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塔莎,你若有真有实力凌驾于你两个弟弟之上,你的父皇也未必不会选择你,可是你看看你下的每一步棋,你所依赖的这些力量!”柯依达声色俱厉,“这些守旧门阀的散兵游勇,除了做点不入流的小动作,还能做些什么!你与他们搅合在一起,便是打上了守旧力量的烙印,而如今的帝国,决不允许有一个可能让历史倒退的储君!”
    娜塔莎脸色苍白,咬着下唇,却突然笑了起来:“姑姑,你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呢?你帐外三百名侍卫都已经被我三千死士围住,而如今在这帐子里,就凭你们两个人,能走得出去吗?”
    第149章chapter143决断
    就凭你们两个人,能走得出去吗?
    她这样说的时候,帐外已经响起厮杀之声。
    金戈撕裂血肉的声音,战士和马匹的悲鸣,由远及进,仿佛便在耳边。
    柯依达仍然坐在桌边,没有起身。
    目光平淡无波的扫过她,然后移向帐篷的穹顶,像是已经听到了刀剑撕破空气的悠长声音。
    蓦地,帐篷被撕裂的声音刺耳地响起,一道电光从空中击下,复又横空扫过,血光飞溅满天,便有几十名死士一排排倒地。
    黑色军装的干练女子凌空而下,肩头的十字肩章银光耀目,手中的军刀风驰电掣一般掠过,电光火石之间已经架上娜塔莎的脖颈!
    与此同时数十名神鹰军将兵已经帐篷顶端跃下,手起刀落,混战没有几合,对方的死士已经倒下一片。
    “都给我住手!”持刀的女子大喝一声,茶色的眼眸杀意四现,“不然我杀了她!”
    柯依达眼底
    布兰森被这一连串地变故震撼地说不出话来,隔了很久方才战战兢兢地道:“这……这不可能……外面……”
    “你问的是他们吗?”男子清越的声音响起,帐门被掀开,放眼而望,一地血池,尸横遍野,满目残忍而荒凉。
    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迈着大步走进来:“蒙特尔家族的葛文尔,斯坦丁家族的迪奥特,克里斯家族的艾文,还有那些不知道名字的,都在这里了!”
    他一抬手,身后几名壮年的军官扬手掷下几枚血淋淋的头颅,咕噜噜滚在地上,睚眦目裂,血肉模糊。
    娜塔莎几乎便要晕过去。
    柯依达只看得冷冷一笑,连血未曾见过弱女子,谈什么谋朝篡位!
    “迪亚哥中将。”她道,“情形如何了?”
    “下官麾下已经肃清方圆五十里之地,五座反贼营盘具以肃清,帝都军的贝伦卡副军长已经攻下东南、西南十一座据点,军法队由北方进军,正在清扫其他的据点。”
    布兰森的脸色一阵惨白。
    柯依达神色未变:“安瑟斯呢?”
    迪亚哥停顿了一下:“还没有找到。”
    柯依达看着帐子最后一个强撑的人:“布兰森卿,是你自己交出人来,还是让我的人带着你去找?”
    布兰森眼底波澜微动,扫了一眼周遭横戈持刀的神鹰军将兵,脸上闪过一丝狠厉之色,略略俯身手里袖箭挥出一道银光,直逼柯依达面门而来——
    未及面前,赫尔嘉果断出刀,将其截断于半空。
    众人一愣神间,这布兰森已经出手架开身侧的刀剑,纵身向帐篷后面奔去。
    迪亚哥一怔,身体已经做出反应,率领麾下的近卫一路追去。
    布兰森?奥布莱恩直奔后账而去。
    大势已去之后的第一反应,便是了却最后一桩事情。
    这大概便是他身在这局中,最后能做的事情了。
    掀开帐门,却见里面空空如也。
    他往前迈出几步,警惕地打量周遭的动静,却听得身后有声音朗朗响起:“你在找我么,布兰森卿!”
    他惊得眉毛一挑,急欲转身,身后的人已经出手如电,瞬息之间扳过他的肩,另一手已经封住他的咽喉。
    惊悸之间,一双苍冰色的眼睛映入眼底。
    “安瑟斯殿下!”他骇然的摇头,“这不可能,那副迷药灌下去,你不可能行动自由!”
    “你说的那碗茶吗?”安瑟斯抬了抬嘴角,“我是喝了点,不过大部分都吐在了袖子里。”
    “你……这么说……”
    “我就是想看看你们到底在下怎样一盘棋。”年轻的皇子淡淡地道,“只是我还是不明白,卿的背景与那些门阀势力并不相干,为何要如此执迷不悟呢?”
    “殿下想知道吗?”
    “若你能配合,我可以在柯依达姑姑面前保下你的命。”
    布兰森却笑起来:“安瑟斯殿下,你说得太轻松了!这样谋逆的大罪,恐怕连娜塔莎公主都难逃罪责,又何况我?”
    “那就要看你能够提供多少有用的东西了!”
    布兰森别开眼神,沉默了一阵,仿佛在思索着什么,却不防一抬肘,向安瑟斯的手腕顶去,安瑟斯一惊,不得不松手跃开,却见他手中一道银光迸出,略一侧身,一枚袖箭已经擦着耳机飞过。
    年轻的皇子眸中染上几分怒意,布兰森却是出招更狠,借着前一手掩护的已经纵身到了跟前,手中不知何时掣出的短剑架上他的脖颈。
    “事到如今我唯一能够告诉殿下的是——”他冷冷地道,眼底迸出寒冷的杀意,“我要的,是殿下的命!”
    他扬手,短剑闪着寒芒。
    安瑟斯却只站着未动,一道银月般的寒光划过苍冰色的眼底,粘稠的热血溅了一地,布兰森的身体突然僵硬,面部的表情便得狰狞而扭曲,有汩汩的血从喉咙里汹涌出来。
    他缓缓地倒下去,短剑掉在地上。
    安瑟斯看到他的背部,似有大量的血送巨大的伤口中喷涌出来,绽放出大朵大朵的红花。
    他顺着那尸体看去,目光往上,亚伯特?法透纳正站在帐门前,奢华的金发沾染着绯红的血丝,手里的军刀尚未还鞘,斜斜垂下,有鲜艳的液体往下流淌,背后是耀眼的阳光,甚是刺眼。
    “你太心急了,亚伯特。”他叹了口气,“我本来还想留个活口的。”
    金银妖瞳的军法官冷冷挑了下眉:“你惹得麻烦事,已经够多了,我——的——殿——下——!”
    最后几个字是一字一句咬出来的,安瑟斯似乎嗅出了几丝愤愤不平之意,无辜地弯了弯嘴角。
    帝国历22年初,波伦萨大帝巡视新领土之际,被贬在皇陵的娜塔莎?亚格兰公主勾结旧门阀余孽,以维斯特山谷为据点,发动叛乱,并挟持安瑟斯皇子以企图要挟帝国中央政权——史称“维斯特动乱”。
    这场动乱持续的范围并不广,比起明面上的军事斗争,暗地里死士间者的博弈在平叛之中占到很大因素,柯依达公主仅动用了局部兵力,便将埋伏在山谷中的乱党余孽悉数剿灭。
    也正是到此为止,自旧王国末年以来一直阴魂不散的旧贵族势力终于被尽数扑灭,销毁了最后的火种。
    ——《亚格兰战史》
    接下来的善后事宜由监察厅接手。
    参与叛乱的余孽俘虏均被收监,宪兵队抄查了牵涉案中的十几名官员与贵族,监察厅大牢里一时人满为患,刑讯室里连续数日灯火通明。
    监察厅长本人比起前几日来更加不得闲,眼底泛红的血丝表明,他已几夜未曾合眼。
    “监察厅连续几日加班加点,对于涉案人等的量刑已经拟出个大致的章程……只是娜塔莎公主……不知该如何处置?”
    他这样问的时候,倒不是对那位犯案的公主心存顾忌,只是事涉皇族,不得不与其余两位枢机卿商议。
    岂料柯依达的回答甚是干脆:“谋逆之罪,自然是要上最高法庭,将审讯结果录下,交给皇帝陛下定夺就是了!”
    此话一出,修格与埃森两人都是略略一惊。
    谋反之罪自然罪无可恕,但也不是绝对,有的时候牵涉皇族之中某些不足为外人道之事,动用一些隐秘的手段秘密处置了,或是索性免去一死终身圈禁也不是没有先例。
    而柯依达此番却要提交最高法庭,是根本不打算留有任何余地了!
    看来前番对方那影影绰绰的小动作,乃至林格之死,已经彻底触怒了她!
    监察厅长不动声色地眯起眼睛,略略颔了颔首,以示知晓,便抽身退了出去。
    空荡荡的会议室里便只剩下修格悠悠叹息:“以国法行事,我本无话可说,可是公主殿下,听说皇帝陛下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下官担心……”
    柯依达想起自己临行时皇帝苍白的脸色,沉默了很久,却仍是冷冷地道:“即便如此,难道修格大人以为,以娜塔莎的所作所为还有转圜的余地吗?”
    修格沉默了一阵,终究还是无言,末了缓缓地叹息了一声:“柯依达公主,你太过心急了……”
    柯依达看了他一阵,似乎在斟酌他的话中之意,两久方才挑了下眉:“是吗?”
    她反问:“其实此次叛乱有些事情已经露出了端倪,行政部那个书记官,你真的没有查出他的来历?”
    修格的眉梢跳了一下,仿佛是触及到了什么,看了她一眼,不再说话。
    十日之后,皇帝御驾返回帝都。
    大概是病体初愈和旅途劳累的缘故,他整个人的气色看起来有点虚弱,精神未免不济,但话说回来,听到自己的女儿谋逆的消息,即便是皇帝也不会感到高兴。
    也因此,监察长在次日才将最高法庭的审讯结果呈上御览,而对于娜塔莎公主的处置,波伦萨皇帝依然没有当场表态。
    只是在国务会议散后,单独留下了柯依达。
    而再这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皇帝都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眼前的卷宗,神情萧条,斜阳从窗户里投落淡淡的光晕,光影交织之下竟有几分惨淡而苍白的感觉。
    柯依达站在面前看着他,一时竟也只有沉默。
    半个月不见,皇帝竟然显得苍老了许多。
    叱咤风云半世,生杀予夺冷酷无情的疾风皇帝,何时竟也有这样的表情?
    “陛下?”
    她试探着开口,皇帝终于抬起头来。
    “朕在回来的时候,一直在想,如果这一切真与娜塔莎有关,那么朕该如何处置她。”他道:“可是监察长将这一纸罪状摊到朕的面前,朕才觉得已经没有任何选择了。”
    “陛下,机会,你已经给过一次了。”柯依达道,“凡事,可一不可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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