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是你的猜测吧,家慧未必这么想。”
    “我亲眼见到他们约会,而且就在我家里。”
    “……”
    “一年前的那个晚上,我出车时突然胃疼……正好当时离家不远,我就打算回来喝点水。可是当我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听见房间里有奇怪的动静……家慧和一个男人在说话!要知道当时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了,完全可以排除掉是朋友造访的可能。”
    “然后呢?”
    “然后我用钥匙打开防盗门冲了进去。也许是我开门的声音太大了,惊动了他们,当我赶到卧室的时候,那个男人已经跳窗逃走,只剩下衣衫不整的倪家慧。”石巍脸上的肌肉抽搐着,神情里透着一股狠劲,“这个不要脸的女人,竟然狡辩说刚才逃走的那个人是小偷。”
    “可能真是小偷呢,企图财色兼收……”
    “不会的。我当时冲到窗前,夜色太黑看不清什么,只看到那个男人一瘸一拐地逃走,身上穿着一件非常眼熟的外套。江日晖就有那么一件。”
    “不能因为一件外套就断定是江日晖呀,这座城市里穿同样的衣服很多吧。”
    “还有一件事,第二天我借故去见了他一面,发现他走路的时候有点跛。”
    “他的脚崴了?”
    “嗯。”
    “你问他是怎么跛的了吗?”
    “没有。你觉得他会说实话么?”
    “这么说还只是你自己在胡乱猜测而已。”
    “哪有那么多巧合。”
    “说的也是……不过我真的不相信倪家慧会是那种人。”
    “事实不是以我们的意志为转移的。有时候你觉得很了解对方,其实未必。”
    “说的也是……”高兴感慨地表示赞成。
    “那晚之后没几天家慧就自杀了……可能是因为无地自容吧。”石巍仰起脸,闭上眼睛。眼皮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游动。592
    “巍子,”高兴挪动了一下屁股,迟疑着说,“其实你有没有想过,倪家慧自杀可能还有另外一种原因呢?”
    “什么?”
    “就是你误会了她,那个人的确是小偷,因此你的猜忌和不信任,令她受到伤害?”
    石巍的表情微微变了一下,旋即恢复平静。
    “不会的。”他幽幽地说。忽又提高声音,“不啰嗦了,赶紧把你送回去,等会儿还得继续出车呢。”他重新发动了引擎。之后长时间陷入沉默。高兴几次想要开口说点什么,都被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场所击退。他有点后悔说出了那个想法。对于石巍来说,那个想法实在是太残酷了。
    高兴无聊地把视线投向窗外。空气中飘浮着亢奋而颓糜的气味。各式各样的欲望都在这一刻苏醒,纠缠在一起发酵。
    第十章 婚礼变奏
    一个比猫叫更为瘆人的声音终止了这场骚乱。只见一个女人抱着一个纸箱,神情诡异地站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那个箱子四十见方,看上去份量不重。盖子没有封死,一只苍白的小手从里面伸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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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吸不畅的感觉从一进门就有了。也许是因为衬衫的领口有点紧,也许是因为周围的陌生人太多。江日晖一向都很排斥这种必须着正装的场合,一群道貌岸然人拿着杯子到处找人聊天,看上去很热闹,实际上是虚假繁荣。怀着一颗真诚祝福的心赶来的当然有,为了面子和人情而被迫出席的也不在少数。今天,江日晖属于前者。
    婚礼现场位于檀珑湾大酒店顶层。今天的塞纳河餐厅,布置得极具法国宫廷式奢华。古典的水晶吊灯,精致的金箔穹顶,豪华的餐桌,长长的红地毯,餐厅的一角,紫色丝绒倾覆立式钢琴椅。处处洋溢着欧洲古堡的浪漫气氛。
    时间未到,江日晖转了转,看到石巍和几个同学在一起。于是走过去分别打了招呼。
    “你那个朋友没事吧?”他问石巍。
    “托你的福,没死。”石巍懒洋洋地举了举杯。
    “还在为上次的事生气呢?”
    “哪敢呀,您可是位高权重的刑警队长。”
    见对方一点都没有打开话题的意思,江日晖只好跟别的同学搭讪。
    旁边几个人似乎是新郎的朋友。正在兴奋地议论着什么,声音稍微有点大,引人侧目。江日晖无聊地听了一下,说的是滑冰之类的话题。原来他们都是暴风雪滑冰俱乐部的成员。暴风雪俱乐部是贝城唯一的专业室内滑冰馆,总面积两千多平方米。馆内置备了先进的环保制冰设备和自动电脑监控系统,以及一流的滑冰配套用具,为那些爱好冰雪运动的人提供了一个很好的休闲健身场所。没想到斯文的时君度还有这个爱好。
    婚礼进行曲终于响了起来,人群自觉地分出一条甬道。盛装的新娘挽着父亲的胳膊出现。592婚纱尾翼长长地拖在红毯上,炫丽如孔雀开屏。
    胥海峰将女儿的手交给时君度之后,接下来就是千篇一律的宣誓环节。充当牧师角色的司仪开始背诵那些乏善可陈的话。就在此时,万籁俱寂的大厅里突然响起了一个奇怪的声音。那个声音尖细凄厉,很象猫叫。
    婚礼现场居然混进了猫,真是成何体统。有人愤怒,有人窍笑,也有人亢奋地展开扫猫行动。司仪的致辞被迫中断。
    几分钟后,一个比猫叫更为瘆人的声音终止了这场骚乱。大家巡声望去,只见一个女人抱着一个纸箱,神情诡异地站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那个箱子四十见方,看上去份量不重。盖子没有封死,一只苍白的小手从里面伸了出来……
    “孩子!谁的孩子!”那个女人尖叫。
    江日晖下意识的举动就是将视线投向主席台。他看到一直优雅从容的时君度,神情似乎不自然地僵了一下。但很快就调整回原来的冷静。也可能这短短的一瞬只是他的错觉。
    现场有很多人都是巨鲨集团的职员,都知道几个月前那场婴儿风波的离奇事件,所以很快就将这两件事情联系到了一起,人群就象被捅了一棍子的马蜂窝似的,围着着这只纸箱发出各种各样的猜测。
    “怎么回事,奇怪的婴儿又出现了!”
    “难道这里也有人作出那种始乱终弃的事?”
    “冤有头债有主,搞乱别人的婚礼真是太不道德了!”
    “对了,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信,也许会留下什么信索。”
    “呀,真的有一封!”
    “上面写的什么?”
    “亲爱的,你还记得一年前那个浪漫的夜晚吗?现在我把你的杰作带来了!如何处置悉听尊便……”一个男人拉长了声音、阴阳怪气地念道。
    “跟上次的情况一模一样呢!”
    “不会这么巧吧?”
    “就是,太诡异了!”
    “咦,这孩子有点奇怪……他好象不呼吸!”
    “不会吧,不呼吸怎么还会哭?”
    “鬼呀……”随着一声尖叫,人群溃退数步,只剩下那只纸箱倒扣在地上,裸露着粉色皮肤的婴儿在纸箱的下面蠕动,象要奋力爬出的样子。撕心裂肺的哭声在高悬的穹顶回荡。
    以江日晖的反应能力,其实完全可以在第一时间控制局面,不过他在瞬间做出一个决定,准备观察一下某些人的反应。尽管这样做可能对胥芳晴的婚礼造成恶劣的影响,但是为了真相,592他还是选择了不动声色。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胥海峰阴沉着脸走过去。“怎么会有个婴儿?”
    闻讯赶来的保安扑上去看了看,抬起头:“胥总,是个声控娃娃。”
    “声控娃娃!谁做这种无聊的事!?”胥海峰凌厉的眼峰环扫了现场一圈之后,落在了那几个保安的身上,“先把它给我弄走,回头把肇事者给我找出来!”
    “是,胥总。”领头的保安诚惶诚恐地答应着,一米八几的个头在一米七几的胥海峰面前,佝偻成了虾米。
    2
    现场被清理之后,胥海峰走到主席台,面带歉意地对大家说:“各位,刚才出现了一点小插曲,希望不要影响大家的心情,也希望大家继续给新人送上最诚挚的祝福!”
    司仪清了清嗓子,重新上台致辞。身上的长袍看上去很象睡衣。“大家好,我们今天在这里出席这位先生和这位女士的神圣婚礼,请问你们俩彼此当中,有谁有什么理由认为你们的婚盟不合法吗?”
    大厅里鸦雀无声,与其说在聆听那些陈腔烂调的问答,不如说是期待仪式结束之后的美食。
    “听说主厨是特意从欧洲邀请的呢。”
    “食材也是从外国空运的。”
    有人在窃窃私语。江日晖回过头去,冷冷地瞟了一眼。
    “在场的各位当中,如果任何人知道有什么理由使得这次婚姻不能成立,就请说出来……”司仪说完象征性地扫了人群一眼,继续下话的话题,“没有?好,时君度,你愿意接受胥芳晴作为你的合法妻子吗?”
    时君度深情地与胥芳晴对视,“我……”
    “等一下,”一个响亮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诸位,我有充分的理由认为这次婚姻不能成立。”
    这个不和谐的声音是从门口发出的,大厅里所有的脑袋就像上了发条似的,集体转向门口。江日晖也吃惊地望过去。只见红地毯的尽头,站着一个突如其来的年轻女子。她一身黑衣,就像一团浓缩的影子。在看清她的脸之后,江日晖恍然大悟地扭头,再次将视线投向主席台那边……
    他看到了一张血色褪尽的脸。笑容依然在,却完全没有从前的生动。好象被骤然下降的气温冻住了一样。
    很明显司仪也没有经历过这种复杂的场面,他手足无措地抬了抬掉到鼻梁上的眼镜,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是谁?你有什么理由……”
    黑衣女子面向众人粲然一笑,一字一顿地说:“理由就是,我就是刚才那个婴儿的母亲,而新郎就是他的父亲!”
    “啊!?……”现场一片哗然。
    时君度抽动着嘴角:“你,你胡说什么?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好吧,我来帮助你回忆一下。”592黑衣女子缓缓向主席台走来。“时君度,芙蓉公寓的大火,金凤苑小区的玫瑰,还有失踪的婴儿和被镙丝刀杀死的钟巧妹……想起来了吗?你处心积虑地做了那么多事,就是为了今天吧?”
    在她一句接一句的质问下,时君度仿佛遭遇了一场飓风,儒雅冷静的气质荡然无存。他瞠目结舌地瞪着她的逼近,说不出一句话来。
    黑衣女子陡然伸出双手,厉吼:“时君度,你把孩子还给我!”
    “啊!”时君度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低叫,连退数步。惊慌中踩住了胥芳晴的婚纱尾翼,两个人齐齐跌倒。
    胥芳晴脸上的面纱也被扯落,露出一张苍白的脸。
    现场发出一片嘘声。
    还是胥海峰反应得快。他铁青着脸走到黑衣女子面前,说:“小姐,今天是我女儿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你跟时君度有什么恩怨,能不能等婚礼结束之后再说?”
    黑衣女子冷笑,“胥海峰,听了这些理由之后,你还是执意要把女儿嫁给这样一个衣冠禽兽吗?他为了荣华富贵可以六亲不认,甚至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可以铲除,难道你就不怕有一天,你的女儿也会跟我一样,得到一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胥海峰噎住。
    时君度此刻已经搀扶着胥芳晴起来,恢复了原先的冷静。他上前一步指着她,冷冰冰地说:“小姐,我真的不认识你。关于你说的那些话我完全听不懂。我不管你是谁派来捣乱的,现在请你马上离开。”
    “我不走,要走也要带你一起走,带你下地狱!”黑衣女子逼视着他。
    “好吧,如果你坚持你所说的是事实,那么请你拿出证据来,不然就是对我的恶意毁诽!我将保留诉诸法律的权力。”时君度掷地有声的说。
    “证据?证据当然都被你销毁了!不然你也不会道貌岸然地站在这里!不过有个人曾经对我说过一句话: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法律纵然无法制裁凶手,但他早晚必会遭到报应。时君度,人做在天在看,不要以为你做的那些坏事没有人知道!你尽早都会遭到报应的!”
    “既然你还是一意孤行,那么我们只好报警处理了。”时君度无奈地叹了口气,掏出手机。旁边的保安则如梦初醒地跑了过来,鹰捉雀拿地拧住了黑衣女子的胳膊。
    “放开我,时君度,我不会放过你的,我一定会让你血债血偿的……”黑衣女子奋力挣扎着。高跟鞋的鞋跟断了一只。
    江日晖挤出人群,“时先生,我认识这位小姐,请让我来劝劝她。”
    “哦,那就交给你了。我倒忘了,你也是个警察。”时君度点点头,将手机收了起来。
    江日晖走过去,扶起黑衣女子说:“林蕊生,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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