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上心情不好,和苏梁浅说几句话,她的心情都会好转。
    “萧凭望前几天和我说,他这辈子只会有我一个妻子,只有我坚持让沈琦善入门,他才会让她进门。”
    昭檬公主说这话时,有怅惘,也有甜蜜。
    “他和沈琦善,他是被设计,他是个重感情又有责任感的人,言而有信,公主既然没有离开萧家的打算,可以给他个机会,看他表现,试着敞开心扉接受他。”
    昭檬公主抿着嘴唇点了点头,她也是这样想的。
    两人说完了这些,昭檬公主才真正切入主题。
    “我今天来找你,还有另外一件事。”
    昭檬公主四下看了眼,“我前几天进宫了,从慈安宫去御书房的路上,看到七皇兄塞给胡公公一样东西,因为隔的有些距离,我不想让他们发现,所以没看清是什么东西。”
    昭檬公主边思索着继续道:“七皇兄塞了东西就走了,胡公公盯着他给的东西看了很久,当时的脸色和情绪都很不对劲,回去御书房的路上,都还有走神,你说,会不会七皇兄手上有了胡公公的什么把柄,想要威胁利用他?”
    昭檬公主看着苏梁浅,认真的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苏梁浅稍加思量,就猜到夜傅铭给胡公公的是什么东西,这在她的预料之中,只是她没想到,竟然好巧不巧的被昭檬公主撞见了。
    “胡公公虽然只是太监,却在父皇身边伺候数十年,是父皇最最看重信任的人,如果他被控制住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昭檬公主本来就不喜欢夜傅铭,这次,夜傅铭又坏了她女子一生当中最为重要的新婚夜,让她和萧凭望生出隔阂,昭檬公主现在对他简直恨。
    他能半点也不顾兄妹情,对她做出那种事情,将来如果得势,她的日子想必不会好过,至少绝对不可能比现在舒畅,更不要说皇后和太子了。
    昭檬公主单想想,就觉得自己每天都得担惊受怕的,直到他们彻底出事。
    自从那天撞破这事后,昭檬公主就一直想找人说这事,她并非没考虑过萧家,但是细细一思量,萧家的所有人,都被她排除在外,她最相信的还是苏梁浅。
    “你和七皇兄一直针锋相对,他对你早已是怀恨在心,他现在是明王,不能耐你何,隔三差五都找你麻烦,如果被他坐上那个位置,沈家都要遭殃。”
    苏梁浅的手指,扣动着桌子,一下下的敲击。
    她在思量,不过和昭檬公主想的不同,她思考的并不是夜傅铭给胡公公的是什么,他又想做什么,而是怎么说服昭檬公主,暂时不要管这些事情。
    半晌,苏梁浅在昭檬公主话后,赞同的点了点头。
    “七皇子野心勃勃,心胸又狭小,他一旦真正掌控了权势,对我们来说,都不是好事,公主打算怎么做?”
    昭檬公主盯着苏梁浅,抿着唇,“是不是要将这件事告诉父皇,让她提前做准备?”
    当然不可以!
    苏梁浅在心里大声呐喊,面上却是一副苦恼的神色,她拖长着嗯了声,分析道:“我听说最近每次七皇子进宫,都是胡公公亲自去送,这应该是皇上的意思。公主觉得,皇上这样做,是看重七皇子呢,还是出于对他的防备?通过你这段时间的观察,我觉得是防备,如果是这样的话,皇上点名胡公公,可见对他的信任。”
    昭檬公主想的和苏梁浅一样。
    她觉得夜傅铭最近这么猖狂,不像是突然受宠,而是
    昭檬公主之前说不清楚,但是刚刚在和苏梁浅提起夜傅铭胡公公的事时,电光火石间,她如醍醐灌顶一般恍然大悟,夜傅铭手上似乎是捏了父皇的什么把柄。
    这样的念头自脑海闪现后,昭檬公主回想起之前重重的细节,越想就越觉得强烈。
    “如果是因为某件事如此,那只要皇上的顾虑还在,就算知道这件事,最多就是胡公公遭殃,并不会对七皇子怎么样,反而会给你带来祸端。公主现在已经嫁到萧家,不仅仅是皇上的女儿,还是萧家的儿媳,比以前对皇上更应该谨言慎行,再就是,公主虽然看到了,但仅仅只是看到七皇子将一样东西塞到胡公公手里,又是隔了段距离的,没有实际的证据。胡公公跟在皇上这么多年,单凭公主掌握的这些皇上多疑喜猜忌,可能会因此猜疑胡公公,但也可能会公主产生某种怀疑,公主自己无所谓,但是对皇后大皇子还有王家萧家来说,这都不是什么好事。”
    苏梁浅知道昭檬公主,她之所以会想到将这些事情都告诉庆帝,一方面是担心夜傅铭真的有什么阴谋,会伤害到庆帝,另外就是,她骨子里算是个孝顺重情的人,她不想庆帝出事。
    因为皇后前太子是她的至亲,所以就算他们不可理喻,她还是做不到坐视不管,他们是如此,庆帝也是一样。
    昭檬公主思量了片刻,看着苏梁浅,点了点头,“你说的很有道理,是我冲动了。”
    昭檬公主重情,但就算是重情的人,情感也会有倚重偏向。
    对昭檬公主来说,庆帝是她的父皇没错,按理这应该是最最亲近的关系,但庆帝同样是一国之君。
    他这个尊崇的身份,又会让本来应该还算纯粹的父女情,掺杂许多其他复杂的东西,而那些东西,让庆帝在她心中的分量,远不如皇后,甚至连夜向禹和王家都不如。
    因为像庆帝这种人,他为了利益,可以牺牲子女,甚至要他们的性命,他就是个感情寡淡的人,更不是好父亲,但是皇后却不一样,她虽然脾气差,很多时候不可理喻,但大多数时间,是为子女筹谋算计的。
    庆帝或许会牺牲昭檬公主,但是皇后和王家,对她来说,却是避风港。
    昭檬公主在意庆帝,但是她绝不会为了庆帝,牵扯甚至损害王家和皇后他们。
    “那你说现在怎么办?”
    苏梁浅抿着嘴唇,思量着回道:“静观其变。”
    昭檬公主拧着眉,点头道:“现在也只能这样了,胡公公跟在父皇身边多年,对他一直都忠心耿耿,希望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苏梁浅依旧抿着嘴唇,没有接话。
    如果按照上辈子的轨迹,胡公公应该是会妥协的,但苏梁浅并不是百分百完全肯定,因为她的重生,很多事情都改变了,尤其是夜傅铭。
    上辈子,夜傅铭是忍了常人所不能忍,但是一直到他登基称帝,一切都是照他的计划进行,虽然中途有波折,但总体可以说是顺风顺水,现在却不同。
    他有苏倾楣那样的污点,身上还背着陷害太子的罪名,原先属于支持他的皇后太子一党的势力,显然俨然成了他的绊脚石,他和萧家的关系,也远不如上辈子那般牢靠,可以说,夜傅铭想要成为皇帝的先决条件是远远不够的。
    上辈子,胡公公帮夜傅铭,固然有对家人的关心不想胡家绝后不得不被胁迫的因素在里面,但也是顺应当时的局势,为自己谋后路。
    不过由此可见,胡公公虽然伺候庆帝多年,但绝对够不上忠心耿耿。
    既然不是忠心耿耿,叛变那就是时间的问题。
    胡公公借着苏倾楣的事,得了去王府的机会。
    胡公公是个精的,他也不喜欢夜傅铭,虽然担心自家侄子,但是并没有很快就去找夜傅铭,而是在夜傅铭将东西塞给他的几天后才去王府。
    这期间,夜傅铭各种忧心,浮想联翩,可以说是忐忑不安,听府里下人通报说胡公公来了,狠狠的松了口气,脸上终于露出了笑。
    “明王。”
    胡公公和夜傅铭见了礼,夜傅铭微笑着朝他点了点头,“胡公公。”
    他做了个请的动作,示意胡公公坐下,“胡公公还真是贵人多忙事,我还以为您不来了呢。”
    胡公公摆了摆手,示意跟随着他进屋的人出门离开,看着夜傅铭道:“奴才是奉皇上的命令前来,侧妃落了胎,那就是照顾她的几个人不力,皇上没了龙孙,要将这事审问清楚。”
    胡公公在夜傅铭手指的位置坐下,彼时的书房,就只有他和夜傅铭两个人。
    胡公公将上次夜傅铭塞到他手上的东西拿了出来,“明王您这是什么意思?”
    他开门见山,倒是不拐弯抹角。
    夜傅铭就坐在他手边的上侧,似笑非笑,“胡公公难道不是觉得这个红绳手串很眼熟才来找我的吗?”
    夜傅铭上次给胡公公的,是个用红绳编的手串。
    说是红绳,其实已经泛黄泛白了,一看就是上了年头的,红绳的中间,还有个铜板,铜板也旧旧的,是很明显的岁月的痕迹,如果仔细看的话,除了一道道的划痕,还有个胡字。
    “这红绳的编工和花样,胡公公看着是不是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胡公公早做好了应对这种局面的准备,面上不显山不露水的,“明王给我看这个东西的目的是什么?”
    夜傅铭侧着身,和胡公公面对着面的,甚至前倾,直视着他,反问道:“胡公公觉得我能有什么目的?”
    夜傅铭盯着胡公公,黑深的眼神如潭,仿佛漩涡,暗示的意味很深很浓。
    “我自从宫中搬出来,胡公公还是第一次来府上吧,胡公公大驾光临,我先给您看看我给您备的礼物。”
    夜傅铭扯着嘴角,笑意很深,他叫了声,很快有亲信进来,他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他的亲信道是,转身离开,没一会,身后跟了穿王府下人衣服的小厮。
    那小厮高是挺高,就是瘦,精瘦精瘦的,躬着身,低垂着脑袋,他这幅姿态,倒很像王府的下人,只那一双有些控制不住张望的眼睛,却不是受训过的下人会有的规矩。
    那人跟着夜傅铭的随从进入书房后,毕恭毕敬的弓着背,站在了胡公公和夜傅铭的中间。
    夜傅铭看了眼胡公公,其实从他吩咐自己随从的时候,夜傅铭就一直有偷偷的关注胡公公。
    胡公公虽然强力掩饰,但眼底的期盼,还有跃跃欲试都骗不了人,尤其是见到人后的激动,眼睛都要红了,他双手扶着椅子的柄手,用力的按着,才没让自己情绪失控的起身上前。
    他很在乎这个侄子。
    也对,谁愿意自己家绝后呢。
    对胡公公这种不能传宗接代的人来说,这种在意怕只会更深。
    夜傅铭得意的勾了勾唇,看着来人道:“抬起头来。”
    那人按着夜傅铭的意思,缓缓抬起头来,胡公公的目光,几乎是难以掩饰的落在他身上。
    “这位是胡公公,你也姓胡,还真是巧,说不定就是本家呢,而且我仔细看了看,你们还真有几分相像,真是缘分,和胡公公说说,你叫什么名?今年多大了?家里都有谁?”
    夜傅铭漫不经心道,每句话都有深意。
    “俺叫胡大壮,今年二十二了,现在有两个孩子,一个男娃一个女娃。前几年,家里闹饥荒,父亲走了,后来母亲也得病走了,现在就只剩下祖母,还有俺媳妇和两个孩子。”
    胡大壮黑黑的,一副憨厚的模样,浑厚有力的声音也憨憨的。
    “你还有祖母?”
    胡公公眼睛微红,声音都有些发颤。
    “是,不过祖母身子不好,吃又吃不饱,本来都活不了多久,还有我的两个孩儿,我我本来有四个孩儿的,就只活了两个,他们身子骨还不好,幸好有明王的帮助,他天天让俺们吃饱饭,还给俺们舒服的衣裳穿,还给祖母找大夫,明王简直就是活菩萨在世,您就是我们一家大恩人啊!”
    胡大壮感激涕零,话都没说完,就朝着夜傅铭跪下磕头,那样子,简直比拜菩萨还虔诚。
    胡公公又问了些问题,最后将夜傅铭给他的红绳手串送到了胡大壮面前,“这个东西,你可认得?”
    胡大壮接过,看都没看几眼,当即道:“当然认得。”
    “这东西,从我出生,就一直戴着,是我祖母亲手编的,我父亲还有我小叔一人一条,我父亲传给了我,作为报答,我已经送给明王了,怎么在您这里?”
    “你小叔呢?”胡公公忽略他的其他话。
    “我父亲不让我提起叔叔,俺也不知道。”
    “为什么?”
    胡大壮继续回道:“因为每次一提起小叔,祖母就会掉眼泪会难受,后来眼睛都不好了,这上了岁数,眼睛都看不见了,父亲就不让说了,但是我有次听我父亲和祖母说话,小叔叔好像是进宫了,皇宫是什么地方,小叔叔肯定在里面享福了,但是祖母说,要不是当年家道中落,是绝对不会让小叔叔进宫的,父亲也觉得对不起他,祖父和父亲死前,一直都还念叨着这件事情呢。”
    胡公公看着滔滔不绝的胡大壮,眼睛里面,有眼珠子打转。
    “胡公公,您怎么了?”
    胡大壮上前,关切问道,胡公公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夜傅铭见情况差不多,让胡大壮离开。
    胡大壮都离开好一会了,胡公公的情绪才渐渐平复下来,夜傅铭看着他,才道:“我的这份见面礼,胡公公觉得怎么样?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帮胡公公找到这些人的。”
    胡公公深吸了口气,看着夜傅铭,再次问道:“说吧,明王您有什么目的?”
    “我费了这么大的气力,自然是想帮着胡公公您一家团圆,让您享受天伦之乐。”
    胡公公反应极快,他心咯噔一下,不敢置信的看向了夜傅铭。
    一家团圆,享受天伦之乐,这话怎么听都是施恩,但胡公公是太监总管,是庆帝最看重的近侍,除非庆帝出事,不然的话,他肯定是一直要在庆帝身边伺候,不可能会有夜傅铭口中的那种福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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