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下了一场奇怪的雨,温故知单脚踩着走在前面的奉先生的影子,摇摇晃晃的,他说:“月亮是不是失恋了?”
    奉先生因此说:“你当这里是童话世界吗?”
    很快雨就下得密起来,温故知跳了几下,就拉着奉先生躲在屋檐底下,“待会再走吧。”
    他们躲的这户人家在屋檐下用红线挂了一排的风铃,风铃都不太一样,有的是烧坏的瓷片,有的是书里讲的神兽的变形体,笑得夸张的,哭的悲切的,特别的是这个屋檐底下穿过的风和水,在这像是遇到了墙壁,产生了哼唱一般的回声。
    这样的回声通常用来哄孩子,让自然的力量和人为的物质力量合二为一,有时阿鸣也喜欢带着刚出生的小阿鸣躲在这筑巢。
    “平安……”
    “安康……”
    “长悦……”
    温故知从第一块走到最后一块,最后一块写的是:好梦。
    他小声嘟囔道:“哪有这么好的事,天天做好梦。”
    太小声了,不确定奉先生能不能听见,奉先生说回去吧。
    “雨这么大。”温故知虽然很不愿意,但还是紧跟着奉先生,温故知跑到奉先生前面,先一步蹿到月桃院的门口,一屁股坐在院门石阶上,盯着外面的寄巷。
    过了一会,奉先生才慢悠悠地走到门口,他低头问温故知怎么不进去。
    温故知仰着脸,好好地盯着奉先生,一直不说话。
    冷。下了雨真冷。
    奉先生的眼睛里倒映着蜷在石阶上的温故知,他随着寒冷的雨汽瑟瑟发抖,雨汽湿润着他的脸,散发出具有欺骗性蒸了桑拿才会出现的显眼的红色。
    他准备用一个更符合心意的想法来想眼中的温故知——可怜离开根茎的花,或者是卷曲枯萎的叶子,不得已安静地躺在石阶上。
    也许他可以踩在上面跨过去。像人们只看前方,而不会看地面,所以一生中不知道踩过多少叶片、蚂蚁、灰尘。
    但是这里的人,什么都舍不得,带着一种操心的天真。
    温故知也带着一股操心的天真。
    这样想吧——常用的反应,他希望在这受冻的温故知赶紧进去,因此会皱着眉训斥他。
    这是爱。
    但是奉先生觉得无论如何都要选择更为美妙的“陪伴”。这也是爱——陪伴不美妙吗?所有人都觉得相爱的两个人能够做同一件事,是莫说的幸福。
    他第一眼就觉察出温故知要和自己说什么,最好的决定就是等在门口,听温故知说出一句一定让他颇为兴奋的话。
    温故知这时天真地说我等您一起进门啊。
    “很重要吗。”奉先生问。
    温故知笑着跳起来扑进奉先生的怀里,说:“冷不冷?您衣服都是湿的。”
    奉先生叹了口气说:“关心我?那把我拦在外面?”
    温故知说有吗?一点也不觉得。
    分明已经冻得肢体有些僵硬,温故知的逻辑意外巧妙地和奉先生重合。他喜欢两个人瑟瑟发抖的模样,喜欢奉先生也和自己一样略变得僵硬四肢,寒气像整齐军队,一丝不苟地入侵,既然可以分享快乐,为什么不能宽容地分享更多的,更宽广范围的东西。
    达成奇艺地共识,两人这会才决定进门。
    他们两个裹带了一股冰天寒地的气息,什么话都不说,温故知将奉先生手里的东西扔到地上,拉着人跑上二楼,一起冲到浴室,脱光了潮湿的衣服,又催促奉先生快脱,奉先生索性让温故知帮他脱,温故知眨眨眼,撑着奉先生放水,摸了一把他的屁股。
    奉先生回头,温故知背着手摇摇头,吹起口哨。
    “如果我是老虎,这会已经把你手咬掉了。”
    “我以为你会把我摁在墙上。”
    奉先生嗤笑一声,捏捏他的下巴,“别乱想。”
    两人在浴缸相对而坐,奉先生皱着眉闭目养神,不准备和温故知在浴室搞,温故知滑进水里,从水里网上看,他看见奉先生扭曲的影子,像一面镜子里出现的幻影。
    他划动脚,寻到奉先生温度最高的***,轻轻用脚心按摩,脚心感觉到一种踏实的质感,此时他从水里见到的奉先生不再是幻影,这种突然变化的感觉让温故知呛水,赶紧从水里冒了出来,他眨眨眼,代表奉先生的线条更加坚实。
    奉先生睁开眼,撑着头看着他——一只掉进下水道,无路可走像老鼠一样的猫。在奉先生心里,温故知总是带着可怜的印象,难道可怜约等于温故知?
    奉先生露出令人捉摸不透的笑,从浴缸站了起来。温故知瑟缩了一下,就被奉先生拉了起来,堵住口鼻,温故知抬手扯着奉先生的头发,未等他下手,奉先生便一把抱起他,一口咬在后颈上。
    温故知紧紧攀着奉先生,被抱到了床上,两人湿漉漉地滚作一团,拉扯、嘬吻。温故知还想更进一步,或者该说这样的意乱情迷的事,最适合掩盖某些事,他潜意识中,**被赋予了更多的职能,有时能够派上一用。
    奉先生说不上表现得多么贪恋某一样事物,喜爱与迷恋、喜爱与冷静并不冲突。他制止了温故知想要更进一步的意图,对着温故知疑惑的神情笑了笑,起身去了衣帽间。
    温故知知道他去拿什么东西,直愣愣地盯着头顶上的灯,不安地藏进被窝中。
    小时候他做噩梦,就会整个人钻进被窝中,形成一个温暖窒息的小小空间,贪婪地呼吸着稀薄的空气,这样身体用尽全力,就不会再去想额外的纷扰,光是通过呼吸来延续生命就已经是疲累的事了。
    但是温故知在被窝中敏感地察觉到奉先生轻手轻脚坐在了床边,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拉开被窝、把我拖出来。
    这两样奉先生都没有做。他张开轻轻的一层薄纱,笼住藏在被窝里的人,下巴搁在被窝中温故知脑袋的位置,说:“刚才你答应我什么了?嗯?你讨厌我把你绑起来强迫吧?”
    温故知伸手,将奉先生拉进被窝里。
    “嘶——”奉先生没有防备,被咬了一口,他骂温故知是狗。
    “好了,出来。”
    奉先生耐心不多,温故知颇有些不情不愿,刚张口,奉先生就笑着:“你要是想说要穿衣服拖时间,我就让你光着身子站到院子里。”
    温故知撇嘴:“酒呢?”
    “你把我扔院子里吧。”温故知自个爬下了床,光着身子跨在栏杆上。
    他真会跳下去。奉先生眯起眼,喉咙处闷闷地痒,又有些痛,温故知就是一根针,刺头样的针,有时令人不痛快。
    但此时还有些令人发笑,奉先生笑声敞亮,笑够了后仔细打量了一番温故知被雨打湿,冻红的身体。
    那有种极度吸引人的幽暗色彩,仿佛置身于五彩斑斓的田野,奉先生称之为一时的心动,这时奉先生愿意答应温故知任何的要求。
    他下楼拿来了酒,回到房间朝温故知勾了勾手指,温故知逞能冻得四肢僵硬,慢吞吞地从栏杆爬下来,奉先生视线划过温故知腿部的肌肤,移至***,最后悠闲地看着他下来的动作。
    这孩子自己爬上去,一点也不顾如果的一种——摔下去。大概率地会变成残废。
    所以这样的孩子的行为本身就应该受到惩罚,即便真的摔下去,奉先生也愿意精心地照顾他——或许在残废的某种情况下,这个孩子会显得更乖。
    最后温故知安然无恙地抱住奉先生。
    奉先生在心里叹了口气,怀抱住温故知,搓着他的手臂在耳边确认:“这么冷啊——”
    喝点酒就行了。
    奉先生让温故知仰头张嘴,他张嘴,奉先生看到嘴巴中的舌头。
    慢慢倾倒酒瓶,让酒精的冲辣刺激舌头,温故知小口地吞咽,喉结做着起伏的微小运动。
    但他很快跟不上酒液倒灌的速度,发出小声痛苦的呜咽声。
    奉先生手臂紧紧缠着他,温热的呼吸缠着他的耳朵——没事,喝吧。
    温故知闭上眼,扬起脖颈,含着瓶口,有些漏出的酒液顺着一致的方向,沾湿奉先生留在上面的牙印。
    见此,奉先生哼着,缠在他腰上的手指轻快地点动。
    温故知被灌得醉醺醺的,瘫倒在奉先生怀里,开始笑,奉先生低头看着他笑,两个人抱在一起一起摇摇晃晃。
    摇摇晃晃——摇摇晃晃,奉先生嗅着温故知身上的酒香,倒在床上,温故知仍然寻着被窝,眯着眼钻进去。
    奉先生拽住他的脚,揉着膝盖上的冻粉色,奉先生在亲了一下,觉得可爱无比。
    温故知躲在被窝里发出一声舒服的微叹,悄悄露出眼睛。
    “怎么了?”奉先生问。
    温故知小声地说,喉咙嗡嗡嗡的声音,“您爱我吗?”
    用英文就是:doyouloveme?
    “loveme!”
    温故知兴奋地舒展双手双脚,奉先生闷笑——老男人还沉浸在迷醉的心动中,迷醉的人不懂讲理,无论任何事都能看成下流的亲密。
    他将温故知抱在怀里,说:“loveme。”
    温故知含着他的一根手指,不动了。
    奉先生亲了亲温故知的头发,打开日记本。
    温故知的神色变得有些悲伤,抬手拉住奉先生,奉先生没有停,只是安抚了一下。
    日记上的第一句话说:我后悔了。
    奉先生说完这句日记上的话,将日记本塞进温故知的手里,让他拿好,自己的手探进被窝里,“崽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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