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岁到五十岁呢?”刘承继问道。
    “这里吧!”晏如瑾回身指着身后的墙面道。
    “这样的话五十岁的以后就没有地方挂了。”
    晏如瑾半开玩笑的道:“五十岁以后你也胡子一把了, 又对着你几十年了,我大概也不愿意整日盯着你看了, 那时候只怕真人在眼前都嫌烦呢,还画什么画呀!”
    ……
    刘承继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晏如瑾见了忍不住就笑了,她这一笑刘承继的脸色更是黑了几分,似是不服气的还嘴道:“别忘了,你也只比我小了一岁,那时候我老了, 你以为你还能比我年轻么?”
    “那可不一定哦!”晏如瑾道:“人都说操心老的快,你是当皇帝的,老起来自然是比我要快得多。”
    刘承继:……
    “好了,我开玩笑的,”晏如瑾拉着他朝外间走,“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现在急什么?”
    回到外间书房晏如瑾转到案前拿起墨块,手上不紧不慢的磨着,一边抬头和刘承继道:“你去将朝服换上吧,我等你。”
    刘承继却没有离开,他打开房门朝外看了一眼,这会儿钱顺正领着小内监守在距门口不远不近的地方,见到他看了过来,便赶紧小跑着赶了过来,刘承继便交代让他去将自己的朝服取来,钱顺应下正待退去,刘承继又补了一句,让把他放在书房的那两口箱子也搬过来。
    交代过后刘承继又将房门关好,挪步到了晏如瑾身边。
    “你那箱子搬过来做什么?”晏如瑾问道。
    “将你的画也挂上两幅,不然倒像是我欺负你一般。”刘承继低头还摆弄着手上的钥匙。
    “你欺负我的时候还少了?”晏如瑾开玩笑般的道。
    刘承继顿了顿,抬眼看了她一眼而后又垂下了视线,半晌声音低低的道:“那不是以前么!”
    他说着没有听到晏如瑾的回音,顿了顿将手里的钥匙放下,而后修长有力的手指接过了晏如瑾手中的墨块儿,替她研磨,口中接着道:“日后对你好些,将以前的补上便是。”
    晏如瑾转头看他,他却始终看着手中的墨块儿,晏如瑾点点头“嗯”了一声。
    一时无话,半晌后钱顺送了朝服进来,本是要服侍着他换上的,却被刘承继打发了出去。
    见他将人打发了,晏如瑾便以为他是要自己穿的,这边就挑了根画笔舔了墨,不想刘承继却开口叫她帮忙,她便也只得放下笔绕到案前帮他穿衣、整理。
    衣裳穿好了晏如瑾正低头给他整理腰带,刘承继也微微低着头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半晌弯下腰去,在她颊边落下一吻。
    ……
    待一切收拾妥当后,晏如瑾退开几步抬头看看他,点点头而后又看了看屋子里……想了想她又推开窗子朝外看了一眼,转回头来和刘承继道:“你出去吧,站到那棵树底下。”
    这时候钱顺又过来了,他领着几个内监抬了那两口大箱子过来,看着他们将箱子放下后,依旧将人打发了,刘承继也到了室外,站到了晏如瑾所指的位置,刚刚站好晏如瑾却又招手叫他进来,他又走了回来。
    “怎么了?”刘承继问道。
    “我觉得你穿着朝服站在外边儿不大映衬,嗯……”晏如瑾想了想道,“你去将里面的那张条案搬出来吧。”
    刘承继转身去了里间搬了张案几出来,安晏如瑾的吩咐坐在后边儿摆了个姿势……
    漫长的时间过后,晏如瑾放下画笔,刘承继道:“画完了?”
    “嗯!”
    刘承继起身走过来一看,背景竟然不是这里,而是前边儿他书房的模样,身前的案上也不是空的,上面一高一矮两摞奏折,他手中提着笔微微低着头神情认真而专注……
    这一幅画和里面挂着的大多不同,里面的许多幅他都是没型没状的,这一幅看着却是成熟沉稳了许多……
    晏如瑾放下笔活动活动了手腕,刘承继则是低着头在看画,这时候忽然一道寒鸦的叫声就在窗前掠过,刘承继抬头朝窗外看了一眼,转过头来脸上忽然带了几分坏坏的笑意出来,神色却是有些认真的和晏如瑾道:“它偷看过咱们。”
    “什么?”晏如瑾没明白他是说的什么?
    刘承继指着窗外树上落着的那一只寒鸦,晏如瑾探头看去见外面零零星星的已是飘起了雪花……
    “下雪了。”晏如瑾道。
    “嗯,你忘了,那年也是一场大雪过后,我带你出去骑马然后……”
    他说话时是看着晏如瑾的,说到这见她脸上还是一片茫然,便问道:“你不记得了?”
    “骑马我倒是有些记得,只是和那只寒鸦有什么关系啊?”晏如瑾还是不解。
    闻言刘承继离开案前,走到之前让人搬来的那两口大箱子前,弯下腰开了一个,箱子盖儿打开晏如瑾探头去看,就见里面装满了一个一个狭长的木盒,木盒的模样便如前几日被他翻出来的那个一样。
    刘承继找了一会儿从里面拿了一个盒子出来,走到案前打开,里面依旧是一卷画,他拿出画轴打开……茫茫的一片白雪地上滚着两个人,两人头顶一只寒鸦飞过……
    晏如瑾忽然便想起来了,那日刘承继带她骑马,可是在马上两人就吵了两句嘴,结果这混蛋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吓唬她,抱着她就从马上滚了下去,只是落在地上后头顶这只寒鸦她却是不记得了。
    没有想到这么琐碎的事情他还记得……
    一阵冷风裹着雪花从窗外吹了进来,感觉有些冷了,晏如瑾伸手去关窗,天色也已是暗了下来,关好窗子晏如瑾将画卷起依旧放回盒子里,她道:“天晚了,我们回去吧。”
    两人裹紧了披风出了书房的门,飘洒的雪花中一道往寝殿走,晏如瑾道:“晚上吃面条吧,将你生日的长寿面补上。”
    “你下厨?”刘承继问她。
    “嗯!”
    听到晏如瑾应了一声,刘承继脸上露出了几分笑意来,大手伸过去牵了她的手握在手里,开口却道:“让御膳房去做吧!”
    “怎么?”晏如瑾问道。
    刘承继一时没有回答,两人一道慢悠悠的走着,轻声的一句话随风飘到了晏如瑾的耳边,他道:“心疼你啊!”
    晏如瑾含着笑没有言语。
    刘承继又道:“今年的生日被你糊弄过去了,明年可不能再用一幅画来搪塞了。”
    “嗯,知道了。”
    “明年你打算送我什么?”刘承继一时有些忍不住的就想知道。
    “我还没想好呢,还有一年我慢慢想。”晏如瑾道。
    “青水湖好玩儿吗?”刘承继又问道。
    晏如瑾这是第一次去青水湖,只见那里一片大雪覆盖的也看不出好坏来,至于玩儿……好像是听说怡王领着毛团还有小孙女、孙子去抓山鸡来着……但晏如瑾也只是在行宫中转转而已,好不好玩儿的她也不知道。
    “你不是去过吗?”她说。
    “去是去过,不过这个季节我没去过,”刘承继道,“这个时节钓鱼,或是抓鸟雀,抓山鸡应该是有意思的。”
    “你倒是在行的,皇伯父几乎日日在湖边垂钓,父王则是带着两个孩子和毛团经常上山去捉鸟雀,”晏如瑾摇摇头道,“他们两个小的简直是野的不得了,特别是佑儿晚上做梦都叫着捉鸟。”
    想想那情景刘承继脸上也带出了几分笑意,忽然她止了步子,转过身来看着晏如瑾道:“我们也去钓鱼吧。”
    “啊?去哪儿钓鱼啊?”晏如瑾看看天色已经有些昏暗了。
    “御花园也有个湖。”刘承继道,“我给你个机会。”
    “什么机会,”晏如瑾道,“给你补过寿辰的机会啊?”
    “嗯,”他说着便拉着晏如瑾转了方向朝外走去,一边走着一边大声吩咐身后不远处跟着的钱顺准备东西。
    ——
    如今天气寒冷,湖面早已结冰,刘承继要钓鱼,都是现凿开的冰层,一切布置妥当后已是入了夜了,明亮的光下,天上还飘着雪,两人就在湖边的亭子里生了炭火,吃的面条还有烤鱼烤肉,只是鱼却不是钓上来的,而是御膳房都收拾妥当后送过来的。
    吹着冷风吃着东西,刘承继道:“等回头让人在这里修个小房子,就照着咱们从前的那个石头屋建,日后再来也不用吹风了。”
    月上中天时两人才拉着手回了曦辉宫休息。
    ——
    太上皇在青水湖住了许久,刘承继派人去请了几回都没请回来,好在过年之前他老人家才终于是摆驾回宫了,但在宫里却没住上几个月,第二年春又走了,这一回不是去的青水湖,而是和太上皇后一道去游山玩水了。因为佑儿还小,这一回倒是没带着他,却将福儿带走了,小福儿也是不恋家的很,高高兴兴的就跟着走了。
    这个春天御花园湖边的小房子也是建了起来,看着还真是和昔日边城时的那个小石头屋很像,真是多了一间厨房来。
    初夏时节晏如瑾在宫里又见到了昔日曾在宫里见到过的几位姑娘,晏如瑾能叫出名字的,就是德妃娘娘的侄女楚若冰,还有贤妃娘娘的侄女那个叫珞儿的姑娘,还有就是赵月儿。
    几位姑娘跟着几位娘娘都到晏如瑾这里来过几回,只是这一回与几年前见到时有所不同,这一回见仿佛都已是成长许多,在晏如瑾面前十分的温婉恭顺。
    只是他们脾性再好晏如瑾也是不愿意和他们相处的,接触了几回过后,等他们再来便委婉的拒客了。
    之后贤妃娘娘并着德妃娘娘一道来过一趟,亲昵的和她拉了许久的家常,晏如瑾心知他们过来不会是为了拉家常,便一直陪着,果真两人聊着聊着就聊到了正题。
    原来就在一个月之前,北魏的传来消息说拓跋齐登基了,并且有意要和刘承继亲上加亲,打算送一个妹妹过来。
    德妃和贤妃两人皆是站在晏如瑾的立场劝她,说异国的公主哪里是好相与的,说她性子太过和软了,等将来那公主嫁过来必然是要吃亏的,可身边却连个能帮衬的姐妹都没有,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让她先将这几个恭顺的姑娘选进宫来,日后等异国的公主来了,也不至于吃亏。
    后面的话晏如瑾并不觉得意外,但是和亲的事却是完全没有想到。
    这日晚间刘承继处理完了当日的奏折,又吃了点宵夜后,回到寝殿伸着懒腰就趴到了床上,晏如瑾随手给他捏了捏后脖颈,刘承继舒服的直哼哼,还毫不客气的指挥着她连背上也一块儿捏了。
    晏如瑾手上捏着口中便提起了今日刚刚听说的和亲的事,刘承继听了嗯了一声,半晌还补了一句道:“想和我和亲,他做梦呢!”
    晏如瑾听了笑笑便没有再提,停了手上的动作,她在刘承继身边儿趴下,姿势刚摆好还不等开口呢,刘承继已是翻身坐起,大手在她背上捏了起来。
    捏着捏着刘承继却是忽然回过了神儿来,问她道:“这事儿你怎么知道?有人和你嚼舌根了?”
    晏如瑾也没有瞒着他便将来龙去脉都和他说了,刘承继听了不耐烦的道:“还有没有规矩了,明儿个都给我轰出去。”
    ……
    皇后娘娘临走之前曾和晏如瑾说过,这些太妃们也都不容易,让她平日里照看一些,若是有哪里不合规矩了,只要不是太大的问题便多包容一些。
    皇后娘娘这番话晏如瑾能够理解,再者便是没有这番交代,到底他们也是长辈,晏如瑾也是不可能就如刘承继所说的那般将人直接都轰出去,可在这个问题上她也是不能退步的,于是委婉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德妃一时没有表态,贤妃娘娘却是当场便委婉的表示了过两日便将人都送走。
    第二日贤妃让人来传话,说约晏如瑾去御花园赏花,晏如瑾便去了,等刘承继回来听说晏如瑾去了御花园,等了半晌不见她回来后,便领着毛团往御花园去了。
    御花园很大,刘承继也不知晏如瑾是往哪儿去了,便让毛团跑在前边儿,他在后头跟着,结果毛团却是一路朝着小石头房子那里跑,刘承继便以为晏如瑾是一个人跑到这里来钓鱼了。
    一路朝前走着,等看得到湖边的小房子时,远远的确实是见到那里站了个女子,只是太远还看不分明,毛团兴冲冲的跑在前边儿,刘承继看着它叫着就朝那湖边女子那里冲了过去,可等它到了近前时,不见那女子和毛团亲热,反而是如被惊着了一般,人一退便落到了湖里……
    变故来的突然,刘承继第一时间并没有多想,而是飞快的朝湖边跑了过去,待到了近处时他却忽然停住了脚,他见那挣扎着露在湖面上的脸并不是晏如瑾的。
    刘承继这边站住了,那边湖里的女子却是湿漉漉的从水里爬了出来,一身轻薄的夏衫紧紧的裹在身上……
    “毛团!”刘承继叫了这会儿正在岸边仿似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毛团一声,毛团扭回头来看了看而后便掉头跑了回来。
    ……
    晏如瑾回曦辉宫,刘承继见了便和她告状,将之前去御花园撞见的事儿绘声绘色的和晏如瑾描述了一番,特别是眼看着湖里爬出一个周身湿漉漉的女子那一段儿,说的简直不能更详尽,直到看着晏如瑾的脸色变了,他得意的丢下一句“去书房!”人便走了,还是背着走的。
    事情到了这一步晏如瑾还哪有不明白的,这分明又是贤妃的设计,这回她真是气着了,也不管什么长辈不长辈的了,当即便着手整顿宫规,立时就将这几位小姐都送了出去。
    ——
    入冬前太上皇终于是回来了,半年未见两人看着并未见老反而是更加精神了,福儿也长大了一些,有大半年没见爹娘了却也不生分,见了他们还站在马车上呢便往前跳,还好刘承继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接住了,没让她摔着。
    福儿在爹娘怀里絮絮叨叨的很是说了许久的话后才想起她的小不点儿弟弟来,低头去看就见她弟弟正站在她娘的身边仰着小脸儿眼巴巴的看着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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