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棠转头看去,洗手间的门没有关,宋衍正站在盥洗盆前洗脸,身穿衬衫,挽着袖子。
    寒冬腊月,他将水温调到最低,冰凉的冷水往脸上泼,伊棠清楚地看见,一股冰寒的水流顺着他脖颈的线条肆意地淌进了白色的衬衫里面。
    手指的皮肤都被冻红了。
    “多凉啊。”
    伊棠惊讶地快步过去。
    闻言,宋衍没动。
    伊棠从架子上快速地摘下一块干净的毛巾,踮起脚尖,替宋衍擦了擦脸。
    细腻的棉质触感贴到脸上,温热、柔软,还很舒服,须臾间,宋衍的眼眸变深了,他深郁的眼眸紧绞着伊棠,伊棠没有发现,只一心一意地替他拭干凉水。
    “你这是跟谁置气呢?”
    伊棠气闷地捶了他一下,眼底满是心疼。
    “我没气。”
    “你没气你下雪天用冰水洗脸?”
    说话间,伊棠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她解开了宋衍衬衫的领口,将干毛巾贴在了男人的锁骨下方,冰水流下去的时候,衬衫也被溅湿了,白色的衬衫呈半透明状,轻薄的衣料下面,男人结实柔韧的肌肉绰约可见。
    宋衍的神情稍微缓和了一些。他伸手,夺过了伊棠手里的毛巾,他用毛巾将湿透的盥洗台擦干,转而,握着伊棠的腰肢,将娇小的女人放到了盥洗台上。
    他自己两条长腿岔开,身体前倾,将手臂撑在了伊棠的身体两侧,用力时,男人小臂上的肌肉结实紧致,他面对着伊棠,眼神十分真挚。
    “我只是想清醒一下。”
    说完,宋衍将手里的毛巾扔掉,视线些微地偏移了一些。
    男人的薄唇紧闭,眉头微敛,房间里陷入了一片寂静。其实,自从伊棠上次在车里跟宋衍聊过高萍的事儿后,宋衍想了很多,他还到黑市上出高价,找人暗地里调查了当年那三个人事情的全部经过。
    在他的印象里,宋建南一直都是最渣的那一个,林莉是最无辜的,高萍勉强能功过相抵。
    只是他没想到,调查结果却出人意料。
    最新的消息来源是,当年宋建南在追求高萍的时候,他跟林莉已经分手,两个人在分手前喝醉了酒,上过床,宋建南事后想过要负责,可林莉当时却看上了另一个出身名门的男人,她先拒绝了宋建南,宋建南才转而去追求了校长的女儿高萍。
    高萍是不婚主义者,目空一切,父亲给她安排了婚事她心里不情愿,可似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最终二人也就飞速结婚了。
    而事情的问题出在,宋建南和高萍结婚后的第二天,林莉发现自己怀孕了……
    出身名门的男人抛弃了她,身边的同学也在唾骂她,她走投无路选择了去投奔宋建南,可那个时候宋建南已经凭借南岩大学校长女婿的身份进了机关工作,他怎么可能为了林莉离婚,那无疑就是在自毁前程。
    “宋建南一直让林莉把我打掉,可林莉不肯,那个年代不比现在,未婚先孕的影响太大。她把全部的赌注都压在宋建南的身上,她怎么可能轻易放手,最后,肚子越拖越大,几个月后,我就出生了。”
    “所以……所以……”伊棠磕磕绊绊地说话。
    “所以这件事不怪宋建南,是我偏听偏信,判断错了。”
    小的时候,宋衍总会收到林莉的来信,她的信里字里行间都透漏着对宋建南的咒骂和憎恶,久而久之,宋衍的认知也就产生了偏移,他从没想过要质疑林莉,也没想过要怀疑自己亲生母亲的意图,现在看来,或许她一直都只是把他当做一个回到宋家的筹码,毕竟高萍不孕,两个人生不出孩子,财产的继承最终还是要落到宋衍的身上。
    “可是宋筱呢?”
    伊棠不解地问道。如果宋衍判断错了,那宋筱是怎么来的,如果宋建南和林莉的感情真的断了,那后来又怎么会在国外生出一个女儿来呢。
    无言,房间里静默了片刻。
    起身,宋衍从怀里掏出了烟盒。他微微侧身,将长腿搭在了盥洗台上。
    香烟点燃,缭绕缥缈的烟雾缱绻而上,宋衍眯了下眼睛,仰头,吐出了几个浅灰色的烟圈。
    “棠棠,我接下来跟你说的这句话,你不要跟任何人说。”
    “嗯,我不说。”
    伊棠郑重地点头,伸手,将两条胳膊搭在了宋衍的肩膀上。
    两个人距离很近,宋衍贴着她的耳朵,声音放轻。
    “其实我昨天没去公司工作,我是去医院取了一份亲子鉴定的报告。”
    “嗯。”
    “宋筱跟家里人一样都是a型血,所以我从来没怀疑过,可昨天的鉴定报告告诉我,宋筱不是我亲妹妹。”
    ???
    伊棠瞬间睁大了眼睛。
    “你……你是说……”
    “卖给我情报的人还给我提供了一条仅供参考的消息,他说林莉去了国外之后,有过一段短暂的婚史还遭遇过家庭暴力,离婚之后还一直被前夫追债,精神状况就不是很稳定。宋建南刚巧就是那个时候去的国外,他看她可怜,照顾过她一段时间。”
    “所以宋筱可能是林莉和那个前夫的?”
    “具体是谁的我不知道,但dna不会撒谎,她不可能是宋建南的。”
    这样也就说得通,为什么林莉去世之后,宋建南只是把宋筱从国外接了回来给了她一个养女的名义,而不是直接相认。或许他自己心里清楚,那真的不是她的女儿。可是他又可怜宋筱,毕竟如果当初没有他,林莉也不会落得那么个下场。
    ……
    伊棠咬唇,心里在飞速地思索着前因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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