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沈络的一颗心开始扑通扑通直跳。他不知道身体的反应代表了什么,只是冥冥之中有一种预感,让他忍不住把目光凝在舞台上,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希望能将舞台上的人瞧得清楚些。
    可惜,灯光昏暗,舞台上的人只能看得见一个大体的轮廓,模样却是看不出清楚。
    “她是叫徐睐吧?”沈络忍不住询问身边的陆曼。
    陆曼有些惊讶,这位沈络叔叔性子冷淡自持,很少看他对什么好奇的样子。
    虽然疑惑,但是陆曼还是颔首回答了他的话:“是的,双人徐和明眸善睐的睐!”
    台上表演已经结束,徐睐站起身来俯身朝观众们行了一礼,这次缓步退到了后台去。沈络一看就急了,猛地从座椅上站了起来,惹得后边的人不开心的嘟囔了几声。
    “沈叔叔?”陆曼心里疑窦更深。
    沈络看着她,道:“这位徐睐同学,我能见一见她吗?”
    陆曼皱眉,道:“叔叔您怎么突然对我这同学这么好奇起来了,还想见她?”
    沈络这才惊觉自己的失态,他咳了一声,有些怅然道:“我只是觉得,她和我的一个故人有些相似。”
    “你是说……”
    闻言,陆爸爸突然想到了十八年前的事情,面色忍不住变了变。
    十八年前,沈家可是在b市闹了好一阵的笑话,b市有头有脸的人家对此事都是知晓的,而当事人就是如今的沈络。
    十八年,当时还在读大学的沈络闹着要和一个姓徐的女孩结婚,惹得沈家当家人也就是他的爷爷震怒。
    沈家是名门,虽然已经是二十世纪了,可是正是这种越是古老的家族越是迂腐。
    沈家讲究门当户对,根本不愿沈络去迎娶一个普普通通的姑娘。当时的沈络却不顾家族的阻拦,甚至直接和沈家脱离了关系,就是为了和那个姑娘在一起。
    放到如今,谁都不会相信,这样离经叛道的事情竟然会是这个沉稳严肃的沈络做得出来的,说出去人家都会觉得是笑话。可是事实就是如此,那时的沈络大概是真的爱惨了那个女孩,甚至做出了这样事情来。
    只是,好事不长,在沈络离开沈家不久之后,沈爷爷病重。在沈爷爷垂死的时候,他拉着沈络的手让他发誓再也不和那个女孩在一起,不然他死不瞑目。
    而沈络,答应了。
    在那以后,沈络就变得死气沉沉的了。而那个姓徐的女孩,也消失在了b市,再也没有出现过。
    陆爸爸忍不住摇头,道:“天底下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沈络自然知道,可是相思已入骨,又怎么轻易能解掉?
    这么多年,他一直压抑着自己,让自己不要去找,可是念头一旦升起,就再也拔除不掉。曾经那个人说过他是个天真的人,一个大男人还相信命中注定这种童话一般的故事,可是他只是愿意相信这种命中注定。
    那个人,是毒,毒已经深入骨髓了,解不了,他也不想解。
    陆爸爸沉默的拍了拍陆曼的手,道:“带你叔叔去见见那个丫头吧。”
    陆曼是小辈,自然不知道上一辈的事情。只是即使灯光昏暗,她也感觉出了沈络身上的沉沉悲哀的,突然就让她觉得这个人有些可怜了。
    “叔叔你跟我来吧!”
    陆曼带着沈络往后台去,在路上,沈络心里有些紧张,有些期待,但是更多的却是恐慌。
    如果,这个孩子和那个人毫无关系呢?
    在他脑海里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后台。
    陆曼打开门,里边的笑声传了出来。
    徐睐坐在椅子上,张行坐在梳妆的桌子上,正拿手捏她的脸,一边捏一边还在那说:“……你说,我家来来怎么这么多才多艺呢,不仅成绩好,连琴也弹得这么棒……”
    徐睐被他夸得脸红,一双眼笑得弯弯的,流光溢彩,好似夜空中的万千繁星坠入了其中,耀眼而明亮。
    沈络情不自禁的捂住了胸口,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撞到了一旁放着各种梳妆用品的架子,哗啦啦的,一堆东西全都掉了下来,将里边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来。
    徐睐转过头来,沈络忍不住瞪大了眼睛——真的是,太像了!
    “叔叔,您怎么了?”陆曼急忙伸手去扶他,问:“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沈络摇了摇头,他下意识的正了正身上的衣裳,弯腰把地上的东西捡了起来。陆曼也蹲下身子来,又一只手伸了过来。
    沈络抬起头,徐睐垂着眉眼,眉目如画,一瞬间沈络似乎看到了那个人在对他笑,软软的叫他:“阿络!”
    眼泪猝不及防的就涌了出来。
    “叔叔,您怎么了?”陆曼吓了一跳,一向严肃的沈络竟然掉眼泪了?
    沈络回过神,就见徐睐愣愣的看着他,显然也被吓了一跳。
    “没事,只是刚才眼睛有些疼!”沈络摇头,站起身来把手上的东西搁下。
    “你是叫徐睐吧?”沈络的表情堪称和颜悦色了,轻言细语的问。
    徐睐看了一眼陆曼,点了点头,道:“叔叔你好!”
    沈络颔首,道:“好孩子,好孩子!”
    一只手伸过来揽住徐睐的肩膀,张行微微眯眼看着沈络,眼神有些戒备,嘻嘻笑道:“沈叔叔,您怎么会在这?”
    沈络有些惊讶:“张行?你怎么在这?”
    张行道:“我在这里读书啊,更别说,来来是我女朋友了,我得陪着她。”
    女朋友?
    沈络看了一眼害羞的徐睐,心中怒气升腾,那种感觉就好像是自家的好白菜被猪拱了!
    “沈叔叔,您和我家来来可是一点关系都没有的。”张行突然开口道,语气带着几分警告。
    好似一盆冷水浇在头上,沈络冷静下来,他捏了捏自己的拳头,对着徐睐勉强扯了一个笑容出来。
    陆曼向徐睐介绍道:“来来,这是我爸爸的朋友,沈叔叔,你和我一样叫他叔叔就好了。”
    “沈叔叔!”徐睐乖乖的叫了一声,眼睛干净清澈,看上去就十分乖巧。
    沈络在口袋里摸了半天,一手是汗的把一只金镯子塞到了徐睐的手里,道:“仓促过来,身上也没什么好东西,这个,给你做见面礼吧。”
    那是他在商场看见的一支镯子,造型很别致,缠枝形状的,开合处镶着两颗帝王绿的翡翠珠子,看上去实在很漂亮。
    原本是买来打算给沈舒雅的,只是见到徐睐,他身上也没什么东西就把这个给她了。
    这个镯子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徐睐吓了一跳,急忙拒绝:“不用了,这太贵重了。”
    陆曼忍不住皱了皱眉,她怎么觉得,沈叔叔对徐睐有一种怪异的热情?
    第051章
    “这个沈叔叔, 我总觉得, 他对我的态度有些奇怪……”
    晚会结束回去的路上,徐睐忍不住朝张行嘀咕, 皱着秀气的眉头道:“才第一次见面,就要送我一个金镯子,这也太大方了吧。”
    张行笑了笑, 摸了摸她的头, 叹息一般的道:“一个金镯子而已,根本不值什么。他该给你的, 应该更多才是。”
    徐睐茫然的看着他, 张行忙补充道:“沈家有钱,沈叔叔大概也是看你有缘, 才会想着给你一件见面礼。”
    “我和他以前又不认识, 哪能拿他的东西?”徐睐不是喜欢会占人便宜的,嘟囔道:“我不喜欢他。”
    张行有些惊讶,徐睐性子软,脾气好,英语老师黎臻是她难得记仇到现在的, 她不喜欢的人实在是很少。
    那一瞬间,张行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念头, 忍不住开口:“来来……”
    “好了,外边好冷啊,我们快回去吧!”徐睐忍不住跺了跺脚,穿着棉鞋, 可是她觉得自己的脚丫子都要被冻僵了。
    张行注视着她的背影,几步走上前去抓住她的手,和她牵着手回家。
    元旦过后热闹的气氛还没散,但是徐睐他们已经再次专注在学习上边了,张行各科的错题本已经用去了一大半了,等到周末放假的时候,他和徐睐去了书店买了一本英语字典。
    “……英语最主要的是你的词汇量,回去你就从第一页开始,把这本字典上的英语单词都背下来。”张行一边拿着书,一边又去看另一边的英语磁带,问:“家里的磁带你都听完了吧,再买一份?”
    徐睐随意翻了字典一下,这个字典很厚,足足有二指厚,要把整本字典背下来,看起来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不过徐睐心里倒不觉得有什么,对于学习她一直是很热衷的。
    “买两张吧,家里的磁带我都能倒背如流了!”
    这半个学期,徐睐的英语听力和口语都有很大的提升,每日张行都会让她和自己用英语对话,在这样的环境下,她的口语听力简直是飞速的在提升。
    张行又拿了两张英语磁带,两人又买了两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张行还专门买了一本屋里题集。他数学还过得去,但是物理就差了些,需要特意的巩固训练一下。
    外边天气倒是不错,阴霾了好几天终于出了太阳,不过倒是更冷了,徐睐穿着棉绒绒的大衣,脖子上戴着围巾,脑袋上还戴着毛线帽子,只露出一张巴掌大小的脸来,整个人裹得跟头熊一样,圆乎乎的一团,根本没有什么形象可言。
    张行给她戴围巾的时候右手握拳抵在唇边,忍不住笑了笑,眼里全是笑意。
    “你要笑就笑。”徐睐有些郁闷,她把毛线帽子戴上,道:“我知道我这样很丑,但是我就是怕冷。”
    张行伸手把她的右手抓住塞在自己的口袋里,他穿着一件羊绒大衣,里边只穿了一件毛衣,身材又高又大,身上布着有力的一层肌肉,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的清俊挺拔,就是一张脸太凶恶了一些,让人生畏。
    和徐睐怕冷的体质不同,他天生火气就重,口袋里暖烘烘的,把手塞在他的口袋里,徐睐忍不住舒服得舒了口气。
    真的是太热乎了!
    张行歪了歪身子,小声道:“你怕冷,这样你就会主动扑在我怀里,我高兴还来不及了。而且,你这身打扮,很可爱。要不是现在有这么多人,我一定好好的亲亲你。”
    徐睐脸有些红,放在张行口袋里被他抓住的手手心里渗出一层汗,她小声道:“这是在大街上了,你胡说什么了。”
    张行挑眉,啧了一声,倒是没再说什么了。
    到家的时候,他让徐睐先进屋去,道:“我去找李乐有点事,很快就回来了,你先进去。”
    等徐睐进屋了,他才双手插在上衣口袋中,慢吞吞的走到巷子口的一辆车旁,轻轻敲了敲后座的车窗。
    车床放下,他眯着眼看着天边的太阳,慢条斯理的道:“跟踪人,这可不是什么正直的行为啊,沈叔叔。”
    车内,沈络目光复杂的看着他。
    “沈叔叔,有兴趣和我喝杯茶吗?”张行指了指对面的茶楼。
    “……这家茶馆已经做了很多年了,传了三代,这里的茶的味道没得说,泡茶人的手艺也好。”张行一边给沈络倒了杯茶,伸手道:“您尝尝吧。”
    茶香渺渺,沈络在茶水中看见了自己疲惫的模样,他现在哪有什么心情喝茶呢?
    茶馆里有琴师,倒是巧了,正在演奏的曲子正是《高山流水》,无论是沈络还是张行,他们二人对这首曲子都是一样的熟悉。
    听了一会儿,张行笑道:“我也不懂音乐,不过听着,还是没有我家来来弹得好听。”
    沈络:“……”什么你家来来,明明是我家的!
    张行似是能看出他心中所想,道:“沈叔叔,你和我家来来可没有任何关系。”
    沈络:“……你……”
    “我知道你是来来的亲生父亲,那个她从来没见过的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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