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过年到清明之间的这段时间,信差小哥俨然已经成为了整个云家最忙碌的人,不断穿梭于京城和苏城之间。最开始那两位小祖宗还能稍微收敛一点,不过是送上几十封信而已。到后来他们发现这种方式还有点意思,就完全抑制不住体内的冲动,什么新奇的小物件都要跟着放到布袋里,搞得信差小哥实在是不堪重负,却又碍于云家给的报酬相当丰厚,还是选择了忍气吞声。
    云将军和夫人虽然表面上说是不管,实际上还是会偷偷地看一看慕容那小子有没有在信中说出什么不妥当的话。连续随机检查了有三四次,也不知道慕容是真君子还是这小两口之间有什么暗号,竟然一星半点的痕迹都没有泄露出来,家长们也就逐渐放松了警惕。
    其实他们也真是多虑了,慕容虽然在云轻面前从来都不是什么真君子,但是毕竟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在那里放着,过年时能写上一句“万事胜意”已经是相思难耐之下的杰作了,再让他写出什么过分的语句还真是有点难为人。
    就这样,慕容和云轻这两个人,用着折磨信差传情书的方式,互相交换着各自的流水账,却偏偏还乐在其中。
    日子一天天过去,云轻渐渐地就发现慕容写的信明显减少了,之前都是一天好几封的,现在竟然堕落到了每日一封,甚至好几日才做一次回报。尽管长度和质量并没有退步,但是还是让人觉得有一点不开心。
    哼,还以为他能坚持多久呢,也不过如此嘛,不到两个月而已,就已经懈怠成这样了。
    正坐在桌前看书的慕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嗯,倒春寒真是可怕,看来还是要多穿点衣裳,不然要得风寒了。
    说起来云轻还真是冤枉了慕容,慕公子恨不得整日都在给自己的未婚妻写信,就算不是交流感情,至少也可以让脑子免除被那些圣贤书折磨荼毒。可是无奈春闱迫在眉睫,别说是他本人了,就连为政事而生的慕丞相都开始紧张起来,简直就看不得儿子闲下来,恨不得他每时每刻都在看书,好像多看两个字到时候就能考状元似的。
    而慕夫人虽然不发表意见,慕容还是能从她那温柔的眼神中读出殷切的期盼。
    算了,不过是只剩几日的事情了,还是专心看书吧,信就只能少写几封,大不了等云轻回来再亲自跟她道个歉,想必她也不会计较这些。
    慕容估计得不错,云小姐当然不会计较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至少表面上不会表现得为情所困,只是在扫了眼慕容那越来越少的信件之后,不着痕迹地瘪了瘪嘴,也不顾将纸摊在桌子上会被风吹走,起身就去前院与家长们汇合。
    这日是清明,不出意外的话也是云家众人在苏城呆的最后一天。江南的春日实在是太惑人,一草一木在云轻的眼里都是新奇的,每日都嚷嚷着要出去游荡,一个多月的工夫已经几乎混成的半个本地人,说起好吃好玩的来比云夫人还头头是道,若不是还有慕容的来信一直提醒着她京城还有一个未婚夫等着,她恐怕是要真的乐不思蜀。
    同样乐不思蜀的还有长公主殿下,云轻原本还与人家保持着晚辈对长辈的敬意,但是在多次相伴出行之后,两人之间的感情迅速升温,出去时被邻里问起,云小姐甚至已经可以厚着脸皮说一句“这是我祖母”。
    说这话时的云轻太过骄傲,当然没有看见背后长公主满脸慈祥的笑容。
    云轻还是挺佩服长公主的,明明疯玩儿了这么多天,竟然还没有忘记自己来这儿的最初目的,实在是不容易,至少她就做不到。
    走到前院,大伙儿都已经收拾妥当。因为是要去祭拜“老夫人”,下人们还贴心地准备了丰富的香烛纸钱。就连今日的马车都打扮得格外素净,生怕哪里出了差错,惊扰了老夫人的在天之灵。
    毕竟虽然这位“老夫人”从未出现在大家的记忆里,却始终都是一个传奇,能让老爷子终生不再娶的女子,当初估计也是一位绝代佳人吧。
    虽然长公主这一次的举动怎么看怎么像是在拆cp,向全世界宣告自己与宁家的老夫人没有半点关系,可是云轻就是隐约嗅到了一丝不对劲,打从出来开始就一直注视着老爷子和长公主的举动,发誓一定要找出一点蛛丝马迹。
    两位老人家毕竟都是经历过风风雨雨的人,跟云轻这种小辈明显都不在一个段位上,看到那些祭拜用品时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一脸平静地上了各自的马车,仿佛真的只是一个去看望亡妻一个去祭奠老友一样。
    云·显微镜女孩·轻不愿服输,拒绝了云夫人邀请女儿同乘一车的邀请,利索地钻进了长公主的马车。
    小丫头不请自来,长公主心念一动,基本上知道了她心里在想些什么,面上却不动声色,将送到嘴边的茶杯缓缓放下,挑起眉梢。
    “怎么过来跟我坐了?不怕你娘生气?”
    云轻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被长公主那个眼神看着心里发憷,本能地想要躲出去。可是想到自己心中存了那么多年的疑惑,再想到京城还有嗷嗷待哺等待着真相的慕容和云重,云小姐立刻觉得自己身上的责任十分重大,绝对不可以轻言放弃。
    背负着重大责任的云小姐挺直了脊背,努力不让自己在长公主强大的气场面前显得太卑微,试探着迈出求索真相的第一步。
    “祖、祖母啊,您是跟我……我的外祖母很相熟吗,这次要专程过来祭拜。”
    马车已经开始行驶,木质的车轮滚在青石板上,声音清清脆脆的,规律地敲打在云轻的心上,完美地与她咚咚的心跳声融为了一体。
    长公主低头抿了一口茶水,慢悠悠地折磨着云轻忐忑的内心。直到眼看着这姑娘实在是支撑不住了,才终于愿意开金口,说出来的话却是半真半假,让人摸不着任何头绪。
    “对啊,很熟。”
    粉了十几年cp的云轻迅速转动小脑瓜,试图从这四个字中提取出一些有用的信息。
    很熟……如果是同一个人的话,应该也可以说是很熟的吧?
    长公主看着云轻因为她那寥寥数语陷入沉思,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咂嘴的,看起来还想得挺入神,也就没有再说什么,放任这孩子自己神游天外。
    宁家的祖陵就在城外不远的地方,老爷子不差钱,盘下了周围方圆几十里的地,确保祖先们能够住得安心舒适。若不是手底下还有几个头脑清醒的人阻拦,恐怕还要在这陵园里修上小桥流水亭台楼阁,让先人躺得累了再出来逛一逛。
    不过,即使没有那些景致,单单是这陵园中的花草树木就已经让人移不开眼。老爷子怕是将这儿当成了自家的花园,什么名贵的花儿啊树啊都往里面种,走在其中甚至还能够听见林中传来的初春的鸟鸣声,哪里还有过来扫墓的压抑。
    云轻这次算是长了见识,她外祖父果真是一个特立独行的人,完全不在乎已有的规矩和外界的看法。不过他做出来的事儿虽然奇特,却还挺让人认同的。
    就如这陵园,被花香鸟鸣围绕,总比笼罩在歇斯底里的哭号中要好。
    云轻不知道旁人都是什么想法,但是直觉这应该不是主流。悄悄抬起眼皮看向大家的表情,云将军和夫人大概是来了不少次,估计是已经习惯了,并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老爷子倒是真的像是来郊游一样,满脸的轻松,还顺手摘了一朵花儿拿在手中把玩。
    而长公主……云轻谨慎地看过去。
    一向雍容华贵的老太太今日穿得格外素净,中和掉了身上的锋芒,显得平易近人了许多。此时正与老爷子并排走着,两人的步伐出奇地一致,真的像是相伴多年的伴侣一样。
    云轻常年习武,耳力要比寻常人好上许多,再加上长公主似乎也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恰好让有心探求的小丫头听得清清楚楚。
    “这地方还挺不错的。”
    老爷子估计也没想到自己会被夸奖,沉默了一会儿才回应她:“那当然,我的眼光向来都好。”
    还真是标准的回答方式。
    长公主大概是想起了什么,轻笑了两声,许久之后,也不知是深思熟虑还是有感而发,微微偏头,看向身侧那个须发皆白,却还保留着一身少年气的人。
    “我到时候就呆在这里,行吗?”
    老爷子没再回应她。
    这段交流简短得不行,但是已经足够让云轻确认自己心中那个盘旋了很多年的猜测。
    宁府,深夜,主子们明日就要出发回京,早早便熄了灯睡下,只有云轻房中还是灯火通明。
    云小姐摊开纸,想了想,缓缓落笔。
    “慕容,虽然你最近很敷衍我,但是我还是选择原谅你,因为我今日知道了一件很大的事情,本来应该高兴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点难受。
    人是不是真的一错过就是一辈子啊,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要不我们快一点成亲?”
    “成亲”这两个字像是有什么魔力,一下子将云轻从思绪中惊醒。她眨了眨眼睛,终于发现了自己刚才都写了些什么,想要将纸揉成团扔掉,上手时却又舍不得,抿了抿唇,犹豫着提笔,在后面添上一句。
    “不打算给你看了。”
    让这家伙知道她竟然这么着急,还指不定要多放肆呢。
    云轻跟随她娘耳濡目染了这么多年,御夫之术还是懂一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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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唔,老爷子和长公主不得不说的故事以后将在番外讲述
    最后一分钟更新也算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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