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的冬日奇寒无比,街道上早就落满了雪,乌鸦在纤细的树枝上呻吟,天的尽头是灰暗的余烬,即使是在白天,也看不到太阳的影子,阴冷,潮湿,这就是她小时候生活的地方。
    艾西利亚飞了三天,才回到魔界的城堡,这一次她没有带上面具,她有些厌烦,说不清为什么,圣子的事搞得她对一切都索然无味,她以为离开了他能使自己快乐起来,但事实上她更郁闷了。
    没有带面具的她,守卫尽职的把她拦在大门外,同样,她没有耐心解释,直接甩了一个魔法过去,把他们全部冻在原地,步履不停的走进了幽暗的城堡。
    这一路上格外安静,没有守卫驻守各个角落,她和罗德一样不喜欢城堡里充斥着各种僵硬的影子。
    罗德坐在王座上,愁眉紧锁,他可能接受不了自己被伊克坦人打败这件事,她有些同情自己的叔叔,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啊,一把年纪了还要遭受如此大的打击,见到艾西利亚之后,罗德眉毛轻挑,微微讶然,对她打了个招呼:“你的假期怎么样?”
    她的黑眸闪动着幽光,一步步慢悠悠的走到他面前,黑裙在地上摇曳,长靴敲击大理石地面发出“啪嗒啪嗒”   的声响,艾西利亚对他露出一个古怪笑容:“当魔王体验如何?”
    “看来我不太走运,亚尔曼身为圣子的七卫之一,我不得不说,他的确厉害,应该是那七个人中最厉害的一个,我还以为是德里克呢。他的亡灵大军让我吃足了苦头。“
    “啧,别这么悲观,昨天不是已经停战了吗。”她低低笑道。
    “不是因为圣子复活吗?我看见他们递交的停战协议。”他看着她,“你真杀了他?”
    她也不装了,直接说道:“你觉得我有那个本事?”
    他遗憾的摇头:“确实没有,如果你真有那个能力,按照你的个性,怎么还会有让他复活的机会。”
    “你说得对,他是个阴险狡诈的人,有极大的可能是在栽赃陷害我。”
    “他杀了自己,再栽赃给你?”他不由大笑,“这是疯子,不是圣子吧。”
    “随你怎么认为,我们还是把话题放到亚尔曼身上吧。”她眼珠子转了转,不怀好意的说道,“难得我们的想法突然一致,我也认同他是个厉害的人,在亡灵魔法有如此高的造诣,我记得很多年以前你也喜欢研究亡灵魔法,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不要卖关子。”罗德严肃的说。
    她发出刺耳的笑声,目光转为对他的可怜,面容更是柔和:“我亲爱的叔叔,我对你一直都挺好奇,我记得那时候的你虽然独身,但并不守身如玉,好几个贵妇都是你的情人,还很佩服你顶着一张冷酷的面孔,还能游刃有余的周旋于数个女人中间,但是有一天,你突然就变了,我可不会忘记那天我们高翠山谷决斗的时候,我不小心打伤你的翅膀,你从天上坠落下去,我试着找你,可是找遍了整个山谷都没发现你的踪迹,我想着没打死你,你总会回来的。”
    她装模做样的叹了口气:“你的确回来了,不过让我等了两年你才回来,也不知道外面什么事绊住了你,亦或许是人呢?自从你回来之后,便再也不理那些女人了,可怜她们还哭哭啼啼的跑来我这哭诉。”
    他哼了一声,眼睛一直牢牢的注视着她:“你调查过我?”
    “那是之后好几年的事了。不然我怎么知道叔叔你身上会发生如此浪漫的事呢。”她哈哈大笑,“事后想来我真傻,怎么就忘记去山谷外的小村落找你呢,是那个农女救了你是吧?她叫什么?露西?还是艾米莉?她把你带回村子悉心照顾,结果发生了什么?你把她干了?”
    “闭嘴!艾西利亚!”他嘴角抽搐,发出的低吼好似在咆哮。
    “你是如此的看不起人族,更何况她还是一个没有魔法的人族,平时你觉得他们肮脏可笑,跟他们在同一天空下呼吸都恶心,可你仍是对她产生了兴趣,真是不可思议,可是叔叔,你为什么干了她之后,还抛弃了她?”她又叹了口气,“你还真是冷酷。”
    罗德冷冷直视着艾西,他想冲她咆哮,但血液仿佛结了冰,但胸腔的怒火仍是愈演愈烈,冰火两重天快要把他的神智淹没,他的手指紧紧抓着王座的扶手,收紧,扭转,他想到了救他的那个女人。她不叫露西,也不叫艾米莉,而是叫多萝西。
    他摔下去的不幸失忆,这期间他爱上了那个女人,可是恢复记忆后,他忍受不了自己会爱上一个普通人族,所有他离开了她。
    这一百多年来他都强迫自己忘掉她,可是脑海中的她愈发清晰,他知道她的眼睛的颜色,发丝中的清香,笑起来脸上那两个天天的酒窝。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根本没法擦掉她在自己脑海的记忆。他怎么可能忘得了她呢,一个聪明,温柔,可爱的女人。
    艾西利亚没有揭开他的伤疤,只是逼迫他重新正视了一番。
    他终于开口了,声音像是钢铁腐朽过一样,粗糙沙哑:“你是专门来羞辱我的?”
    “这怎么能算羞辱呢?我是来告诉你之后发生的事,那个女人在你走后发现自己怀了你的孩子,她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离开她,她想了很久,决定走出村子想找你,她要告诉你这个好消息,希望孩子能够挽回你,但是她不知道你是魔,找了你好久好久,最后难产死在了路边。”
    罗德瞳孔收缩,心脏一阵强烈可怕的绞痛,嘴唇颤抖发白,心脏上的那道口子愈来愈疼,手掌抓破了王座把手,铁片和鲜血混合在一起,顺着指缝咕噜咕噜往外渗。
    她继续道:“好在你们的爱情的结晶平安降生了,这孩子从小没了母亲,只得成为乞丐,一路偷抢拐骗,四处流浪,但他竟然有风系天赋,被一个流浪法师收养当作学徒,长到十几岁的时候,他遇到了在外游历的圣子,成为了他最好的伙伴,也是七卫之一,你肯定想知道你儿子是谁,他就是亚尔曼。”
    罗德久久没有说话,时间缓缓过去,他疲惫的挥挥手:“你果然成功的报复到了我。”
    “我本想瞒你一辈子,可是你不该趁我不在的时候夺了我的位置。”
    他从王座上走了下来,身形微微佝偻,但他的目光仍是不减严厉,一字一句道:“现在你想把我怎样,扔进地牢?”
    她摇摇头:“我没想这么做,你不是想要这个位置吗好,现在它是你的了。”
    艾西利亚最后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会他眸子里复杂的神色,双翅伸展,飞离了这个从小长大的地方。
    她一直都知道,罗德一直都是强大的,根本不在乎她的魔力是否强过他,会对他造成伤害。只有那个女人才有致命一击的本领。他以为女人最后会忘了他,找个普通男人过一辈子,可是艾西利亚就要把真相告诉他,让他知道是他害了她。
    可是报复了叔叔,对她而言依然闷闷不乐,看着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她的心很痛,竟有点感同身受的样子,几乎是下意识反应,作为对他的安慰,她把魔王的王座给了他。
    或许她是真的厌倦了这一切吧,现在的她只想回到父母的小家好好睡上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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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五日后,魔族与伊克坦族在神殿签订停战协议,圣子作为第三方协调人出席了这场会议,他的目光一直盯着远处魔族的队伍,目光由期待渐渐变为失落,绝望。碧眸凝结成冰,他的手上还攥着一多娇艳盛开的玫瑰,他想送给艾西利亚的,他用指甲撕扯着花瓣,鲜艳欲滴的花朵在他的蹂躏下,化为碎屑。
    魔王没有出现,连罗德也没有来,来这的只有魔王的堂兄,奥博亲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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