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了殿外,首先入目的是漫天洒下的红色花瓣,纷纷扬扬,落地即变为艳红色的虞美人,铺满了整条长阶,一眼看去仿佛一条红色的地毯,茫茫看不到尽头。
    紧接着一顶乌木红绸的八抬大轿由强壮的魔族勇士抬着,由天边踏空而来,后面跟着两排妖艳的魔界男女,无一不手捧着作为聘礼的魔界至宝,再后头则是潮水般涌来的魔界异兽,象征着吉祥的雉尾金云鹤盘旋在空,发出一声声锐利的嘶鸣。
    众人被这景象惊得失神,大殿里一时陷入了沉寂。
    轿子落下了,余浮有些呆怔地看着人从轿子里出来,身着婚服,竟是魔后的制式,头上盖着红盖头,不知道盖头下是怎样的一张脸,只知这人生得甚是高挑。
    那人在众人的目光中直直地走向他,待走到近前,余浮才发现居然与自己一般高,魔后是要戴头冠的,想必是头冠增加了高度?但即便这样,也算是十分高挑了,生得这样高,莫非是个女中豪杰?
    余浮直愣愣的,有些恍神,直到有人往他手里塞了条红绸,另一端牵着他的新娘,被兴奋的魔侍们推着搡着去拜堂。
    魔界原是没有拜堂成亲这一说的,魔人们一向奉行简单粗暴的原则,不屑于别族繁复的那一套,见着谁顺眼,只消直截了当地说了,要是看对了眼,便门一关被子一盖就是一家了,等热情过去,能过则过,不能则散,好不洒脱。
    直到他来了后,给众魔洗脑生活要有仪式感,于是乎魔界有了各种节日,也开始流行办婚礼,而余浮是第一位举行婚礼的魔君,自然是新鲜又兴奋。
    按着魔界规矩,拜堂要在殿外进行,众人已来到了殿外,主婚的大长老站在最前方,脸上带着长辈慈祥的笑,司仪立在一边,高声喊——
    “一拜魔神——”
    魔族不拜天地,对于他们来说只有魔神是最崇高无上的,因此余浮领着新娘朝着魔界西边一拜,因为传言数万年前一场浩劫中,魔神为了保留魔族一脉,在西边最后一战中散尽修为,湮灭于万千浮尘中,从此世间再无魔神。
    “二拜高堂——”
    余浮并没有父母,他是由魔灵谷煞中生出来的强劲魔族,因此便对着长阶下的魔灵谷一拜。
    “夫妻对拜——”
    二人转身面向对方,均是顿了一顿,继而同时低头弯腰,礼成。
    周围闹哄哄的,余浮脑子里不太清醒,许是昨夜酒喝多了,总觉得晕乎乎闷着一团。
    “送入洞房——”
    几个魔女笑嘻嘻地围过来,将新娘搀了往新房走,余浮想要跟上,却被其他人围住,嬉闹着要灌他酒。
    余浮像是一个陀螺,被抽着滚了一圈,滚得他脑子愈发不灵光,塞着棉花似的,他借口酒醉离了大殿,晃悠着回了房间。
    他的手抵在门上,垂着眸不知在思考什么,半晌没有推门。
    门里门外一样安静着,这会儿余浮倒清醒了,他无意识地蜷了下指尖,继而一口气推开了门。
    屋子里很亮,空气中有熏香混着蜡油的味道,一对手臂粗的龙凤红烛烧得正旺,映了一屋子暧昧暖光。
    红烛下备着花生、枣和栗子,琉璃酒壶配着美人泪酒盏,酒盏被光照得透明莹润,远看起来就像一滴晶莹的美人眼泪。
    余浮将屋内所有装饰都看了一遍,才慢悠悠转眸看向床的方向。
    乌木雕花床上挂着红色的帷帐,帷帐被束向两边,一左一右映衬着中间坐着的人,仿佛大戏台拉开了帷幕,露出中间唱戏的主角,不知是不是错觉,眼前这人似乎比拜堂时还要高了许多。
    余浮几步走过去,拿起一边托盘上早已备好的玉如意,由下至上,缓缓地撩起了盖头。
    盖头下是一张风华绝代的脸,正是那人的模样。
    手一抖,如意脱手摔在了地上,上好的墨玉粉身碎骨。
    “怎么是你?”明明看起来是冷静的,明明也不该惊讶错愕,却不知为何还是失了镇定,心脏狂跳。
    荆行秋微微抬起头,在余浮的阴影中看进他眼中,温声道:“山不来就我,我便来就山。”
    一股子戾气不知从何而起,余浮骤然出手揪着荆行秋的衣领,将人提起来些,两张脸离得不过三寸,几乎是恶狠狠道:“你凭什么这样对我!怎么还有脸!怎么敢…说出这样的话?”
    荆行秋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事情原不是这样……”
    余浮冷笑,近乎咄咄逼人:“那是怎样?”
    旋即甩开荆行秋,动作太大扯开了他的衣领,露出锁骨附近红色的印记,隐约是半朵红莲,余浮看在眼里,将衣服拉下些许,将那一朵红莲完整地暴露在空气中,他微凉的手指抚了上去,笑得妖异非常,眉梢眼角俱是戏谑,“菡萏啊菡萏,你不去寻你的红莲,作甚来搅乱本座的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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