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鉴这时候也动身了,那屏障从容华这个角度看过去隐约能透出一个很薄很薄的影子,她看了一眼就不再看了,背过身,窝缩在被褥里头,等沈鉴弄好后脚叫人把有些凉了的热水桶给搬了出去。
    蚊帐旁点了几盏灯,幽幽的火光照着沈鉴欣长的影子越加修拔。
    沈鉴不支声的将那烛灯给吹熄了,容华没想立马就睡,还想要看会书的,谁想沈鉴这就灭了灯,嘴里的话咽了回去,闭上眼打算姑且把这一夜给熬过去再说。
    熄灯后,沈鉴也钻到了纱帐里头来,掀开被子像一条泥鳅似的溜了进来,一个顺手还搂住了容华纤细的腰肢,将她的身体紧紧地贴向自己。
    容华象征性地挣扎扭动了一下,想到两人之间关系,还是忍下来,加之他的身体又似个温热的暖炉,在这大冬天的气候里贴着很暖和,两人身体接触不是第一次了,她知道自己不可能一辈子都别扭下去,最后心底里也就释怀了,主动转过身去,头挨在了沈鉴的肩膀上,轻声说了一句:“睡了吧。”
    沈鉴明显感觉到她的靠近,心中像有温水流过,他努力的想要得到她的认可,即便是耍了一些无赖手段,终究是为了她,若她真的不满,沈鉴亦会适可而止。
    此刻她的主动回应,还有她先前为自己去和殷延禾对抗,这一切都让沈鉴感到曙光降临,面上不由地多了些欢喜与动容。
    他环住她腰间的手收拢了几寸,柔声附耳:“夫人……好梦。”那语气软软,像是沾了蜜糖一般,显得如梦如幻。
    她怔怔地想:这个人一定妖精转世的,要不然魅惑起人来,怎么就撩得人心弦乱奏呢?
    容华很清楚自己不能再继续想,她紧紧闭眼,告诉自己快点入睡,不要再去想,这样不停的催眠自己倒是很快就入睡了。
    清晨醒来的时候感到身子有些发凉,帐篷的御寒能力和房屋毕竟是比不来的,这又是霜寒季节,冷得出奇,接触到一点空气里的寒气都像是冰刀子般割得人脸颊生疼。
    她睁开眼,一副惺忪未醒的模样,就瞧见身边原本睡着的人已经不在了,抬起头看到一条朦胧的影子在纱帐前来往走动,但是踮着脚尖,非常小心翼翼,显然是为了怕吵醒她。
    注意到纱帐里睡着的人醒了过来,沈鉴脚步一顿,转过身走向她,一个屈身钻入了帐子里,看被褥的人怕冷似的模样缩在里头不肯出来,沈鉴忍不住露出一丝无奈而又宠溺的浅笑,伸手摸了摸脸颊。
    手有些冷,容华缩了下脖子躲开了他的触碰,眉头不满的皱着,嘟囔道:“这么早就醒了,天还冷着呢。”
    “你这小懒货,你当我是你么什么都不愁,你相公我还得去监察一下进程呢,还有一些后续的工作没处理妥善,我得帮着一起监看,顺便一道帮忙。你要还觉得困就再睡一会儿,我给你准备了热乎乎的吃食,都暖在锅里,你待会儿醒来就能吃上了。”沈鉴如是说。
    容华也就不客气了,理所应当的趴下脑袋,把那本来就睁不开的眼睛重新给闭上了,许是这大冷天的起身穿衣实在太冷了,虽然说帐篷里特地置放了两只暖炉,可这清晨的冷意还真不是轻易能驱得散的。
    她赖了好一会儿床,之后才懒洋洋地起身来,缩在被褥里把衣服艰难地给穿上了,这时候帐篷里只有她一个人,沈鉴估计还在外头帮着下人们一起做事,她披上带过来的羊毛氅衣,从帐篷里走出去,就瞧见每个帐篷处都有守卫看守,不远处有人牵了几匹马过来,有几个穿着奇怪的人,大概是塞外当地的居民,和沈鉴面对面的说着话。
    容华心中升起一丝讶异,沈鉴还说塞外人的语言吗?她感到好奇,朝着他走过去,沈鉴眸子余光不经意的一瞥就看到容华已经穿戴整齐,正往他的方向走,沈鉴转头冲几位当地的居民温和地笑称:“我的夫人来了。”
    原来这几位居民之前就和沈鉴认识,他小时候流离在外,就在这一片逗留过很长一段时间,所以这几个人也算是沈鉴的熟识了。这一趟过来,沈鉴就让李管家专门请他们过来,一些所需要注意的事情还是要当地人一起协力才能办得更好。
    此刻容华已来到他们面前,她听不懂塞外语,走近了才晓得这几个人都会说中原话,就是说得不大好,不过大致都听得懂,也省得力气要让沈鉴来翻译了。
    沈鉴的手臂从容地挽上容华,向几位来客作介绍:“这位就是我的夫人。”
    “夫人好,夫人生得真靓,沈老爷是好福气啊。”即便是塞外的人,说起客套语也是十分顺溜,就像是经常会接待一些来这边游玩的旅客,顶着一张大大的笑脸,非常热情好客。
    她自然不能扫兴,及时回应:“夸奖了。”
    “今晚上咱们寨子里有个活动,两位要不要一起过去?”其中一个肌肤黑炭般的精瘦汉子说道。
    沈鉴微微一笑,扭头看了一眼容华,显然是在询问她的意见。
    容华略微一思索,反正她到这来就是来散心的,今天没日光,阴沉沉的天气她提不起兴致骑马狩猎,那就没什么事要做了,这些人又是盛情邀请,她不好拂了人家的好意,便抬起头看向沈鉴,眼神闪动:“全听你的。”
    “你到时候派个人过来接我们吧。”沈鉴回道,看来是准备去了。
    容华小时候去塞外也参加会一些当地居民的风俗活动,她还觉得蛮好玩的,而今心里也有几分小期待,面上带着笑,看起来十分愉快。
    沈鉴见她心情舒畅,自己心情也非常好,脸上融着温软的笑容,就好像暖阳一般。
    之后和来客又絮叨了半晌功夫,就请李管家命人将这些人给送了回去,还给他们带了些物什回去当做重遇的见面礼。
    容华醒来后就过来和沈鉴碰面,饭也没吃,等人走了后沈鉴顺嘴问了一句才晓得她什么都没吃,不由地皱眉,拉着容华就去用膳。
    这会儿都快要午时了,厨娘又热了一些新的菜,昨日里还有一些遗留下来的酱肉,沈鉴又吩咐人特地做了几道新菜,都是新鲜的蔬菜,特地给储存起来的。毕竟不能整日里都吃肉,对胃不好,还是要吃一些果蔬调剂一下的。
    午膳吃了个十足饱,之后外头又冷,太阳都没升起来,天是阴的,灰暗色的一片乌云笼罩着整片天空,一丝光都无法泄露。
    这种日头实在是很难让人提起什么兴致出游,因此用完午膳,容华就回了帐篷里头去看书打发时间去,她是想要挑一日太阳天出游,身子暖一点筋骨才能活动开些,天阴沉森冷,就很难令人产生游玩的兴趣。
    他见她又要回帐篷里去,忍不住摇了摇头,他倒是不晓得原来她竟这样怕寒,可硬拦着不让她进去也不好,便婉转地拉着她的手道:“不远处有一个围场,到时候我们就去那里打猎,你想不想先提前去看两眼?”
    容华听见他的提议,思索了一下,还是一脸不情愿的摇头:“不是和他们说了晚上去做客吗?就不去了……等过两天开了太阳,天气不那么阴沉再去吧。”她还是一点兴致提不起,浑身都犯懒,一点骑马射猎的念头都没有。
    沈鉴见她实在不愿意,也不勉强她了,松开手无奈地用手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叹了一声道:“之前看你来的时候兴致还挺高,这怎么才不过短短几日功夫,你就什么都提不起乐趣来了。”
    “我以为这儿的天气不像建安县那么差,谁想到一片乌云,连点云彩都见不着,我是想有个好天气,身子能够暖和一些不显得那么僵硬,也方便运动。我毕竟许久不曾骑过马了,可能还会有那么点不适应。”她解释道,她是呆在后宫之中里太久了,久到她的心,她的人,她的整个脾性都变了,如今虽说被沈鉴给挑恢复了些许,可很多事情仍旧无法像从前那样。
    沈鉴一听原来是她自己心里存着芥蒂,担心不能立马上手,要挑个好日头调整心情,他不由得一声低笑,也是对他的夫人感到分外得无可奈何,他岂会介意?谁想她一颗心恁得娇脆,也罢,这点小事随了她无妨。
    想罢,便让容华先行回去,她见沈鉴并不打算回帐篷,也不晓得他要做什么。不过她也没多想,直接回帐篷里自己去看书,帐篷里两只暖炉安置,暖烘烘的,和外头比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身上的氅衣都不用穿,感觉轻松不少,躺在柔软舒适的被褥里端着一本书看,舒服得她眼睛都眯了起来。
    时间很快就被耗了过去,不自觉间,天竟是黯淡下来,冬日的天暗得很快,她觉着光线不足,就起身点了一盏烛灯,这时候整个午间都未曾出现的人突然走进帐篷里。
    帐篷里点了一盏灯,一下亮堂起来,沈鉴的人影被灯光拉长映照在篷上,她看着沈鉴一身雪白的氅衣,眸光朝她投过来,水流般的目光温柔流淌,像是拨开一层雾蒙蒙的乌云。
    脚步慢腾腾朝她走来,容华神情恍然了一下,心跳一窒,竟莫名狂跳了起来,像是一把锤子噗咚噗咚敲打心扉。
    “回来了?”她目光故作从容地迎上,微微一笑。
    “你倒是好上看书了。”沈鉴轻声道。
    容华笑容泛开,眉眼里一丝淡漠的凉意:“之前无趣用来耗时辰的。”古佛青灯说着娴静好听,却也是讶异阴沉,外界的事她一概不知,心里怎么都不安定,幸好还能托人去宫外探听一些消息,稍微知道一些事也好。顺道上就让人拿了些书来,各式各样的,心里边时常揣着惶恐,就怕自己落了后,逐渐的被淹没在这无望的宫廷之中。
    她原也是不看书的,也曾肆意过一段时日,仗着皇上对父亲的宠信,仗着大哥对她无线的疼宠,后来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给她的运气都用光了,便开始无尽的受难,一直到她重生得到了新的生命。
    思及此,她似自嘲,又觉好笑地低声讪讪道:“从前的事,不用再提。是不是到时辰,那边来人接咱们了?”
    “看来你今儿是闲得太无趣了?”沈鉴问道,从昨夜里到营地后,她起初那一点兴奋劲逐渐被寒冷和疲倦给淹没,之后到了帐篷里后又被暖和的被窝给俘虏,干脆就成了懒虫赖床不起不说,还捧着书像是孩童一般肆无忌惮的沉浸在自我的世界里,仿佛早就忘记了初始的来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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