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长泽往嘴里拔了一大口饭,嚼了几口用力吞下,这才慢慢道:“他说是新研制的,还未试验过,不敢拿我们藏色散人来试验,所以未说。”
    池惠还是第一次听魏长泽称她的号,还带着一些戏谑的语气,不禁站起身拍着胸脯道:“你们放心,我藏色散人又不是娇弱的千金小姐,就是没有麻/药,也不会怕的。哎,惊蛰,你今天怎么不对劲啊,光吃饭不说话,又不是在蓝氏,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
    埋头吃饭的惊蛰抬起头,勉强地笑了一下:“师父,我也是担心你怕痛。”
    池惠摸摸他的头:“魏公子不是说了吗,有麻/药不会痛的,别担心了。”
    惊蛰用力点头。
    第二日一早,几人便来到杏室,王氏已经等在那里,扶池惠躺下,温故净过手,将沸水煮过的银针细细擦拭。魏长泽留白秋贤在里面陪池惠,自己和惊蛰出去了。
    池惠看着温故手中那一分粗三寸长的银针,想着等会它们将刺进自己足底、腹中,不禁打了一个寒颤,身体也紧绷起来。没办法,没有灵力后,心理、身体承受能力就差了很多。
    王氏看出了她的紧张,微笑道:“池姑娘不用害怕,不会痛的。”她拿起一个小瓷瓶:“需用姑娘的几滴血。”她用银针扎了池惠手指,挤出几滴血在瓶中,又出去了。池惠不知要她的血何用,但一想到“医不医疑”,又强摁下好奇心不敢再问。
    少时,王氏回来,道:“现在给姑娘用药。”她拿了另一个瓶子,滴了几滴药水在池惠的足底、腹部,果然一股清凉的气息钻进身体中,很舒服。
    温岚这时昂首进门,王氏和温故忙作礼迎接,温岚略一点头,捻起针,手法娴熟地刺进了池惠的足底,三寸长的针只剩几分在外面,其余息数刺进身体中。
    真的不痛,池惠慢慢放松下来,放开了抓住白秋贤的手。隔壁的屋子传来瓷器打碎的声音,温家三人都吃了一惊,王氏出去看了一下又回来,对池惠微笑道:“是魏公子,担心姑娘怕痛,失手打碎了一个茶盏,我已经告诉他麻/药起效了,你不痛,他便放心了。”
    温岚微微叹了一口气,道:“池姑娘,你感觉如何?”
    池惠道:“感觉丹田部位微微发热,足底也是。”
    温岚道:“那便对了,你可试着稍微运力,切不可用力太过,慢慢来,以后每日扎针也是如此。”
    池惠点头。一个时辰很快过去,温岚取了针,道:“先别动,缓缓再起来。”王氏又出去了。
    过了一会,王氏回来,身后跟着魏长泽,他眼底微红,额角头发微湿,惊蛰也跟在后面,一言不发。池惠坐起身,正要下床,魏长泽一个箭步冲上来,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但立刻又站直了道:“脚有伤口,不能下地,我来。”不容分说,将池惠抱起,往外走去。
    为了他能省力些,她伸手圈住他的脖子,头靠在他胸口。他看了她一眼,呼吸陡然急促起来,脸也红到了耳根,马上又将视线转向了正前方。她在他怀中抬起头,端详着他线条分明的下颌,滚动的喉节,冒着细细汗珠的额角。
    白秋贤和惊蛰远远地跟在后面。
    她把头靠在他胸口听了一会儿,眨眨眼道:“你心跳得好快啊。”
    他不敢看她,“嗯”了一声。
    她又道:“你不要担心,真的一点也不痛。我从小在山上长大,练功没有不苦的,就是痛我也能承受,这么多年还不是自己扛过来了。”
    他狠狠道:“痛也是你自找的。”谁叫你大言不惭非要一次性地帮人家修成肉身,自讨苦吃!
    她笑了笑,又靠回他胸口上,不再说话。
    身后的白秋贤和惊蛰捂嘴偷笑。
    回到房中,魏长泽将池惠放到榻上,又去汤药房取药。
    每日三餐,一次针灸,两次汤药,一次药浴。除了药浴,白秋贤几乎不用帮忙,她常说自己和惊蛰就是多余,魏长泽总是笑而不语。
    日子在忙碌而规律中度过,转眼一个多月过去了,池惠恢复得比意料中的快,魏长泽却日渐消瘦。惊蛰常在池惠耳边念叨:“师父,您要对师丈好些啊,他为你付出太多太辛苦了。”魏长泽却老是瞪他。
    魏长泽的辛苦池惠自然是看在眼里,她现在过起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吃饭有人端到手上,走路有人抱,让她有空去想很多事情。她细细想来,自下山以来,从姑苏到眉山,从眉山到云梦,从云梦到大梵山,竟然从姑苏听学认识以来,他们就每天见面;从白秋贤、江枫眠、虞紫鸢、虞飞鹏、惊蛰,这一路走来,和她相处时间最长的是魏长泽,从未分开过一天。
    魏长泽的心思,她自然是懂了,人都有感情,她又不是铁石心肠,这朝夕相处的一个多月,她已经享受和依赖起了魏长泽的照顾,也看清了自己的内心。蓝启仁、虞飞鹏固然很好,能陪伴她左右的却只有魏长泽。
    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
    惊蛰的“师丈”已经叫得很顺口,她从未纠正过,他也从未向她确认过,仿佛一切潜移默化,自然而然。也许是从小被收养的原因,魏长泽心思极其细腻,对她的一举一动都体察入微,她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想要什么,还没等她说出口,他就拿到了她面前。
    白秋贤常捂面说自己该回白家庄了,池惠就笑她是不是想青蘅君,也劝她回去,但白秋贤总说等她伤好了再回。反正温医师说最多需要两月,现在已经一个多月,也不在乎那十几二十天,池惠也由她去了。
    但是有一天傍晚,白秋贤却突然不见了。惊蛰还以为她出去避嫌了,可是到晚上药浴需要白秋贤帮忙的时候,她还没有回来,惊蛰找遍了整个杏林苑,还是没有找到她。
    惊蛰摸着头道:“白姐姐总说她多余,吵着要回白家庄,不会真的回去了吧。”
    怎么可能,她若真要回,肯定会打招呼,她的东西除了剑都还在,不会是遇到什么危险了吧?池惠这么一想,顾不得脚底的伤,站起身来就往外跑去,刚跑几步,魏长泽却像脚下踩到了钉子,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他立即就站直了身,奔过去拦住了她:“你脚底有伤,不能下地,我去找吧。”
    她急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不疼!真的不疼!”为了证明她不疼,她还跺了几下脚,“妹妹要回白家庄一定会跟我说的,就这么不见了人,一定是遇到危险了!”
    魏长泽的脸抽动了几下,强忍下了什么,柔声道:“虽然不疼,但伤口还是在的,你到处跑,伤口化脓了怎么办?如果伤口感染,如何扎针?那不是前功尽弃了吗!”不容分说,他一把将她抱起放到榻上,声音不容置喙:“你哪里也不能去,我和惊蛰出去找,你放心,我会请温家的人帮忙一起找。如果我回来看到你下地了……”说着,口气里已然是警告的意味。
    惊蛰几乎哭出声来:“师父,您就听话吧,不要乱动,你一乱动,师丈他……心疼啊!”
    这次魏长泽倒是没有瞪惊蛰,看到池惠点头,便带着惊蛰出去了。
    不一会,王氏带着几个丫鬟进来,每人都拎着木桶。王氏微笑道:“池姑娘,魏公子出去找白姑娘,让我来帮你药浴。”见池惠面露忧郁,又道:“你放心,温家能出去的都出去帮找了,大梵山一向太平,不会出什么事的。”
    自魏长泽将真相告知温家人后,也许是打开了心结,王氏开朗许多,换回了温氏家袍,从农妇变回了“温夫人”,不再去干农活逃避。她接管了汤药房,每天带着温训在温岚处学习并帮忙打下手,温岚那一房医术最是精湛,看着儿媳和孙子的改变,温岚感叹自己的医术后继有人了。
    看着王氏微笑着安慰她的样子,池惠理解了当年秦丝丝放过这母子俩的原因,心里也慢慢平静下来。
    整个晚上杏林苑连同佛脚镇鸡飞狗跳,魏长泽带着温家人连附近的山都搜了,没有找到白秋贤。
    天亮后,魏长泽和惊蛰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房间,看着坐在榻上一夜未合眼的池惠,摇了摇头。
    惊蛰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解释毫无说服力:“师父,不要担心,可能白姐姐真的有急事回白家庄了。”
    他们在山林中搜了一夜。惊蛰头发凌乱,汗水湿透,衣服也破了几道,手上脸上到处是划痕,魏长泽也好不到哪里去,一进门就坐在地上,手放在膝盖上发呆。
    池惠看着魏长泽那疲惫不堪的模样,心疼不己,站起身刚要过去,魏长泽的脸又抽动了几下,立即从地上爬起,拦住了她,把她抱回榻上。
    惊蛰叫道:“师父,您就听话,别乱动了!”他口气里带着恼怒,仿佛在训斥不听话的孩子。
    魏长泽瞪了惊蛰一眼:“怎么跟你师父说话的!”
    惊蛰似乎想争辩,看到魏长泽的眼神又忍下了。
    池惠深刻地体会到了“废人”的无力感,这一个多月来,她几乎生活不能自理,吃喝拉撒都离不开人,白秋贤失踪了,她连去找都帮不上忙。她躺在床上,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
    魏长泽坐在榻边,握住她的手,柔声道:“不要担心,白姑娘吉人自有天相,她修为那么高,是你师兄延灵道长的徒弟啊,她带着剑,不可能束手就擒,要是打起来,剑的灵光几里地都能看见,我也问过温家,最近附近也没有什么邪祟或可疑的人。”
    池惠突然想起,白秋贤身上的蛇鳞在危急时刻也会救她,她以前还嫌弃那蛇鳞有妖气,让她还了,现在一想幸好有蛇鳞,心下反而宽了些。
    心中虽念白秋贤,治疗却一点不能耽误,扎针后,魏长泽将池惠抱回住处,三人也无心像平时一样说笑,只坐在房中发呆。魏长泽已传讯给蓝氏,还无回音。
    晌午时分,一只传讯金蝶从窗外飞了进来,三人眼睛皆是一亮,莫非是白秋贤的消息?魏长泽接了,果然是白秋贤:已回白家庄,勿念。
    虽然不知道为何突然回白家庄,但至少有白秋贤的消息,知道她是安全的了。三人这才放下心来。
    过了几日,修仙界又传来一重大消息:蓝氏宗主青蘅君蓝启智宣布成婚并隐退。却并未提及是和哪家女子结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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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然以后就只有周更了
    更了十万多字了,竟没有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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