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计谋,毒啊!坑人于无形!不过徐青乐见其成,晋国有这样善谋善计的王爷就不会垮,不然如何抵挡的住各方面都占着优势的敌人。
    “但安王极为谨慎……”他们不一定能让安王上当。
    “所以,这里每一个环节的人,都不能出错,这才有可能让他露出狐狸尾巴。这件事,交给你,我才放心。”邵华池去掉了自称,以我相称,是对徐清的尊重。
    徐清郑重点头,“末将定会全力以赴。”
    傅辰给邵华池出的这个将计就计,一方面是想通过这场戏,给邵安麟登基埋下炸弹,让他不再是拯救万名的神,而是将民心玩弄人心的新君,另一方面,他希望让这些还不完全相信邵安麟叛变的群臣亲眼看到邵安麟的破绽。
    而这一点,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现在有了天时地利,只差人和了。
    每一步都他们都如履浮冰。
    徐清在带将领们离开去做最后的准备时,复杂得看了眼傅辰。
    这种阴损到骨子里,又让人打落牙齿和血吞的主意,不像殿下平时的作为,也唯有这个不声不响的傅辰了。
    就是到现在,也没多少人在乎过这个太监,要不是被皇贵妃摆了一道,这个太监恐怕还没引起什么注意,这才是最让人犯悚的,谁会对这样的人提起防心。
    这个人与他年轻时有些像,却更能忍,更阴狠,更冷静,隐藏在骨子里的是傲慢和不可一世,谁都入不了眼的轻狂,殿下真能降得住这条毒蛇吗?徐青的忧心越发放不下。
    部署被进一步加强,等人离开,邵华池才将从刚才意识到后就压抑的情绪释放出来,拉着傅辰单独来到高台,“你早就布局了。”
    “宜早不宜晚。”拼谋略的同时,他们也必须比对方想的更多,速度也要更快,慢一步都会满盘皆输。
    “你是为了我。”邵华池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说道。
    “我是您的幕僚,这是自然。”傅辰理所当然回道。
    “不是,或者说不全是,你有私心!你阻止我动安王,是怕我背负了弑兄的名头,更是不希望我被百姓唾弃是吗?你不希望宝宣城的历史重演,所以你才出了那么迂回的主意,宁可花时间慢慢磨安王,放任他登基,却釜底抽薪,让他没有名誉和民众基础!你说你会让我堂堂正正登上御座,没有开玩笑。”邵华池本来没当一回事,但他发现其实傅辰早就在计划了,并一步步实现。
    这后知后觉才意识对方所作的感觉,难以用言语形容,他不明白为什么对傅辰的爱可以不断累积,好像永无止境。
    东方刚露鱼肚白,一丝光芒洒在傅辰身上,傅辰淡淡地笑了起来,透着一丝宠溺。
    好像在说,您说什么就什么。
    如果按照邵华池原本的计划去刺杀邵安麟,无论成不成功,只要安王这里有什么消息放出来,到时候陷入兵乱的百姓听到唯一带着兵来援救京城的安王被排除异己的瑞王杀死,那么百姓会怎么想,会怎么唾弃瑞王,没人会在乎瑞王的真心实意,这是遗臭万年的名声,傅辰绝不会允许邵华池自毁长城。
    邵华池见傅辰不回答,他自己却已经确定傅辰的用意,越来越激动,抓着傅辰,激动地眼眶通红,“所以你转移城中百姓,是为了以防万一,把伤亡减到最少,你早就猜到他们的用意,是为了让我彻底无法翻身,把京城沦陷的锅甩到我头上,那时候我如果陷入牢狱更是无法为自己辩解,他们的计谋就成功了。你以我的士兵的名义控制住城中情况是为了不给他们污蔑我的机会,也是为了事后让百姓记住我瑞王为他们做的一切,是也不是!?”
    弱化了所有人,突出和夸大了邵华池在这次守城中起得决定性作用。
    可以说傅辰毫无顾忌地利用各派以及敌军,设计了反连环计,就是为了给所有人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只有邵华池才是真正的王。
    邵华池激动的语无伦次,傅辰那么明显的政治倾向,里面还夹杂着不可忽视的私人感情,就是因为傅辰在乎他才会不允许别人欺辱到他头上一分。
    他习惯了一切靠自己,也习惯了被最亲的人捅一刀,如母妃,如父皇,如嵘宪先生……他靠着自己装疯卖傻,靠着自己在宫中站稳脚,又靠着自己险死还生得了战场的战绩,他甚至从不指望傅辰能真正为自己考虑,傅辰想得复杂,顾忌的多,做事总是会留几分余地,更不会做出局面未定就堵死后路的事。哪怕现在是他的阵营也只是因为选择了立场,是出于尽义务,他从没想过傅辰会全心全意帮自己。
    能达到目的方法千百种,傅辰选择了最麻烦却对瑞王最有利的一种,无论傅辰对他的感情是哪一种都已经让他感激上苍,终于优待了他一次,将傅辰带到他身边。
    出生至今,这是邵华池第一次体会到被爱的感觉。
    激动的像是个得到宝物的孩子,连泪水落下都没自觉,无措又笨拙地拉着傅辰,全然没了方才神圣不可侵犯的王爷风范。
    “是。”傅辰的目光流动着醉人的情意。
    邵子瑜被徐清赶回府里后,心中说不出的焦虑、他不知道是被徐清看出自己了自己的目的还是只是想阻止所有在城里的人出去,他更不知道这背后有没有邵华池在推动。
    他比邵华池知道晋成帝诏书内容也只是早了那么一点,太傅也是保皇党之一,从太傅告诉他诏书内容后,就接到了邵安麟的密探,询问他的倾向。
    显然,三哥是在探他的口风,以他的态度来决定登基后的行动。
    他自然表示了对三哥全力支持,与其自己去争还不如支持新皇,再者就是再不满,继承皇位的是他三哥,凭着两人小时候的情意,他只要识时务,就能保住命。现在,三哥回来一路上必然会遭遇伏击,如果有他在一旁助力,更可以增进两人感情。
    他懂得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
    现在徐清不让他出城,让他的计划被搁浅。
    他现在必须想办法出去,无论如何也要在他人之前与三哥汇合。
    就在这个时候,亲信小步跑来,凑到他耳边耳语了几句。
    没一会儿,门外一个被套了麻袋的人被绑了进来,不慎摔倒在地,听那闷哼声是个女子。
    当麻袋被拿走后,露出来的却是叶惠莉的脸,娇弱如迎风而立的小草,她被布条堵住了嘴,神情慌张,要说叶惠莉曾经是祺贵嫔,在宫中也是小有名气的人物,是梅珏独宠前最受宠的妃嫔,后因恶犬闹宫的事件被判流放,又被傅辰救下,让梁成文当做试验品一样进行换脸,现在她的模样格外飘逸柔美,化名小叶与傅辰的属下清水等人一起进入潇湘馆,成为京中有名的被派去搅乱这些保皇党官员的家庭,冥顽不灵者喂下蛊虫。
    本来今天也是有情况要报告给薛睿才出的门,却不知道她早早的就被邵子瑜的人盯上了。从叶惠莉来到京城后就受到各方势力关注,特别是邵子瑜,他小时候被三哥救过,撇开皇位来谈对三哥与对别的兄弟还是有不一样的情谊的。
    这女人明显模仿三哥的穿衣风格、行为举止、兴趣爱好,这才使得那么多达官贵人抢人,到底这像三哥才是稀有的原因。但邵子瑜看着不舒坦,山寨的终究是山寨的,要是背后没什么人刻意培养又怎么能这么像,再看现在保皇党人心溃散就知道这些女人的功用了,现在除掉虽然晚了,但也算给三哥一个人情了。
    “妾是尚书府上的,请您放了我……”叶惠莉梨花带雨哭着,若是一般男人看着定会心软,但他遇到的却是邵子瑜,这个对所有女人都从不留情面的男人。
    邵子瑜烦躁地摆了摆手,并不想看到她的脸,“拖下去,府里不是有个凌迟手来投奔吗,让他好好伺候她的脸。”
    叶惠莉一听到凌迟两个字,疯狂地挣扎,“不……不要!”
    几个护卫像是拖麻袋一样把她拉出去。她同意傅辰的计划,只是想回宫给自己报仇,向当年抛弃自己的叶家报仇,若是没有这张脸她还怎么报仇,对于一个容貌重于生命的女人来说毁了脸无疑是比她杀了她还要痛苦的刑法。
    “赌上她的嘴,真吵。”邵子瑜听着女人的叫喊声就烦躁。
    她一个女人哪里是护卫的对手,在地上拖出一条长长的水痕,吓得失禁,发现这点邵子瑜更是厌恶,赝品就是赝品,真是让人倒胃口。
    没多久,亲信带来了一个可以出城的消息。
    守卫军需要将城外的一部分百姓带回城内,具体要做什么他们打听不到,只知道这件事保密程度很高,而这守卫军中有个百户长是他们派去混入邵华池队伍的细作,此人能帮他们通过卫城中的出口混出去,这是他们的契机。
    邵子瑜并不知道这个密探早就被邵华池给策反,此人被邵华池的人给控制住,包括发消息给邵子瑜一事也是经过计划的。
    邵华池清楚白白给邵子瑜出城机会绝对不会被相信,就是要通过这样曲折,特别体现邵子瑜智慧的方式,一定会让邵子瑜上当,这位九弟向来以兄弟间的头脑最好自称,那么就让他“聪明人”的方式来计划,果然邵子瑜没有丝毫怀疑就上当了。
    邵华池深谙对付什么人用什么方法最有效。
    邵子瑜正忙着出城,而在誉王府的角落,一个女子痛苦的蜷缩在地上匍匐着,她的脸已经面目全非,血肉模糊,看着犹如厉鬼,泥土被鲜血染红。
    她是被护卫丢出来的,她的脸被凌迟刽子手一片片切片,痛苦蔓延到全身。
    对这些王爷来说,只是一个歌姬,看了不顺眼就处理,如何处理是他们一句话的事。
    她在泥泞的地上爬行的时候,一双雪白的靴子出现在她面前。
    她一抬头就看到一张熟悉的脸,泪水滑落到皮肉上,痛楚让她抽搐着,她的舌头也被拔了,说不出话来“啊…噫”
    傅辰在去检查李派情报点的路上,听到情报后就特意来到了誉王府后门,面无表情地看着爬向自己脚边的叶惠莉,他缓缓蹲了下来,好像这并不是他的属下一样,薄凉得紧,“痛吗?”
    叶惠莉已经痛苦地无法回答,她眼睁睁看着他的脸上绽开一个笑容,见到她这样傅辰是高兴的,她不明白她这样他怎么能笑得出来?只见傅辰从胸口掏出一个瓷瓶,缓缓洒在叶惠莉脸上,叶惠莉想要哀嚎却完全发不出声音。
    她瞪大了眼,不敢相信傅辰会这样对她,那是盐!她眼中是不敢置信和憎恨。
    “你还记得姚小光吗?”
    叶惠莉不知道那是谁。
    “你的一条狗咬死的小太监。”傅辰一字一顿道,只有此刻才能发现他的些微情绪。他永远都忘不掉去狗屋里找到姚小光尸体的景象,血肉与骨头都混合在了一起的样子,“现在,你自己也被当做奴才一样处理,感觉怎么样?”
    叶惠莉隐约记得有这样一个小太监,她以为傅辰早就忘了,但其实从来没忘,傅辰只是在等最适合的时机,最痛苦的死法。
    她终于知道,这一切都是傅辰的计划,居然用几年时间来让她体会从云端到地底的痛不欲生,他是故意让她有这样的叶惠莉还记得换脸的痛苦,每晚都忍受着常人难以忍受的痛,等到稍微好一些就管理泰常山,再然后就再次回到京城,进入权利的中心,她以为自己就与其他人一样,只要好好做傅辰绝对不会亏待她。
    她也终于知道为什么傅辰要她换成这样的脸,因为这样飘飘欲仙的气质,与某位是那么的像,她以前身为后妃对除了老二以外的皇子并不熟,现在才知道傅辰把她整得像谁!有多少喜欢安王的,只要看到她就会想要杀死。
    让她卖命,让她放松警惕,再借刀杀人。
    好狠毒的男人。
    但这时候她已经痛的只想一死解脱,他恳求地看着傅辰,希望他能解决自己。
    “我不会杀你。”慢慢的体会这种煎熬,当年你杀死的姚小光,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死的,你现在也一样。
    小光,看到了吗?
    傅辰眼底泛着些许水光。
    第273章
    虽然报了多年前的仇, 但傅辰脸上没有丝毫高兴,那个愿望简单的孩子永远回不来了。
    傅辰没有等到叶惠莉最后断气就离开了, 她的死亡只是时间问题, 拖的时间越长她就越痛苦,一报还一报,等了那么多年, 她要为曾经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
    他还有更重要的任务,一起清理李派情报余孽, 有许多小暗道没有傅辰的帮助,就算是薛睿也要花上一段时间解密, 而等薛睿解完这些余孽早就逃走了。李派万万没想到他们在如此隐蔽的地方都能被发现,他们的人在看到李遇的时候都像是见了鬼了一样,在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薛睿的人给解决了, 到死前睁着的眼还透着不敢置信。
    不是有确切消息说,七杀李遇已经在宫中被阿一大人带去的人彻底解决了吗?
    他们现在见到的这个是什么?
    李遇没死!
    但这个消息, 再也传不出去了。
    等傅辰回到城墙上的时候, 邵华池正在看谍报, 周围围着几个将领正在商讨和调整部兵, 气氛肃穆,当邵华池发现傅辰上来的时候, 就放下了众人, 傅辰的气息被他敏锐的察觉到了。
    徐清看邵华池忧心忡忡的模样,心中有些古怪。
    似乎只要有傅辰在的地方,殿下的目光就有固定的去处, 对这位患难兄弟,殿下还真是掏心掏肺地信任和喜爱了。
    被邵华池拉到拐角阴影处,拽着傅辰的的衣襟,眼睛微微一眯,“在难过?”
    他并不喜欢傅辰为他人难受,所有心思都放在了别人身上。他知道当年的傅辰有多痛苦,所以更不希望傅辰走不出来。他以前易容发现叶惠莉身份的时候就有疑惑,傅辰并不像是不报仇的类型,原来只是隐而不发。
    他又是怎么猜测到这些?因为傅辰离开的这五年,他几乎找了所有当年与傅辰接触过的人,将傅辰曾经存在的点点滴滴都牢记心中,他可以不断拿出来回忆,他本来打算下半辈子就靠着这些回忆活下去。
    当暗卫告诉他傅辰的去向,就大约猜到了一些原委。
    傅辰没想到才一个照面,邵华池就已经看出了他的情绪,胸口的那些郁气慢慢被碾碎,消散了,也许邵华池的感情是他从确认后唯一没怀疑过的,因为太过自然,又太过浓烈和无孔不入,不由得揽住邵华池的腰部,将人拉向自己。
    呃!
    邵华池看向自己胸口的铠甲,懊悔自己刚才怎么不脱下来,白白错过了傅辰主动的时机与贴近的机会。
    傅辰轻轻蹭着邵华池柔嫩的脸颊,“看到你,就不难过了。”
    邵华池低垂着头,脸上臊得慌,这傅辰,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情话,句句都戳他心窝子,将脸埋在傅辰怀里,其实……要真较真起来,他也算是得罪过傅辰,却唯一没被报复过的人吧。
    邵华池自动忽略了曾经的痛彻心扉,只觉得傅辰处处都好。
    好半晌才用蚊蝇般的声音说道:“有什么不能说的,难过就难过,说真心话我还能吃了你不成,但也只许你难过那一会儿,你……”
    邵华池咳了两声,觉得有些羞耻,又不吐不快,嚅嗫着:“你还有我。”
    这话,简单又强烈地砸向心脏,颤了颤。
    傅辰眼眸中翻涌着情潮,又渐渐化为柔和的泉,安抚着眼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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