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那么一丝丝的生气和被忽视的委屈。
    这点微弱的小情绪很快便划过去。
    没有人搅扰的清晨十分宁静,乾陵悦守着自己的二亩三分地,喝喝茶,调调配方,累了就在房间里四处转转,也还算自得其乐。
    由于项天义早朝未归,府内便各自用膳,她看着送过来的三菜一汤,却只有一副碗筷,微皱着眉,“怎么回事?”
    “请问何处不妥?”随侍一旁的王府丫鬟毕恭毕敬地发问。
    “为何只有一副碗筷?”她也没有责备的意思,若是忘了,再添一副便是。
    那丫鬟满面疑惑,只有她一人为何需要两副碗筷,莫非和人有约?身为下人也不敢多问,乖顺应了,又给她添置一副碗筷。
    “你下去吧,不必在此随侍了。”摆好碗筷的乾陵悦一抬头看到她还在这儿,无奈吩咐,这午饭点,丫鬟错过了岂不是没得吃。
    她毕竟是安王妃,丫鬟只好退下。
    等丫鬟走了,她才招呼绿竹,“一起吃。”
    “是。”她们早就习惯同桌共膳,绿竹也没觉得哪里不对,自觉地在她旁边坐下。
    吃了半晌,绿竹忽然顿住吃饭的动作,瞄了乾陵悦一眼,在她疑惑的视线里迟钝问道,“刚才那个姐姐不会以为您还约了别人吧。”
    “怎么会,难道她看不到这里是我们两个人吗?”她不以为然,是个眼睛明亮思维正常的人都应该知道这后一副碗筷是为谁加的。
    绿竹也拿不准,只好噤声。
    她们刚用完,绿竹起身收拾碗筷,外头那丫鬟又来了,探着头小心地,“绿竹妹妹,可以吃饭了。”
    “嗯?”乾陵悦十分不解,“她已经吃过了。”
    “可是下人的饭菜现在才做好。”得到意外回答,丫鬟微微睁大眼,不明白哪个环节出错了。
    ……乾陵悦哑然。
    难怪只给她送一副碗筷,主仆之间分得这么清吗?
    “不用了,她确实已经吃过了。”她微笑着拒绝。
    丫鬟不好再说什么,应声下去,转个弯来到下人吃饭的地方,里面姐姐妹妹已经坐了一堆,有人见她过来,立刻上前问道,“绿竹怎么没来?”
    她们还想着趁吃饭套套情报,可人都没有来。
    通报的丫鬟一脸凝重,在姐妹堆里坐下后压低声音,“我怀疑安王妃在和人幽会。”
    “幽会?在南王府?这也才离谱了。”另一人惊讶地提高音量,意识到太过嚣张后又压下来,“若是真的,那她也放浪了。”
    “真的,我送饭去的时候,她让我添了一副碗筷,这时我再去通知,已经吃完了,为了掩人耳目,还说绿竹已经吃了。”她急急为自己辩解。
    旁听的一个小丫鬟迟疑地猜测,“会不会是她们二人吃的?”
    “你傻吗?从古至今,你见过哪家丫鬟能上主人桌的?”她立刻回驳,振振有词。
    这毫无说服力的话竟然说服了在座的大部分人,她们纷纷露出不赞同的神色,低声讨伐,“这个安王妃还真是个狐狸精,祸害我们王爷不说,竟然还在南王府和人私会。”
    “难怪香妃一直针对她。”
    “岂止香妃,昨儿我听到旖妃也在骂她呢。”
    ……
    你一眼我一语,气氛逐渐热闹,大家贡献出自己道听途说未曾证实的说辞,将乾陵悦贬得一无是处。
    在客房毫不知情的人连连打喷嚏,揉揉鼻子,自我诊断可能是感了风寒,心想着得喝点感冒药。
    绿竹则在房间里忙忙碌碌,也不知道具体忙什么。
    流言不胫而走,一顿午膳结束,整个王府的人看乾陵悦的眼色都变了,自然传到了香妃与旖妃的耳朵里。
    两人的态度也惊人一致,“不必理会,也不要参与。”
    心里的盘算却各有不同。
    香妃等着乾陵悦的口碑崩盘,让项天义认清这个人的本质。
    而旖妃则候着时机,打算合适时出手相助,毕竟她是一个强有力的盟友。
    南王对她几乎是无理由偏袒,损失这么一把利剑,着实可惜。
    舆论中心的人在晚些时候也终于察觉到不对劲,然而她早就习惯流言,这点对她来说不过小打小闹。
    更何况项天义与项天礼压根不会信。
    因此她也没有放在心上。
    项天义与项天礼同时下马车,一边商量着一边往里走,余光瞥见下人投过来的视线略显怪异小心,均察觉到不对。
    南王随手拦下一个丫鬟,“怎么了?”
    丫鬟战战兢兢,哪里敢说实话,便搪塞道,“只是见王爷今日回来有些晚。”
    “本王要听实话。”他嘴角还挂着微笑,沉声道。
    “这……”丫鬟身子开始抖起来,很是害怕,旁边的小姐妹有心帮忙,但又惧怕项天义的火气,只好远远地看着,不敢出声。
    她越是不说,项天义的眉头就皱得越深,想到才不久发生的事,脑子胀痛,莫非香妃又在生事?
    “他们都在传安王妃在南王府内与人幽会。”丫鬟实在受不住他的眼神压力,“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哆哆嗦嗦地回答。
    最简洁的答复,却与事实差之千里。
    项天礼当即脸黑了,还未出声,项天义便先一步厉声责问,“好大的胆子,究竟是谁造谣?”
    丫鬟只能供出自己的姐妹,不多时这人便被叫过来,可她也不是最开始讨论的人,一来二去,院落里跪满了瑟瑟发抖的丫鬟。
    最先送饭的那个丫鬟跪在最前头,四下看了一眼,心道若是如实说,没有确切证据,必然会被王爷追究。
    左右是她一人送饭,没有其他证人,心一横开始编谎话,“奴婢给安王妃送午膳,被告知多加一副碗筷,奴婢不得不从,添完后看到一个男人从屋檐掠过,直接进了安王妃的屋子。”
    说得头头是道,项天义是半个字都不信,冷笑一声回头看向项天礼,“天礼,这事我……”
    才说到一半顿住,此刻的项天礼脸黑如锅底,倒像是真的有这回事一般。
    项天礼也不是完全确定,只是听她的描述想到一个可能的人选——二当家,毕竟当初在安王府,他就是这样来去自如,无视他的命令。
    “那男子是何模样?”见此场景,项天义话到嘴边转了个弯,问道。
    既是证实,也为揭穿她的说法。
    那丫鬟一慌,眼珠子转动,疯狂思考着。
    正是她这一犹豫,怒火攻心的项天礼回过神来,沉着脸,“你可知造谣为如何处罚?”
    她吓得一抖,忙俯首大喊,“奴婢句句属实,那人速度太快,着实看不清。”
    既然她一口咬定,只能请出当事人。
    听到南王请自己的时候,乾陵悦并不意外,反而十分疲惫,这才住第二天,她真是度日如年,每天都要被迫澄清,她还不如直接土遁。
    带着绿竹来到大院,整整齐齐地几排丫鬟惹得她发笑,行至项天义跟前,低头行礼,再抬头时才看清他身边站着的人。
    “安王,您也来了。”她有一丝意外与惊喜,垂头行个礼,嘴角却微微翘起。
    “陵悦午膳用得可好?”项天义看向她的眼神始终都是温温和和的,仿佛会包容她的一切错误。
    都提到了,她也不会藏着掖着,大方了当地,“午膳是我与绿竹一同吃的,多添一副碗筷是给绿竹。”
    “王爷,主仆共用一膳可是大罪!”那丫鬟忍不住为自己辩解,“哪个奴才敢这么做?”
    乾陵悦长吐一口气,这些条条框框属实烦人,“一起吃个饭又不会缺斤少两,我与绿竹情同姐妹,有何不可?再者,安王默许的事,还是大罪?”
    说着她望向项天礼。
    当初用膳礼仪他教过不少,唯有同桌这一点没有改变。
    一起吃饭多热闹。
    项天礼自然要为自家人兜底,一本正经,“悦儿对待身边人如同家人,同寝同食很正常。”
    安王与安王妃一唱一和,坐实第二副碗筷的作用,她一个小丫鬟能说什么?只能默不作声,屏息等着王爷的惩罚。
    项天义眼色更暗,良久的沉默后缓缓开口,“安王妃不过小住三日,你们便隔三差五地生事,让本王脸面何存?”
    丫鬟纷纷求饶,对乾陵悦的怨恨更深一分,不清楚来龙去脉的都以为是她主动向项天义诉屈,才会引来这样的追问。
    “求饶无用,你们各自领罚。”他不耐烦地挥挥手,转头见到香妃走过来,语气少了温柔,“这些丫鬟所属妃嫔,好好管教。”
    “是。”她柔顺地应下,飞快地看了乾陵悦一眼,上前扶住她,“陵悦妹妹,让你受委屈了,是我管教不力。”
    “谈不上委屈。”她假笑着想抽出自己的手,眼神已经瞟向项天礼,他来干什么?商议朝政?还是来看她?
    后者可能性太小了。她一边否认,一边又忍不住期待着。
    “天礼,让你看了一出笑话。”再说话时,他又是那副和煦面孔,伸手一引,“我们里面说。”
    “好。”项天礼还是板着脸,与乾陵悦擦肩而过时多看了她一眼,彼时她正垂头不知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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