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绫睁眼看了看秦洬那慌乱的模样,便伸手摸了摸自己,这一摸,她也吓得打了个颤,眼泪立刻就出来了:“阿洬,我这是怎么了?”
    秦洬努力冷静下来,搂着她哄道:“没事,没事的,你可有不舒服?”
    宗绫摇头:“我没有不舒服,我就是害怕。”
    秦洬亲了亲她的额头:“乖,别怕,我们的孩子要出来了。”秦洬特地了解过,所以知道她这是要生了,只是先破了水。可就算如此,初次经历这种事的他,心里仍是慌的,却故作没事。
    府医和产婆来的很快,两个府医,四个产婆,产婆也是宫里选来的,经历过严格的考察,才得以留用。
    他们一问,皆是道宗绫这是要生了。秦洬便赶紧将宗绫抱去隔壁事先准备好的,设施齐全的产房。
    宗绫躺在床上,下身被垫高了,防止水流的太多不好生,毕竟现在还没有发动。先破水这种事,说寻常,但也并非是完全没有影响。
    宗绫睁着眼睛握住秦洬的手,都说她要生了,她却是没有半点感觉,总觉得又紧张又奇怪,这与她设想的不一样。
    宗绫知道再如何也都避免不了,她能做的就是努力冷静的迎接该来的一切。生孩子是每个女人的本事,别人可以,她自然也可以。她反而看着秦洬安抚着:“别怕,都要过这关的。”
    秦洬扯了扯嘴角:“不怕。”
    宗绫理解当初柳蓝玉生阿帆的时候为何非得将秦子蔺赶出去,因为不想对方看见自己那不堪的一面,她亦是如此。但她并没打算将秦洬赶走,因为知道赶不走,当初秦子蔺就是个例子。何况他不可能会嫌弃自己,而她也能从他身上获取安全感。
    时间静静流淌着,宗绫时不时与秦洬说说话,一直到天大亮时,她才感觉到肚子有点疼,但很快又过去了。隔了许久,又开始疼。如此断断续续的,都在她的承受范围之外。每次疼时,都只是平静的与产婆说一下。
    后来痛的频率越来越大,痛的程度也越来越大,渐渐地,她的脸终于有疼白的趋势,每次都咬牙忍着,忍过去了,就松了口气。
    大概到了晌午的时候,产婆摸了摸看了看,对脸色已经白的没有血色的宗绫道:“可以了,可以准备发动了,王妃别只顾着忍,疼就叫出来,跟着奴婢说的去做。”
    宗绫握紧秦洬的手,额头已经起了一层汗,她点头,咬牙出声:“好。”
    在产婆的指示下,她努力吸气吐气,一双眼睛看着也白了脸色的秦洬,喘着气安抚道:“别怕,没有想象中的疼。”
    秦洬哑着嗓子应了声:“嗯,我不怕。”
    肚子疼痛的频率已经到了几乎没有间隙的时候,那疼度是宗绫此生没承受过的痛。她咬着牙,每次使劲的时候,就叫了一声为自己加力。一声接着一声,声声如带针的锤子,在敲击着秦洬的胸口,他看起来,似乎比她还要疼。
    日头西斜时,宗绫最惨烈的叫了一声,随之而来的,是婴儿的啼哭声。
    不知何时过来的柳蓝玉与解情他们在外头听到婴儿的叫声,皆是松了一口气。
    如宗绫所想的,她生了个女孩,红红皱皱的一团,看起来与柳蓝玉的儿子出生时差别不大。她相信她的女儿能与阿帆一样,一天一个样,越大越好看。
    她撑着沉重的眼皮,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搁在自己身旁的女儿,虚弱无力的唤了声:“小羽。”这是她老早就为她的孩子想好的小名,愿她的孩子一生无大负担,轻轻松松的活着。
    后来她看向那一直紧握住自己手的秦洬,见他压抑着后怕的模样,声若蚊蝇的道了声:“我睡了。”
    秦洬可以听得到,他哑声道:“睡吧!”
    随着宗绫的睡下,柳蓝玉将小羽抱了过来,与解情一起观察着这孩子像谁。他们生的都是儿子,第一次抱女婴,感觉特稀罕,比自己的还要稀罕。
    “小郡主?”柳蓝玉轻轻柔柔的喊了声。
    小羽紧闭的眼睛懒懒的睁了睁,又闭了起来,之后不管人家如何喊她,她都是紧闭着眼睛,似乎睡得极其香甜。
    柳蓝玉眨了眨眼:“我突然觉得这孩子的性格,大概会像她爹。”
    解情闻言笑道:“小孩子都这样。”
    宗绫醒来时,已是深夜,她睁眼就见到仍坐在床边,似乎从未合过眼的秦洬。他一直看着她,所以第一时间就见到她醒过来。
    “醒了?可饿了?”秦洬的声音仍有点沙哑。
    宗绫压下对他的心疼,问他:“孩子呢?”
    秦洬默了会,却是道:“我不知道。”他确实不知道,他满脑子都是被生孩子之痛折磨的宗绫,没有心思去注意那个孩子。
    宗绫闻言叹了口气:“别杵着,去抱她。”爹不疼的孩子,多可怜。
    秦洬看了看她,乖乖起身去了外间,大概是在学抱孩子的姿势,好一会儿他才动作生硬的抱着孩子走了进来。随之进来的是端着清粥的恺姨,还有一个奶娘。
    宗绫早已自己坐了起来,她迫不及待伸手接过孩子,低头温柔的看着。这是她千盼万盼,盼来的孩子,如何也看不够。
    奶娘道:“小郡主刚吃饱,正睡得香甜。”
    秦洬将粥吹凉了,道:“先把粥喝了。”
    宗绫可舍不得放开女儿,她摇头:“我抱我的,你喂你的。”话语间,她伸出指甲修剪整齐的食指拨了拨女儿粉嫩的小嘴,不由神色极柔的笑了起来。
    秦洬看了她一会,终是听了她的,他喂他的,她抱她的。
    喝完了一碗粥,本是仍觉得虚弱无力的宗绫感觉舒服了许多,说话也有力了些,她对秦洬道:“来,你多抱抱她。”她总觉得秦洬还没有进入做父亲的角色。
    宗绫说什么,秦洬就听什么,他便乖乖伸手将孩子接了过去,只是眼睛却仍旧只是看着面容苍白的妻子。不难看出来,他其实仍沉浸在宗绫生产时的后怕中,只是被压抑的较深。
    宗绫叹气:“你看着她,多看看她。”
    秦洬便低头看着女儿,一直看着。起初他神色淡淡的,倒没什么感觉。后来,看着这红红软软的一团,时间久了,他隐约看到了宗绫的影子。这才终于有了感觉,这是他与宗绫的孩子,一个长得有点像她,又有点像他的孩子。
    宗绫见他看女儿的神色终于有了那么点父亲的感觉,满意的勾唇笑了起来。
    五月,一个已经步入炎热,温度并快速高涨的月份。被包的密不透风的宗绫,这个月子过的非常不舒坦。每日汗流浃背,却是不能洗澡。到了六月初一孩子满月时,她才被允许擦个澡,由秦洬帮她擦,之后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抱着孩子去到了前院。
    这是小羽满月的日子,自然得设宴的。
    前院宾客如云,衣香鬓影,在人群中的柳蓝玉看到了他们,连忙拉着秦子蔺过来将小羽从宗绫怀里接了过去使劲逗弄着,可见小羽仍是连眼睛都不睁一下,没有半点反应,便开心道:“我就说嘛,这孩子性子像她爹。”
    其他人闻言都笑了。
    像她爹,那将来长大了可是个冰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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