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绽摇了摇头:“不啦,我还得赶回单位加班。”
    “小姑娘你们这单位可够坑的,大年三十还不让人歇歇。”
    “是啊。”
    她瞥了一眼远处的高楼,一节一节数到了二十八楼,那楼灯没有亮,他不在家吗?难道出去玩了?他不是那种性格的人,还是睡了?
    她蹲坐在小区外圈的马路边上,漫无目的的发呆,北京到底是首都,连除夕夜马路都是热闹的,老家的除夕夜,家家户户都在家吃饭看春晚,没谁这个点还在外面嗨。
    不知道过了有多久,她看到熟悉的保时捷,眯了眼睛遮了一下眼,那串车牌她怎么可能认不出,她下意识的背过脸,那车径直驶过了她,开进了小区,她的心却攀上了高峰又重重的落下,摔得粉碎,车水马龙的路上,他怎么还会注意路边上的人。
    她盯着那楼那层,直到灯亮起,脸颊已经湿漉漉的一片,她抬手摸了一把脸,爬了起来,远处的车打着远光灯,刺眼的灯光将她的脆弱照的无从遁形,陆绽想他,发了疯一样的想他,她以为云南躲了四个月,这份感情可以稍稍缓解一些,可是不能,一点也不能,越是躲,越是想,可能感情就是这样,一旦开始,就没法终结。
    陆绽离开了东城公寓,仅有的理智告诉她,她不能这样。
    春节之后,公司给她安排了一些小的广告代言还有电视剧的路人一百八,大二的第二学期,班里部分人已经出去接戏,陆绽有几天没工作安排去上课,教室坐了稀稀落落的几个人,她拿着书,蒋满军看到她,瞥了她一眼,或者说是斜了她一眼。
    “我听你们宿舍的人说你出去拍戏了?”蒋满军的眼神并没有多么的专注,一边翻书一边漫不经心的说。
    陆绽和他不熟,但一个班的也不好不回,就点了点头。
    “真是混的好,难怪看不上我们老班。”蒋满军那语气差到了极点,继续说:“我们老班那种老实孩子适合老实姑娘,幸好悬崖勒马得早。”
    他的意思不就是陆绽不是那种老实姑娘,陆绽是傻子都能听出来,老班那事她早就不记得了,现在这人还要提起来,她自然不太高兴,语气略不善:“你觉悟挺高的。”
    说完她就转身继续看书了,暗讽的话让蒋满军讨厌的牙咯咯作响。
    下半年的时候,云南拍的那部《大山》通过审核,小成本的电影只在几个不太出名的影院上映了,还都是午夜档,最初一周票房惨淡得垫底,直到后来豆瓣一篇:《大山》今年的黑马之作,为名的长影评刷爆了流量,字字剖析,句句精髓,用朴实的语言将镜头之下的人口拐卖问题一一阐述,自那文章以后,电影票房火速上涨,微博,自媒体,知乎……一时间所有的平台都在刷这部小成本的电影。
    影院的《大山》是删改版的,所以很多镜头被修剪过,原版在网上流传开来,船戏,裸.露的镜头下男女主角惊人的演技,将情.爱的镜头演绎成精神的碰撞。
    这部电影将陆绽推上了舆论的高峰,只是这一次不一样,她从之前的「北电校花」的花瓶之名,一举变成了今年最受瞩目的女演员。
    应公司的要求,她必须开通公众微博号以宣传公司影片,隋旸说她太节省,从公款里给她买了一部新版苹果手机。
    她刚开通,粉丝就已经涨了有一万,电影下映之前她的粉丝零零落落涨到了三十万,她每发一条微博,下面就有评论她演技多好。
    电影火了之后是各种各样的通告和广告代言,忙碌的生活,充实的日子,疲惫的身体,让她前所未有的觉得轻松,这种生活里她想他想的少了些,似乎只有忙碌能让她忘记那些过去的风花雪月。
    “你也喜欢darby啊,真看不出来。”化妆师一边给她打阴影一边看到了她手机微博里的darby微博主页。
    陆绽的心头涌起了一番苦涩,有多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她的眼睛有点酸,这一年多,他发了十二条微博。
    十条和比赛有关的转发,地址各异,有的在国外,有的在国内。
    一条:下雨了。
    一条:下雪了。
    陆绽盯着手机,有新的微博。
    「darby」:男人最大的愿望就是喝最烈的酒,操最爱的人。这句话真他妈的放屁。
    ……
    陆绽迟疑了一秒,她还记得他们第一次的时候他就是这样讲的,脑子里都是那时候他的长睫毛,拥挤的地下室,他举着扇子为她扇风,那个时候他当真是疼她疼到了心坎里,她又想起了他,仅仅是想起,这样的想起间歇性的让她觉得幸福。
    她再刷了一下,那条状态已经被删除。
    手快的网友早就截了下来,微博火速被「darby失恋」四个字刷屏。
    “眼睛闭上,别发呆了。”莉莉戳了她的第二次,陆绽才反应过来,赶忙关了手机,闭上了大眼睛。
    莉莉一边帮她贴假睫毛,一边说说:“我也挺喜欢darby的,长得帅,打游戏也好,和那样的人谈恋爱该多幸福。”
    陆绽轻轻扯了嘴角,是啊,和那样的人谈过恋爱才知道,这个世上除了他,你谁也爱不了了。
    《大山》陆陆续续获得了业内无数好评,陆绽也一举成为了最有潜力的女演员,十一月下旬,《大山》被提名了东京国际电影节主竞赛单元,最佳女主角,最佳影片两项提名,第一次正式的接受国际记者的拜访,流利的英语让陆绽一举成了红毯最炽手可热的中国女演员。
    虽然结果是落选但她的表现远远超过了公司的预估,红毯之后,不少电视剧导演纷纷邀约,微博粉丝也从三十万涨到了一百多万,0关注的微博某天变成了1关注,这是某天她忽然发现微博有「偷偷关注」这个功能之后,就拿darby试验了一下。
    来年《大山》入围了戛纳电影节“一种关注”单元奖,一部电影可以成就一个人也可以埋没一个人,《大山》的直白赤.裸让社会反思。
    ~
    顾湛肖手指捏着一份名为「大山之上的女演员——陆绽」,封面的女人,一袭黑色的吊带连衣裙,v领之下是丰满的上围,她斜躺在沙发上,左手拿着一本书,眼睛对着摄像头,嘴角扬起慑人的笑,她笑的大大落落的,鲜红色的嘴唇让人光是看了就遐想菲菲。
    他落在她那裸.露的肌肤上,《大山》这种破电影怎么就火了,那种镜头每想起一遍,他就不爽一次,明明分了那么久,在看到她在电影里裸.露的镜头的时候还是很生气,以至于买了四台电脑。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啦,刚刚写完,下一章两人就重逢了。至于男主为什么买了四台电脑,大概脾气不好给砸了吧。
    第59章 电梯
    戛纳获奖之后, 秦漾就打了电话给她, 一半是恭喜她喜摘桂冠,一半是因为之前投资的事情。
    一年半前投资的ds俱乐部由于第一年在全球职业联赛中的优秀表现, 获得了不少大的集团投资, 加上顾湛肖后期直接从选手转战战队幕后。
    ds俱乐部现在成立了下属三个战队,一个老牌战队ds,一个新兴战队lg,还有一个业余赛战队zz,包揽直播平台以及各大国内外比赛的资源, 后期他又开了以他们自己战队为主导的职业选手专业的直播平台,不得不说,顾湛肖脑子好,不打比赛之后短短一年半两年不到的时间里, 游戏事业就做的风生水起。
    以至于陆绽现在所得到的分红已经远远超过当初投资的数目,这也羡煞了当初不愿意投资的那批人, 倒也不是他们不愿意, 只是各方压力过大, 他们不愿意冒这个险, 生意场上打个照面的事, 谁也不好拂了顾国骏的面子,这倒让陆绽捡了便宜。
    秦漾说:“陆绽, 你之前投的俱乐部分红已经翻了十几倍了。”
    陆绽头歪着胳膊夹着电话,手捏着卸妆棉在卸妆,她淡淡的笑了:“我当初也没想过分红的事。”
    “我知道, 年前分红能拿到手。”
    当初投资的事,多亏了秦漾,不然她也不可能做的这么滴水不漏。
    “那么大比数目你得考虑找个理财公司帮你存着。”
    陆绽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眉眼之间早已不似当年那么天真,底气也不足了很多,她转了身子靠在洗手台上:“秦漾,东城那边的房价多少?”
    “你要买房?”秦漾颇为惊讶,北京这房价已经高破了天际。
    “嗯,反正北京这房价只涨不跌,买了放手里踏实些。”她一手握着电话,一手环着胸,大眼睛闪着动人的光芒。
    秦漾犹豫了一会:“也好,改明我帮你问问。”
    “嗯,拜托你了,一直都在麻烦你。”
    “哪里话,我听说你最近在拍一部关于西部的电影,这个季节那边温度很低,你要照顾好自己,适度休息,别太劳累。”
    “知道啦,秦老师。”
    秦漾就笑了,笑声透过听筒传了过来,陆绽说:“我去对台词了,秦漾,回聊。”
    挂了电话,她不可抑制的想起了那个人,她搓了一把脸,镜子里的人红了眼眶,她转身去了外面,天冷而干,远处是当地人在载歌载舞的吃羊肉,热闹非凡。
    陆绽坐在石墩上,这部戏给的价不高,本来有一部青春电影开了高价让她主演的,她没有接受,一是因为她喜欢西部电影的题材和主旨,二是因为青春剧的取景在北京。这么几年她总怕留在北京,怕遇到他,也怕想起那么多美好的曾经,毕竟她和他也分了那么多年了。
    毕业之际,同班同学有的留校读研,有的出了国,还有的签了公司,此时的陆绽凭着《大山》已初步在娱乐圈站住了脚跟,后一部《羚羊》也将于年底上映,《羚羊》和《大山》一样,属于社会问题类的电影,没有把票房考虑其中,考虑更多的是人文发展。
    同预计的一样,《羚羊》的好评度很高,只不过国内禁止上映,只在国外上映,外国人对于这类社会反思电影颇为感兴趣,虽然最终和戛纳电影节失之交臂,但良好的口碑,一举让陆绽跻身进一流女星,从出道到目前,她从未被扣上“花瓶”二字。
    说是运气好,其实也归功于那些没日没夜的训练中。
    谢乔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她正好轮了档期,有几天休息,难得空闲,就窝在了东城的公寓里,她没有买到顾湛肖那栋楼的房子,只买了他对面楼的,偶尔在家,却从没见到过他,她想他怕是搬走了。
    谢乔语气匆匆说她快不行了,陆绽赶到的时候,谢乔身下大片的血渍,鲜血染红了谢乔白色的睡裙。
    “谢乔,你怎么了?”陆绽将她扶到一边,赶忙拨打了救护车。
    谢乔苍白的脸看着她:“我会不会死啊?”
    陆绽拖着她的背,将旁边的枕头塞到她的背后:“别瞎说话,救护车在路上。”
    谢乔揪着她的手:“陆绽,我和他那么多年了,他怎么能不要我呢?你说凭什么?凭什么?”谢乔越讲越激动,嘴唇的血色失去了大半。
    “那个酒吧驻唱?”陆绽依稀记得那个除夕的夜晚。
    谢乔虚弱的点头:“嗯,他去年开始就不对劲,后来我发现他跟了一个二线的女演员,之后那个女的给他介绍了点小剧本,拍了点小成本的电影,就辞了工作,从这里搬走了,他前天跟我说他早就跟她好了。”
    谢乔说着眼泪就出来了,陆绽拿着抽纸递给她,印象里的谢乔抽一根烟,拿着啤酒瓶,什么困难都可以去他妈的,现在的谢乔脆弱的像个搪瓷娃娃,一碰即碎。
    “别哭了,谢乔,你是个聪明的姑娘,为了一个渣男不值得这么糟践自己。”
    谢乔一边擦眼泪一边说:“可我怀孕了,我怀了他的孩子啊。”
    陆绽吃惊的看着她,谢乔哭的厉害,身下的血涌得更多,陆绽说:“别哭了!”
    谢乔第一次看到陆绽发了脾气,陆绽说:“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要死不活,你不想活,你考虑过你肚子里的生命吗?”
    谢乔果真止住了哭,她哽咽着:“我不想这个孩子出生就没有爸爸,他不应该这么来到这个世上。”
    陆绽紧握着她的手,不知道能说什么才能安慰到她。
    直到救护车来,谢乔说:“陆绽,他明天飞成都,也许再也不回来了,我怎么办?我不想失去他,我从没这么爱过一个人,我不想失去他。”
    陆绽安抚着她,跟救护车去了医院,谢乔的手满是冷汗,嘴里还在喃喃的重复着不想失去他。
    孩子最终还是没能留下,次日清晨,陆绽简单的洗漱了一番就去了机场。
    机场的候车室,楚函低着头看着报纸,冷不丁的一杯热水自上而下的浇注了下来。
    “楚涵,你他妈的就该下地狱。”陆绽极少这么愤怒。
    “这事跟你没有半毛钱关系,大明星!。”
    “谢乔为了你打了孩子!”
    “然后呢?”他挑着眉。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是为了谢乔的眼瞎。
    激烈而刻意压制的争吵让他们之间显得更像一场较量,陆绽毫不示弱,甚至强势到不可一世,她抬着小脸,直视着愤怒的楚函。
    争吵之后,男人离开,留下陆绽一个人在原地,毫无疑问,这一场较量她赢了,却一点也不开心,因为不管输赢,谢乔都注定是要受伤,她不忍心谢乔这样,可这段孽情就该由她自己亲手解决。
    陆绽愣在原地,若有所思,对面穿军绿色大衣的男人站起了身,一米八五的个子朝她步步逼近,陆绽老早就看到了,那身衣服还是几年前买的。
    陆绽不禁觉得命运可笑,她在东城等了那么多的日日夜夜都不曾碰见的人,在此刻化作了强忍的酸意。
    他一步一步朝她走来,陆绽咬了一下唇,心拧在了一起,她想她应该伸手打招呼,或许还要再配上礼貌的微笑,更或许,她应该说,啊呀,别来无恙啊,顾湛肖。
    最终他走到了她面前,一个眼神都没有留在她身上,一如当初比赛会场的第一面,他不认得她?
    怎么会?
    他们爱的那么热烈啊!
    他最终还是略过了她,没有留下一句话,陆绽失落到了极点,她不能哭,起码不能在他面前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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