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徐家的路上, 苏文卿一直在琢磨苏瑜和徐心梅的事情, 实在没有想到, 苏瑜到了京城这一趟居然瞧上了徐心梅。
    但是转念一想, 心梅模样拔尖, 性子又活泼, 天生便让人心存亲切感。不止苏文卿,当年的杨太太也是一眼就瞧中了徐心梅。
    苏文卿知道苏瑜是个外冷内热的人,平日里抬着下巴谁也看不上, 瞧着冷傲其实就是爱面子。心梅又是个活泼爱说话的, 大方热情却不谄媚,倒是与心梅的性子挺合适。
    苏文卿从来不知道自己居然有几分做媒婆的潜质,但是只要一想以后这两人有可能一处儿, 苏文卿简直要笑出来。
    徐子越发现苏文卿有些心不在焉,还时不时的傻乐, 明媚的脸庞上是好不遮拦的笑意,惹得徐子越心里痒痒的,瞧着她的笑脸忍俊不禁道,“想什么,小傻子似的。”
    苏文卿心情好,没和徐子越计较小傻子这个形容,心中有秘密当然想和最亲密的人分享,便将苏文锦今儿与她说的说了,“三姐说我没来的时候五哥经常来府上找心梅玩,还经常带各种姑娘家喜欢的小玩意过去…”
    说到这儿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 转过头来挑着秀气的眉毛对徐子越道,“表哥你一直在京城,五哥来徐府同心梅玩你怎么会不知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徐子越笑眯眯的捏了捏她鼓鼓的腮帮子,捏完又伸出手指在滑腻的脸蛋上摸了把才道,“苏瑜经常来找心梅我倒是知道,只不过苏瑜对心梅有意…我可不知道。”
    苏文卿才不信,瞧着徐子越的笑意就知道她又逗她,没忍住与他纠正,“表哥,你我如今成了亲,虽然五哥比你年纪小一些,但是论辈分你还是要叫他一声五哥的。”
    徐子越点点头称应该应该,转过头来从善如流的笑着问她,“那若是以后五哥真的娶了心梅,心梅又是你我的妹妹,那时五哥可不成了四妹夫?”
    苏文卿:“……”
    这还真是一段麻烦又复杂的关系。
    这个话题就此打住,已是傍晚时分,夕阳透过纱帘透进马车,马车里也晕上了一层浅浅的金色。身上暖暖的很舒服,苏文卿晃晃悠悠便有些困了,后来何时靠着徐子越睡过去她早已不知道。
    马车从徐家西门直接进了垂花门,徐子越没叫醒徐子越,轻轻将人从车里抱出来。
    绿袖站在身后很是为大少爷捏了一把汗,虽然她家小姐身子轻,但大少爷书生一个也挺单薄,可别半路将小姐掉下来。紧紧跟了一路,直到徐子越抱着人进了越林苑,将人安安稳稳的放在床榻上这才松了口气。
    徐子越像是看透了身后这小丫头心中想什么,毕竟绿袖眼中的怀疑挡也挡不住,一时有些无奈,进屋稍作梳洗就去了清风堂,临走前又叮嘱一句,“别吵,让少夫人好好睡。”
    说罢这才出了越林苑,走出去后徐子越甩了甩发麻的手臂,心中暗道等明日开始要去寻庆国公学些功夫…
    文卿是不重,但是说实在的…这身板,还真是有点勉强。
    一众丫鬟等徐子越出了院门松了口气,这才一个个眼睛发亮叽叽喳喳的说起适才徐子越抱苏文卿回来的情景。
    “我是真没见过比大少爷还疼娘子的了,亲自抱了进来不说,你瞧瞧刚刚替少夫人盖被子时少爷的眼神,简直快化出水了。”
    “少夫人真是修了多少的福气才能嫁给少爷,少爷长相才学样样出色,若是少爷能对我笑上一笑,死也值了。”
    绿袖听到这话顿时不高兴了,什么叫少夫人修了多少的福气,她家小姐长相才学也是样样出众,难不成还配不大少爷?
    想当年大少爷没考中状元时,徐家人人待他都不好,只有小姐不顾他人反对义无反顾的对大少爷好,老爷送来什么好东西都挑出来送给大少爷。
    她也曾为小姐抱怨过,好在大少爷是个有情有义的,如今做了高官,没有忘记小姐的好将小姐娶了回来。正是因为知道两人一路如何走来,所以听着丫鬟们的话越是生气。
    她是苏文卿身边的大丫鬟,此时板起脸来,周围还说个不停的丫鬟也觉察到绿袖的不悦,渐渐低下了头不再言语。
    绿袖冷着脸,一一扫过众人的脸,尤其在清瑶清芷两人脸上多停留了一阵子才道,“少夫人对下人们宽容,不是因为她怕了什么,而是她脾气好。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想想自己的身份,再想想大少爷是什么身份,是你们能肖想的?今儿我提前提醒了,别一个个在心里盘算什么,若是让少爷夫人发现有人存了不该有的心思…这越林苑,你也不用再待下去了。”
    到底是越林苑的大丫鬟,众人从未见过绿袖发火,适才有些人还存在些旖旎的想法,顿时被绿袖一番话吓得半点不剩。
    当然还是有些存了心思的,待众人散去后,清瑶难免在清芷跟前抱怨一两句,“我们本来就是苏老太太送来给少爷做陪房的,与她们自是不一样。绿袖也不知道自己存了什么心思,倒是想管着我们。”
    清芷剪了剪枝头开的正盛的花朵道,“你还记得你是苏老太太送来的,而不是徐老太太送来的。”
    清芷来了徐府这么些日子,算是慢慢看清了。
    偌大的徐府,如今做主的不是徐老太太,更不是二太太,而是大少爷。就算她们是徐老太太安排到大少爷身边的,收不收也要看大少爷的心意,更不说她们是苏老太太送来的。
    说句不好听的,苏老太太的身份,在大少爷跟前什么也不是。
    苏老太太送来的,大少爷就得收?苏老太太哪有这么大的面子。
    就像丫鬟们说的,清芷好从未见过这么疼娘子的公子,大少爷疼小姐简直疼到了骨子里。吃饭怕烫着,走路怕烫着,含在嘴里也怕化了。不说以后怎样,但如今两人正是柔情蜜意的时候,清瑶居然把心思已经打在了大少爷的身上,清芷遮住眼中几抹嘲讽,没有言语。
    大少爷只有对着少夫人的时候才是温柔的模样,对着其他人可是没有半点笑意。房里的绿袖和千知,也只是脸色好了一些罢了,更何况她们这些丫鬟。
    她可是听说过大少爷是怎样的狠角色,清瑶凭着自己一点姿色,就将主意打到了大少爷身上。没有小姐的命,偏偏还做小姐的梦,长的再标志能比得上少夫人?
    清芷剪下一只芍药插好,没打断清瑶愤愤诉说这的绿袖的坏话,只是临走前提醒了一句,“少爷少夫人都不是面善的人,你好自为之。”
    留下愣在原地的清瑶,清芷捧着花进了正屋,亥时苏文卿才醒过来,清芷正在屋里安安静静的打扫,见她醒来忙过来伺候她起身,“夫人醒了,少爷去了老太太那处,说您今晚不用过去请安了。少爷这会儿在书房,说让厨房了熬了莲子羹,这会儿还在火上熬着呢,您要不要用一碗。”
    苏文卿诧异的看着清芷秀丽的面容,清芷与清瑶一同跟来,只是清芷这丫鬟性子清冷又话少,她也没有过多注意。如今一串话说下来,处处俱到又讨巧,倒是让苏文卿存了几分好感,“端过来吧,正好有些饿了。”
    清芷点头应了,出去不一会儿便端了莲子羹进来,一起还有两道爽口小菜。苏文卿不由又打量了清芷一眼,心道日日看着清瑶作妖,倒是忽视了清芷。
    比绿袖聪明,比千知细心,若是没有其他的心思,她倒是不讨厌这样懂事的丫鬟。
    “将莲子羹再盛一碗给少爷送过去,算了,我亲自去送吧”,苏文卿醒来后发现自己就躺在榻上,自是明白是徐子越将自己抱了进来。众目睽睽下徐子越就抱着她进了门,苏文卿实在是赫颜,但是心中却是忍不住的发甜。
    清芷出去,不一会儿便将莲子羹小菜又备了一份,苏文卿送了过去,小夫妻两人又难免说笑一阵子,两人在书房一同看了半个时辰的书,徐子越这才揽着苏文卿回到正房,“明日还要去江府,早早歇息。”
    苏文卿点点头,任由徐子越将人揽进怀里,一夜无梦。
    第二日清晨,因着要去江府,苏文卿早早便起了。
    江家不是普通人家,江家世代做官,这一代江聪更是位列内阁。江阁老是徐子越的恩师,苏文卿不敢怠慢,早早起来梳妆,发鬓不是平日里最平常的流云鬓,虽不是妇人的盘头但也绾了头发,看起来顿时大方庄重了许多。
    礼物也是再三确认过,徐子越瞧着她认真的模样忍不住道,“明儿还要去三皇子府上呢,到时候是不是觉也不用睡了。”
    “江阁老是表哥恩师,怎可懈怠”,苏文卿对着镜子又打量了一遍,到底因为自己长相太明艳夺目,看起来就是不够雍容不由皱眉,回头对徐子越道,“是不是穿的不够庄重?”
    徐子越叹了口气,走过来牵起她微微濡湿的手,“已经可以了,你太紧张了。”
    苏文卿也知道自己紧张,毕竟见得人是朝中的阁老,还是徐子越的老师,当然,说不定还有江澄。
    女人的直觉极准,江澄当年提起徐子越时明显波动的眼神,苏文卿一直没有忘记。但是听说江澄已经成了亲,徐子越只是江家的弟子,江澄应该不会回来吧?
    江家的宅子在城东头的胡同里,江府对面是俊安公府,朱红大门气派十足。马车才到,看门的小厮迅速跑过来迎人。
    眼瞧着平日冷冰冰的徐公子下了车,转身小心翼翼的将马车上的人扶了下来。小厮心道这大抵就是让徐公子等了两年的徐少夫人了,隔着空档瞧了一眼那女子模样,顿时眼睛有些发直。直到对上徐子越唇边的一丝冷意,小厮这才缓过神来忙道,“徐公子徐夫人里边请,老爷小姐已经恭候多时了。”
    苏文卿握着徐子越的手微微一紧,小姐?
    江澄还真的回来了?
    第88章
    江澄喜欢徐子越 , 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少, 苏文卿因为两年来一直在苏州, 倒是知道的少之又少。
    江澄是江聪江阁老的孙女, 身份高贵长相出众, 更让人津津乐道的是江澄是位才女。这样眼高于顶的一位女子, 她能瞧得上的定是像齐光一样的男儿,不想居然看上了身份平平的徐子越。
    徐子越才学相貌确实不输齐光,但身份却云泥之别, 眼瞧着平日里冷傲的女子放下架子只为博徐子越一笑, 京城的闺秀们各个唏嘘不已。
    但当年徐子越为了苏文卿连公主也拒了,江澄能与徐子越一块的可能性也少了大半。但之后两年因着苏文卿不在京城,江澄又迟迟不定亲, 本以为又有转机,却不想等苏文卿母亲丧期一过, 徐子越便迫不及待的将人娶进了门。
    对江澄而言,苏文卿是在京城众人面前狠狠扇了她一巴掌的那个人,这样高傲的女子,每当夜幕降临时想起仅有一面之缘的女子,心中还是难免怨恨。
    怨恨苏文卿害她失了面子,更很徐子越对苏文卿一心一意,不留给她一点点机会。
    徐子越不娶她,她却不能一直等着徐子越回头,半年前祖父做了主,江澄与程斐定了亲, 现在也不过成亲三月。
    程斐与徐子越同年考中状元和榜眼,后与徐子越同朝为官,当年还打趣过徐子越惹了一身的桃花债,居然连江大才女也动了心,却不想心心念要嫁给徐子越的江澄最后嫁给了自己。
    阴差阳错,程斐与江澄做了夫妻,等再见到徐子越时也不知道是什么想法。
    气愤?不算是,他早就与江澄相熟,但江澄太傲气他并不喜欢,但如今已经成了自己的妻子,却还要回来见一见徐子越的新夫人,程斐又实在觉得梗的慌,甚至有些荒唐。
    他不知是因为怎样的心态,与江澄一同到了江家。
    江澄今日画了精致的妆容,场上几人都明白原因,江聪与江琦都有些不悦,转头去看程斐时甚至有些愧疚与尴尬。心道江澄今日的做法实在不恰当,但又当着程斐额面不好说什么,听到外边小厮说徐子越与苏文卿已经进了府,只能作罢。
    今日也让江澄真正见一见,好让江澄真正死心。
    江澄紧紧绞住手指,由于用力太过,手指显得有些苍白。
    其实她也就见过苏文卿一面,只记得这是个容貌堪比安庆郡主的女子,当时已是那般模样,现在也不知道是不是比以前更漂亮。她今日做了很细致的装扮,丫鬟们说也是极美的…
    江澄放眼看着空无一人的门口,这才恍惚想起,自己恨了这么久的人,其实也仅仅见过一次。
    江家一众人皆没有说话,不一会儿外边有婆子丫鬟们窸窸窣窣的跑步声,珠帘轻响是有人掀起了帘子。再抬头时,已经瞧见徐子越与一正红衣着的女子一同走进来。
    徐子越本就是相貌极出挑气质绝佳,不少人,就算是女子与他站在一起也会显得黯然失色。但徐子越身边的这女子,只消看一眼,心中顿时生出一种天生一对的错觉。
    程斐顿时想起不知何时自己打趣徐子越,说到底是怎样的天仙,能让徐子越甘愿等上这么久。等看清苏文卿的模样,那样的明艳夺目,艳丽的甚至有些咄咄逼人。
    身量不算很高,但站在徐子越身边却不显失色。程斐记得苏文卿还未及笄,却是难得的沉稳,面上不露一丝慌张,与徐子越一同向江聪行了礼,大方的回答江聪的问题。
    程斐顿时想起了安庆郡主,在他的记忆中,只有安庆郡主仅仅会因为容貌就让女人自惭形秽。苏文卿比安庆郡主更甚,不是因为苏文卿比安庆郡主更美,只是苏文卿的模样侵略性太强。程斐转头看了眼狠狠咬住嘴唇的江澄,这样苍白的脸与失神的模样,程斐蓦地生出了一种难掩的爽快。
    他不喜欢江澄,江澄也看不上程斐,但看到这个高高在上的女子大受打击,程斐唇角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笑容打趣了徐子越一声,“尊夫人好相貌,子越瞧了这么多天还没瞧够?”
    江澄这样的女子,不可能仅仅因为苏文卿的长相就认输,真正让她难以接受的是徐子越对苏文卿的态度。
    程斐与徐子越相熟近三年,这个冷漠甚至有些残忍冷血的男子,从未露出这样温柔又宠溺的眼神。他会因为苏文卿的一句话而勾起唇角,会在苏文卿回头看他的时候对着她微笑。
    这简直就不像徐子越。
    徐子越闻言浅浅一笑,毫不忌讳道,“永远也看不够。”
    苏文卿脸颊微红嗔了徐子越一眼,程斐余光扫过江澄,果不其然,江澄的面色越发惨白。
    江聪到底与小辈们不同,苏文卿的长相确实太过出色,但让他诧异的是苏文卿的谈吐。
    江聪并不了解苏文卿,只是孙女偶尔提起过,说苏文卿是个大字不识的商家女。商家女,眼中满是算计,说话间永远精明的算计,但这些是苏文卿身上没有一丝一毫。
    到位的礼节,不显谄媚又不疏远的问候,江聪看人多年,与苏文卿交谈几句后竟有种这是个知书达理官家小姐的错觉。
    细节总是能体现一个人的修养,江聪注意到苏文卿拿起茶杯时品茶的模样,他知道这个年轻的孩子甚至还会斟茶。
    江聪这才想起了苏文卿的母亲似乎是徐府当年的嫡小姐,当年女儿也曾于徐静一同玩耍过,那是个知书达理又颇具才气的娴静女子。
    苏文卿是商家女子,却也是徐静的女儿。
    到底只是十几岁的孩子,江聪不会和江澄一样对一个孩子心存恶意,更何况这是弟子的妻子。只是等江聪去看一旁的孙子孙女时,除去江家其他几个子弟时不时总去瞧苏文卿的脸,江澄此刻有些发怔,江琦却是直勾勾盯着苏文卿,眼睛眨也不眨。
    江聪顿时觉得老脸有些挂不住,轻咳了一声,江琦这才猛地反应过来。脸色有些发白的在苏文卿与徐子越面上来回看几遍,最终看向徐子越时已经不知该说些什么。
    想起徐子越新婚那天刚刚看了画像后问他何处见过这女子,江琦一脸我就知道的神情的将自己偶遇那女子的情景说了一遍。
    当时只当徐子越深沉的目光是动了心思,现在才明白,徐子越那时分明是动了怒。
    徐子越迎娶的这位苏文卿,就是自己念了许多日子还特意画了画像的,那位姑娘!
    他想问既是嫁人又为何会让他遇到?他有种被欺骗的愤怒,却明白这愤怒没有缘由。徐子越唇角勾出一丝冷意,偶尔看向江琦的目光是明显的警告。
    当初刚刚打开画卷时,徐子越甚至以为自己看错了,当即便问江琦这画中女子是何人。江琦当时误会了他的意思,却也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
    回京途中偶遇的一位女子,那日同行的还有一个高大的中年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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