着眼睛,晚晴伸手要抱,顾妈妈已然将铎儿抱了起来替他穿着衣服,这顾妈妈想必原来亦是替人当过差带过孩子的,带起孩子来一看就是得心应手的样子。她穿好了衣服又拿床被子将铎儿裹到了耳房中,这才浇了热水替他洗起澡来。
    晚晴自己闷闷退了出来在院子里站着,听得一阵急促脚步声,抬眼就见伏罡抱着个高幞自外走了进来。他几步过来拥了晚晴在怀中,先就在她唇上深深撮了一口,才问道:“怎的脸上闷闷不乐?可是想我?”
    晚晴推开了伏罡低声道:“有人看着了?”
    伏罡笑道:“你这头发也披散着,面上也不略带些妆饰,一会儿他们来了或者要笑话我竟连点脂米分都买不起。”
    言罢拉了晚晴到西屋,推她到妆台前坐下,自己亦搬了把椅子在后坐着,递了梳子给晚晴道:“快些梳头。”
    晚晴叫他看着,转身自己取了发绳发钗等物出来慢吞吞的梳着,终于鼓足了勇气回头道:“我不想见你手下的那些人。”
    伏罡问道:“为何?”
    晚晴道:“虽我是个农村妇人没有那些忌讳,却也知道寻常人家的妇人们是不肯在外抛头露面的。你手下那些人皆是男子,我怎好在他们面前行走言语。”
    伏罡笑道:“我这里可没有那些忌讳,你是我的夫人,我心爱你不过,他们赞叹两句,也能叫我心生欢喜。但若你不喜,出外打个招呼就可回来。而且白凤亦在,又不是只有你一个女子。”
    说起白凤,晚晴脸拉的更长,回头梳好了头发自己挑了枚素静的发钗插上,才取了那唇脂拿指拈了往唇上压着道:“我怎好与白凤相比,她是个女将军,我却是个村妇。”
    伏罡仍是笑着:“便是村妇,也是我伏罡心爱的村妇。”
    她见铜镜中伏罡一双眼睛直勾勾望着自己,红了脸笑道:“你看什么?”
    伏罡道:“快些涂完,我怕我忍不住要吃了你。”
    晚晴搓了胭脂到手心研匀了轻按在双颊声,回头细声言道:“原来在伏村时,我竟没有发现阿正叔是这样不正经的一个人。”
    伏罡低了双目看着晚晴,她很衬脂米分,不过略略妆点便神彩飞扬。他此时忆不起当初她能迷惑他,究竟是这样有些媚意的相貌,还是她天性中浑然天真的孩子心气。她这样的相貌蒙尘在农村中可惜太过,她这样的天性拘在闺阁中亦可惜太过。
    晚晴见伏罡微微笑了看着自己,她亦是端详着他的样子。若他头上没了头发,此时这幅样子,恰就是京城将军府那博古架顶端和尚雕像的样子。
    伏罡忽而起身,自床后柜子里挑挑拣拣取了套衣服出来抖开,递给了晚晴道:“穿上它。”
    晚晴见是一件松柏绿的细锦长褙子,并一条十二幅的月华裙,先解了自己裙子问伏罡道:“你这府中还有女人用的东西?”
    伏罡笑道:“我想你来了必要有衣服穿,所以按你身量吩咐下人置备了一些。”
    晚晴才不肯信,撇嘴道:“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来凉州,你又怎知我会来此?可见皆是骗我的。”
    伏罡看她系上了裙子解着衣带,递了衣服给她穿了道:“世间的事情那里能尽如我们所想?”
    他听闻伏青山在京中娶了贵妻,一路飞马驰回伏村,以为就此能与晚晴结出一段善缘来,兜兜转转上了一回京城又丢掉了晚晴,一路过秦州时逛了几处银楼绣庄,无论看以什么漂亮些的布料衣服,心中就会想着:若将这东西着到晚晴身上,该是什么样子。
    如今他心愿达成,微笑着看她饰妆,看她穿衣,忍不住提了炭笔来在她眉间轻轻描得两描,将那两弯柳眉微微往外修了修,才道:“快去照照镜子。”
    晚晴依言到了铜镜前顾盼,也见自己颜色是好的,捂嘴笑道:“我还是头一回往脸上涂脂米分,自己看着都有些心动。”
    外院已然喧喧闹闹,伏罡取了披风来给晚晴兜上系了带子,才道:“想必铎儿那里也穿好了,走,咱们出去。”
    晚晴心中没底,出门见铎儿亦穿的簇新在外站着,见她脸上红红白白伸了手道:“娘羞羞!”
    晚晴抓了铎儿的手与伏罡一道出了院门,过了夹巷到了外院,就见院中仍是白日里那些人,却已卸下灰甲换了寻常妆束。白凤将军一件质地华贵的交衽长袍,领上一圈风毛赫然就是伏罡在伏村时楦好的那匹紫貂。她本就高个,此时低眉看着晚晴,眼中仍是一股冷意挥之不去。
    霍勇拿肩蹭了身边大胡子的阮刚道:“怎样?老大这夫人美吧?”
    阮刚点头道:“美,端地是个绝色,就是两匹踏燕都值得。”
    一行人在外间西大厅内坐定,这些将士们自然轮番上来敬酒。伏罡自己不过微抿一唇,晚晴的亦是皆数替她推掉,只叫她认识了这些人便好。外面酒菜源源不断摆了上来,晚晴见这些男子皆是十分粗鲁之辈,悄声对伏罡言道:“我已坐得许久,能不能就此进去?”
    伏罡点头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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