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母妃养废你?她难道不知你暗地里在做些什么吗?”听他说起小时候的事,卫子楠才知,他也和自己一样,惶惶度日。
    皇贵妃居然不知道这桩旧事?他现在拥有的一切,竟是他肚子一人拼来的?!
    “她不知道。”感觉到怀里的人打了个颤,秦傕的手臂又收紧了些,“母妃的计划其实也很简单,我不用费脑子都猜得出来。她觉得,日后太子登基,先皇后恨的是她,只要她乖乖赴死,先皇后就不会为难我,毕竟太子那‘仁爱’的包袱已经背上,不会轻易残害手足。所以,她宁愿我窝囊一点,不一定要有出息,能活下去就已经是最好的了。”
    “母妃她……很伟大。”
    “是。她有自己的打算,我也有我的计划,及早告诉她反会令她打乱阵脚。所以,直到十多天前,我入宫替你在父皇面前陈情后,才去找母妃说了实话。”
    怪不得在那之后不久,就闹出皇后毒害母妃的事。原来是皇贵妃在明白儿子心意后,终于放手一搏,主动出击了。从前她隐忍大度装无知,让先皇后露了不少破绽,所以反击的时候,证据信手拈来根本无需布置。
    同时,再借皇帝本就想铲除皇后一族的心思,一切如预料的那般顺利。
    不知皇贵妃得知儿子从未傻过时,聪颖机敏远胜当年时,心中作何感想,是担心受怕多一点还是欣喜多一些。
    覆上他的手,卫子楠莞尔:“我们,会苦尽甘来的。”
    他反握紧她的手:“我一直都知道,自从娶了夫人,事事顺利。夫人是我的福星,一辈子都不敢得罪,不然我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的。”
    秦傕玩笑道,脸上并没有没多少回忆带来的惆怅,相反,他更珍惜眼前,更习惯往前看。能有心爱的女人相伴左右,继承大统所能够带来的快意,与之相比也会变得索然无味。
    “嘁,我是什么福星啊,我是你的挡箭牌差不多。你借着我的名号在外头干了多少偷鸡摸狗的事,你当我什么都不知道么。”
    “无伤大雅,无伤大雅嘛。”秦傕赶紧赔罪,“都是些小事,真要是大事,那必得暗中进行,怎敢坏夫人名声你说是不是?”
    “贫嘴。”卫子楠偏头翘了翘嘴,未几,倏尔反应过来,自己怎么会做出如此小女子的小动作……
    此时在皇宫中,昔日的皇后,今日的袁才人将将经历了一场浩劫——往日她欺辱的宫妃竟然找上门来,七八个人围着她轮流掌掴于她。连太监都没使唤,居然一个个亲自动手,扇得她两边脸颊高高肿起。
    这些人态度嚣张,还扬言每天都要来。
    这宫里得脸的妃嫔都随去君山行宫了,留下的都是拼了浑身解数也不得宠的女人,早就扭曲了心理,左右是个凄凉结局,倒不如先出了这口憋闷数多年的恶气再说。来日就算是太子登基了,非要替袁才人出这口气,那就出呗,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再说了,还有皇贵妃在,谁怕谁还说不一定呢。
    袁才人脸上被打,只能用冷水敷面,明明是夏天了,她却一点冰块都别想奢求,宫里头的人,一盆冰雕都不曾给她送过。
    正无处发火,出去等待消息许久未归的丫鬟总算是回来了。她手上一松,敷脸的帕子随之落地,她却根本无暇顾及,急急忙忙地问:“有消息了吗?”
    丫鬟回答:“太子那边回话,说已收到国丈送去的人,三天后动手。”
    “那就好,那就好……”袁氏念叨着,心跳得快要蹦出胸口,久久难以平复。
    除了谋反,别无他法。再拖下去,太子随时可能被废,而三皇子有个废后母亲,也不一定能被立为储君。那两个还未成年的小皇子,哪怕是干不出什么好事儿的恒王,反倒希望很大。
    最重要的是,皇帝那么恨她,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就会要她的命,然后把他讨厌的袁家连根拔起。反正最坏的结局也不过如此了,为何不拼一把。
    就一把,成了,她将从此站在最高的位置,再无人可以将她撼动。
    ☆、第85章 猎场□□
    三日后是狩猎之期,因是大肆举行,女眷也可参加。只是宫妃和女眷们不便抛头露面,上头便另劈了一块地界给她们骑马玩儿。
    宫妃多不愿出来玩闹,骑马拉弓的多是些官员们的家眷,乐得一起聚聚。
    大昭贵女们诗词歌赋、琴棋书画都得精通,骑马射箭也要拿得出手才行。不过相比卫子楠,她们多是花架子,三箭里能有一箭不射偏就算的是好手了。
    出来狩猎,原不过是图个新鲜罢了。
    原以为太子妃大病初愈,不会乐意出来骑马,不想她却比谁都积极,早早挑了一匹温顺的母马,又背了弓箭,说是出来透透气。
    在她跟来行宫之前,满京的人都说她快不行了,碰上这么个露脸的机会,她怎么会不出来澄清呢。只是太子反复交代过,警告她今日不要生事,尤其是找恒王妃的麻烦。
    不找便不找,苦头她吃够了,也知道不是对手。所以她要做的是养好身子,熬到她恒王妃成为阶下囚的那天。
    为了能够调养好身子,她不仅饭食加大了,就连从前不屑一顾的锻炼,也学了起来,让太子帮她找来了强身健体的基础功法,每天早上必练一套。
    斜眼瞥见跟在身边的恒王妃,她面无表情,内心却正用最不堪的言语咒骂着对方,恨不得恒王妃立刻死了才好。
    卫子楠当然知道太子妃对她的敌意,早猜到了太子妃能做到表面和谐,定是在心里把她骂了个狗血淋头。她却是不恼,骂得越狠越好,不是吗。
    原本她应该保护在皇帝周围的,但皇帝早前吩咐过由舒淼负责,她则保护好女眷便可,左右都是女人,处起来也方便。
    如此安排,到如今皇帝想将卫尉一职分化的意图,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她对狩猎没什么兴趣,只是跟着众位女眷,听她们没完没了地拍太子妃的马屁。可惜了侯氏不在,否则三皇子的簇拥不会这么耷拉着脑袋,只听不回,今天的戏也不至于这么单调。
    可惜,想什么就来什么。不知是哪个女人,突然想起侯氏不在,这不还有恒王妃么,于是便就挂起了大旗,一个劲儿地吹捧起她来。
    卫子楠:“……”头疼,三个女人一台戏……这得多少台戏啊。
    “去年咱们太子妃猎了一头梅花鹿,只射伤了它的腿,听说现在还养在太子府的吧。箭法精准,却有菩萨心肠,太子妃不愧是我等学习的榜样。我这回呀,要是还空手回去,明年我家夫君可就不许我来丢脸了。”
    说话的不知是谁,总之她那夫君是太子的人就对了。
    “可不是,那么大个靶子,我站在面前都射不到。我也想要养一头鹿,可惜自己弄不到,夫君那边又猎的是猛禽,讲究一箭毙命,太子妃的那头鹿,可把我给羡慕死了。”
    仍然不知道这位是谁。
    “哎哟,你们都忘了不成,要说箭法,我看恒王妃才是最厉害的,就是射尾巴尖儿说不定都能射中呢。那头鹿,现在还一瘸一拐的,有什么好看的。若是射条尾巴定在树上,咱们得的就是头没毛病的鹿,那才叫好。”
    得……卫子楠干笑。
    怎不说挖个陷阱,岂不更是没毛病。
    此话一出,便有憋闷了许久的三皇子一系蹦出来附和:“是啊,恒王妃不如露一手,也叫咱们开开眼界。想必恒王妃定有百步穿杨的好功夫呢!”
    “这么说,我可兴奋坏了。那个……能不能麻烦王妃,帮我猎只小貂呀,我可喜欢这小家伙了。”
    “我也想要。”
    “我也是!”
    居然转眼把她当猎户了。卫子楠偏头瞅瞅太子妃,依然没从她脸上看出丝毫的不高兴,还挂着得体的笑容呢。
    长出息了啊……
    她放眼周围,惋惜道:“今日我并非来玩乐的,有职责在身,保护诸位安全才是最重要的。各位若是想要,我那些手下同样箭法不错,倒是可以满足一二。”
    听她这么说,三皇子的簇拥们也就泄了气。反正掉够了太子妃的脸,扯了个平手,没必要抓着不放。
    但太子一系却没那么好打发。
    “可我倒是听说,恒王妃惯用长刀,如今改用了佩剑,箭法妙不妙却从无耳闻。有人乱嚼舌根,说恒王妃箭法不行,我看才不是呢。只是,要破这样的传言,还得是您亲自来出手,对不对。”
    “是的是的,我也听说了,武官之间偶有比试,意在交流习武心得和身手,这是历朝历代以来的传统。听闻恒王妃也参加了几次,唯一漏掉的那一次,是比试射箭呢。”
    卫子楠:“……”
    好像是有这种说法。对,那次射箭比试,她借口有事先走了。
    不过却不是什么箭法不行。
    她曾经数次训练禁军新兵,刀剑皆指教过了,唯独弓箭没有亲自示范。只因她右边肩膀上的伤伤及了骨头,虽只有一道细微裂口,不痛也不影响生活,但能够将养最好不乱使力。
    她平素里练刀使剑皆可用巧劲,右手要刻意保护,把着力点放在左手也行,除了那次被暗杀,她的右手都没有使过什么大劲儿。
    可是射箭的要求却高得多,把拉弓的右手换成左手,可能就会因为力道和习惯的不同,而把箭射偏了。
    所以,她自打回京,就没有拉过弓。
    这也就不奇怪有人传她箭法不行,以至于不愿在新兵面前丢脸。其实她卫家闻名天下的是长刀刀法,又不是什么神箭世家,箭法差了能有什么令人诟病的。
    只不过,人家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不有所表现岂不是长他人威风。她自己丢脸可以,卫子悦得脸却是万万不能。
    她嘛,就是讨厌有些人心情好。
    卫子楠从马背上取了弓,抽了只箭拿在手里:“箭法高不高妙,名声好不好听,于我而言都无关紧要。不过,既然今天各位是来狩猎的,如今一只猎物都未猎得,有点不够尽兴啊。我便为诸位博一个彩头,如何?”
    她驱马行了一小段距离,似乎在寻找猎物。
    众人窃窃私语,议论起来,或等着看好戏,或等着她丢丑,又或者等她一展身手。但,她们又有个共同的想法——大家在此处大声议论了很久,怕是没有猎物会在这儿等死吧,她能找出来么?
    卫子楠勒马停住,突然拉弓搭箭,调转箭头,直指某处……
    众人惊慌失措。
    她居然瞄准了太子妃!
    太子悦不可置信,已被当场震住,连躲也不会了,只会紧紧拽着缰绳,死盯着她。
    “恒王妃你要做什么!”
    “有话好好说,以下犯上这可是重罪!恩怨归恩怨,怎么能一言不合刀剑相向,这是莽夫所为!”
    慌忙有人发话制止,话说得大义凌然,却无一个敢上来替太子妃挡箭。卫子楠眯着眼,带着几分邪气的嘴角微微上扬。
    随即,右手一松。
    蓄力勃发的羽箭穿刺而去……
    却在此时,狩猎场中的皇帝,一箭猎中一只吊睛猛虎,一声声恭维和赞许瞬间充斥了正个猎场。
    都在猜测皇帝龙体有恙,但看今日,陛下却红光满面,更是一箭猎中猛兽,不免叫人对此又怀疑几分。
    只有皇帝自己知道,他用了猛药。
    三位成年皇子皆随在皇帝周围,对此是赞不绝口,恭维不断,最属恒王拍马屁的功夫高妙。大家见怪不怪,听了恒王滑溜好笑的奉承话,刚才还有些紧绷的心情,略微放松。
    皇帝大悦,丢开弓箭:“你小子嘴上功夫又有进益,除了会说好话,你还会什么?”
    秦傕:“儿臣箭法也不错,只是和父皇比起来就差得远了。去年儿臣猎了一头黑熊,今年想猎一头黑豹。黑豹皮光亮柔顺,想来给父皇做个暖身的小玩意儿很是不错。”
    恒王殿下的箭法在三位皇子中当属第一,他平素里是最好玩乐的,狩猎出游是常事,只是最近新婚才有所收敛。去年狩猎风头最胜的,可不也是他。
    皇帝:“好!朕就等着你的黑豹皮。猎到了,朕赏你三颗珠子。”
    三颗珠子?
    太子闻言震惊,恒王现在是双珠亲王,已是父皇唯一封的亲王了,就连老三都没能封王,再加三颗岂不就是五珠亲王了。
    先是萧贵妃晋位皇贵妃,现在恒王从双珠亲王到五珠亲王,难道父皇真的要废他而立老二吗?!五珠再上去就是七珠了,和“太子”的意义相差无几。
    但这个问题,其实很简单——皇帝要在削三皇子的同时,给予萧氏母子足够自保的资本而已。若非如此,不久之后太子一家独大,这对母子日子不会好过。
    秦傕当然清楚,所以在官员们窃窃私语时,并不似旁人那般胡思乱想,欢欢喜喜地说:“谢父皇,儿臣一定会拿着黑豹皮来讨赏!”
    皇帝捋捋龙须,大手一挥:“今日朕猎得猛兽,开了好头,你们各自散去猎想猎的去吧——老三,今年不会还是只猎一只狐狸,几只野□□?”
    这话……竟然当众下三皇子的脸。
    秦坤被当场拂了面子:“儿臣今年手未受伤,定不会再失手。二哥为父皇猎黑豹,儿臣定要猎了去年没猎到的白鹿!”
    “去吧。”皇帝不咸不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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