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珏的语调满是嘲弄,显然是方才同慕容珂的谈话并不愉快。非夜似乎早有预料,不免担忧的望了一眼叶绾绫。此时此刻,叶绾绫薄唇紧抿,眉头紧锁,下巴也划出一个倔强的弧度,坚强的让人分外心疼。
    而玉润则凝眸,目光紧锁在谢珏的身上,心中默默起誓。
    此生此世,他也将是她唯一守护的信念。
    ☆、第116章:风流
    碧翠的竹林渐渐被荒原所取代, 越向西行, 人迹便愈发难寻。
    玉润百无聊赖的靠在马车里,轻轻抓起前方托盘上紫莹莹的葡萄, 青葱般的指尖绕了几绕,便拨下一颗晶莹剔透的葡萄肉,顺势塞到了正下方的微启的樱唇中。
    美人眉目如画,流光美目此时正慵懒的眯成一条细缝, 袖风拂过, 长长的睫毛犹如蝶翼般轻轻颤动。
    若不是那张贪吃的小嘴,玉润只以为这厮是枕她的腿枕的太舒服,直梦周公去了。
    玉润正思忖着,却突然感觉到指尖一热,灵巧火热的舌头竟然是在吞了那颗晶莹如玉的葡萄珠之后,添上了她的指尖。
    “喂!”
    玉润正欲抽手, 却不想那樱唇竟是一闭,将她的手指含入了口中。
    不,与其说是含,倒不如说是吸允。
    玉润的老脸“腾”的红了大半,咬了咬唇嗔怒道:“你给我松口!”
    那嘴的主人晶亮的眸子竟是瞬间睁开,将她红彤彤的面颊清晰的映入瞳孔深处,那掩藏在眸底的笑意,格外狡黠。
    “你再不松口,我就给你丢出去了!”
    闻言,那樱唇立即松开,却在玉润准备抽手的片刻被一双浪爪子捉住,嬉笑道:“卿卿可比那葡萄有滋有味的多矣。”
    “谢珏!你不要太过分!”
    玉润气得声音都有些发颤,自从那日她被慕容珂所劫持,听非夜道出谢珏一魂在镜花水月中苦熬的艰辛,便心底起了怜惜,连日来一路上都对他的种种“恶行”听之任之,可是久而久之,这厮却愈发的恃宠而骄了。
    想到这里,她决定不能再放纵下去,使劲的想要抽回自己的双手,却不料谢珏看似轻轻一握,实则力道不小,她这一抽手,便将他整个人都带入了怀中。
    “砰!”玉润没有防备,便被谢珏整个人压倒了榻上。
    车厢里的动静闹得着实太大,坐在车辕上正在苦苦赶车的某人听了更是怒火中烧。
    “你们两个要演活春宫可以,给小爷滚远一点,不要在小爷的车里!”
    慕容珂越说越气,从南安到燕地华阴,历时月余,可这一月内,他每每下注都输给谢珏,想当年他也是赌场常客,却不想如今技不如人,竟是平白当了许久的车夫。
    让他屈尊降贵当车夫也就罢了,更可气的是这厮每日在他面前调笑恩爱,他只恨不得戳瞎了这双眼睛,再也不看这二人你侬我侬。
    玉润听到马车外面慕容珂带着愠怒的这一声怒吼,更加羞愤,却又不敢再使劲去推谢珏,只怕弄出更大的响动。
    似乎是拿捏住了玉润此时的心思,谢珏邪气一笑,附身凑到玉润的唇前,那方才才作妖了的樱唇竟然是再度开启,贝齿一下子咬住了玉润的鼻尖。
    “你!”玉润倒抽一口冷气,只觉得被他这样一口咬上去,不痛,却痒的心肝一颤儿。
    “卿卿放心,慕容珂这厮也不过是过过嘴瘾罢了,他有求于你我,定不敢真的得罪。”
    可恶,她才不是怕得罪慕容珂,只是现如今你愈发的得寸进尺,我若是一直忍让,只怕明天就被拆吃入腹,啃得连渣都不剩了。
    面对玉润指责的目光,谢珏却是不以为意,嘴上虽然松了,那灵蛇一般的小手却是不老实的伸向玉润的腰腹间,一把搂住她的纤纤细腰,调笑道:“卿卿总是你啊你的,何必分得那么清楚,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只愿卿心似我心。”
    这厮的情话说的也忒肉麻,玉润只管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忙岔开话题道:“你不用装出这样一番深情的模样,我刚入谢家的时候可是听说,你曾经的名声很是风流,建康城有许多姑子都仰慕与你。”
    谢珏扁了扁嘴,一副委屈万分的模样:“卿卿委实是冤枉了我,建康城的姑子个个猛于虎也,我哪里敢沾惹上。”
    “那既然如此,你是如何得知镜花水月的地图!”
    糟了,一不小心,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玉润转过脸去,努力掩饰掉自己面上的心虚,要知道她当初是阴差阳错,在叶绾绫的后背上见到了那诡异的图腾,如今才知晓那图腾是绘制镜花水月的地图,可是叶绾绫自己都无法看见的东西,谢珏是如何知晓,想到这人的风流,莫不是他曾经……
    还不等玉润继续胡思乱想下去,谢珏就一把搬正了她的小脑袋,好气又好笑的回答道:“我说卿卿这几日为何如此魂不守舍,原来竟是因为这个,恩……没想到我家卿卿吃醋的时候与别人不同,竟是对我百依百顺,然后再发威么。”
    “不是的……”见他误会的彻底,玉润有点想要辩解,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只好支吾起来。
    “我的确是亲眼所见。”
    “什么?!”
    谢珏一句话,犹如打翻了五味瓶,玉润只觉得酸甜苦辣,很是复杂。
    “想什么呢,我的傻卿卿,我的确是亲眼所见,却不是在叶绾绫的身上。”
    “那是谁?”除了慕容氏的后人,还有什么人的身上会绘了这图,便是花荫,玉润也觉得很不开心。
    是的,她很不开心,在她不曾参与的那些岁月里,谢珏当真如传闻中的,那般风流么。
    “是非夜。”
    出人意料的答案,谢珏说这话时,眸光也有着淡淡的隐痛。
    “叶家当年为了以假乱真,便特地用秘药在叶绯的身上绘下了一模一样的图腾,只是那些歹人虽然找到了东西,却因为没有慕容氏的血脉,无法使用,这也是为何,非夜会死的如此凄惨,抽筋拔骨,不能善终。”
    谢珏闭上眼,脑海里浮现出他初见非夜时的一幕,那时他还未曾应了谢家那个老祖宗的心愿去做鬼差,却是意外同老祖宗一道救了奄奄一息的非夜,当时那年岁并不算大的少年浑身浴血,几乎已经看不出形容,只是软软的一团,血液因为流出的太久,已经干涸成了黑褐色。
    那样惨烈的死法,便是而后数十年的鬼差生涯,他都不曾再见。
    而这些,也是非夜心底,永远不愿透露给叶绾绫的秘密。
    “对不起……”
    见到谢珏失神的模样,玉润只觉得心口一紧,只觉得自己不应该一时好奇,难以压抑心中的疑惑问出这些话来。
    “没什么,卿卿只要知道,我这生生世世的风流,只对你一人。”
    “叮!”似有什么拨动了心弦,玉润只觉得心尖儿又是狠狠地一颤儿,她连忙掩饰般的垂眸,故作正色道:“马上就到华阴了,你还是想想,要如何召唤慕容氏的死侍亡灵。”
    怪只怪谢珏为了引慕容珂上钩再度开启镜花水月,将她阴阳眼的本事传的过于悬乎其悬,现如今她顶多就有个见鬼的本事,哪里能够召唤什么死侍亡灵。
    再说了,要是真有这个本事,她早就把外头那个听墙根的慕容珂给办了,哪里轮得到还受他的威胁。
    “这事不急。”谢珏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仿佛天塌下来都有高个的顶着。
    玉润无奈,只得暗叹着走一步看一步吧。
    马车渐渐驶向华阴城,一向寂静的四周也渐渐变得喧闹起来。
    眼看着要到城门口,慕容珂勒马,弓着身子从车上慢悠悠的蹭下来,一副蹒跚老者的模样,半点都无方才自称小爷时的潇洒模样。
    “你们是什么人?”守卫的士兵打量了他一眼,只见这老人一身灰布衣裳,很是平凡无奇。
    “这位军爷,我们是从河东过来的,我们家的小郎同姑子是过来探亲的。”虽然离开燕地多年,可慕容珂的鲜卑话却说的十分地道,守城的侍卫不疑有他,只简单的盘查就将他们放入城中。
    就在这质朴无奇的马车驶入城中之际,街道上一座红楼的二楼却是突然打开了窗子,一个细瘦修长的人影突然出现在窗畔,乌黑如瀑的长发被一根簪子轻轻挽在脑后,剑眉微挑。
    坐在车辕上的慕容珂猛然回头,入眼处的,正是那人清隽的身姿,英气逼人的面容。
    “隆隆!”
    原本还算晴朗的天空突然降下一道闪电,紧接着雷声隆隆,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落下,将他的视线浇的格外模糊。
    尽管如此,他还是能够看清楚那人的面容。
    因为那张脸,早已深深的刻在了他的心中,鲜血淋漓。
    每每夜半入梦,都让他恨得心如焚火,痛不欲生。
    符锦,你可曾想过,我还会回来?
    我们二人之间的账,是到了好好清算的时候了!
    “隆!”
    又是一道闷雷从厚重的云层中传来,那楼上之人仿佛也有所察觉般的看向窗外。
    被狂风吹进来的雨水淋湿了乌黑如缎的发,也打湿了那双清澈的眸子。
    雨滴顺着面颊流到嘴角,那人伸出舌尖轻轻卷过,不由得喃喃自语。
    “明明是四月的春雨,怎地却如此苦涩?”
    语毕,那人哂然一笑,广袖一挥,竟是重重的关上了窗子,也阻隔了,窗外那道极其怨毒的目光。
    作者有话要说:  尽量恢复日更,恩,宝宝弱弱的滚回来了!
    ☆、第117章:傻妞
    “啪嗒, 啪嗒。”
    雨滴拍打在木窗上发出嘈杂的声音, 也拍乱了楼中之人的心绪,她有怅然的坐在桃花木椅上, 食指有意无意的叩击着桌面。
    “笃笃……”
    那叩击的声音竟是配合着窗外霖铃的雨声,别有一番韵味。
    “锦公子好兴致。”
    门外突然传来男子中气十足的声音,紧闭的房门被猛地一下推开,玄色衣袍的青年迈着阔步走了进来。
    桃花木椅上的人眉心不着痕迹的蹙了蹙, 那叩击桌面的手指却是不由得停了下来。
    “玄公子寻人的功夫了得, 锦珂佩服。”
    语毕,木椅上的人起身,拱手作揖,广袖翩然落下,遮挡了那杨柳般的细瘦腰肢。
    玄衣青年瞳孔猛地缩紧,嘴角划过一丝诡笑。
    “并不是桓某寻人的功夫了得, 而是锦公子心念救人,故地重游,这才被我钻了空子。”
    锦珂抿了抿唇,勉强扯出一丝笑容,敷衍道:“玄公子说笑了,锦某能力见识都不如三哥,如今已有三哥为公子效劳,公子实在没有必要再来寻我这个已闭市之人。”
    她的语调不卑不亢,声线如玉击石,清脆动听,明明说的是拒绝之语,却听起来悦耳之至,难生怨怼。
    玄衣青年沉吟片刻,突然话锋一转。
    “公子可知,昔日燕王的那位小皇子,也就是那位曾入我大晋做质子的慕容公子,如今失踪了?”
    广袖下细长的手指骤然攥紧,明明很短的指甲却是在掌心留下了一道道月白色的掐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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