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然响起的女声,深重威仪,吉莉安单手高举,前走两步:“你凭什么下令,她是假的,可不见得你,就是真的!”
    戴西玖瞬息转头。
    如此剑拔弩张的时刻,一根钢线忽然劈风而过,绞上阶梯扶栏,响起的声音懒懒淡淡:“啊……好复杂,听不懂……”
    “你们慢慢吵……我先走了。”
    不是吧?什么鬼?
    这句话落,戴西玖回身瞬间便只看见叶修闻深血钻戒擦过长线,身形迅速下坠,在窗口寸寸陨落消失。
    “喂,喂,喂……”
    她紧跑几步,几乎跳起来,额心发抽,手中徒劳在空气飞雪间抓了抓:“喂,手机啊……”
    黑暗间是什么金光流转,极速从下劲道猛足,弹送到她手心,掌心是一片金属质地冰凉之感,戴西玖回身靠过窗沿,打开手掌。
    一枚黑金袖扣华丽生光,躺在掌中。
    吉莉安眸色顿生暗波:“尊首令!”
    语落同时,四面八方的玻璃顷刻破碎,“噼里啪啦”的声音入耳不绝,风雪如潮波涌动,霎时间灌满整个大厅,大门连同撞开,无数黑衣披身的人连贯闯入,仿似蝙蝠入笼,人潮从天而降,波澜壮阔,刹时间将整个大厅团团围绕,水泄不通。
    紧接着,所有人目视一个方向,齐齐跪下,整个楼层都带过几重深颤,语声齐整滔天:“见过三小姐!”
    戴西玖眸色浅颤,点光璀璨,手中握紧袖扣,直走几步,走到正中,脊背挺直,目视吉莉安,唇角笑意缓勾,语声温淡:“起来吧。”
    一场浩劫结束,短短两个小时,却好像经历半生浮沉。
    暗卫压送吉莉安软禁,长廊幽暗,戴西玖随行在侧。
    临到门口,吉莉安步伐终顿,未有回头,语声缓落:“黛西,你应该杀了我。”
    戴西玖低头,浅浅眨了眨眼睛,从暗卫手里拿过门卡,刷过门锁:“你的命,应该由本家处置,你的罪,也该由爷爷来定。”
    房门“吱呀”一声,被寸寸推开,吉莉安却缓缓转头,她轻轻抬手,将戴西玖额间的乱发别到耳后,眉目柔暖,笑意温柔:“黛西,这条路,从来都不适合你走。”
    这样熟悉的神情,却是在这样凄凉的时刻。
    戴西玖眨了眨眼睛,偏转过头,将吉莉安手指寸寸隔开:“这世上的选择,从来只有愿不愿意,没有适不适合。”
    吉莉安唇角勾过几分笑意,将手轻轻放下来,已然走近房内,滑过戴西玖身侧,语声平荡无波:“如你选择不杀我,一切远不会结束。”
    戴西玖轻轻低头,回转过身,语声低暗:“姐姐,不是所有事都必须拿生死来解决。”
    语落起步,大门缓缓而关。
    吉莉安拾过掌心,垂目看看,笑意低落,语声似乎娇宠,又似乎是叹息:“傻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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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后,冬阳正好。
    密尔沃基,一个会下雪也会出太阳的城市。
    戴西玖站在窗口喝咖啡,热气淳淳,枯枝上的麻雀叫声叮咛。
    承权文件的章印已经盖了下来,昨夜枪战绑架,加一条明明吉莉安下手但被人操控硬塞过去的人命,现在整个市区的警察都在通缉西西里大盗。
    只可惜大盗先生本人,看起来丝毫不像外界这么紧张。
    昨夜事过,她便去过叶修闻入住的房,敲门敲到惊天响,只看见一个门缝,和珀西冷冷的脸:“他睡了。”
    今天早上又去敲,还是珀西一张黑到结冰的面容:“还没醒。”
    戴西玖抿了口热咖啡,心里诽谤,叶修闻对于睡觉的执着,不可小觑。
    可其实,她对他的所有了解,也仅限于睡觉。
    直到现在,她也想不通,他为什么会帮她。
    起码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
    想到这里,戴西玖轻叹了口气,正准备下楼再大发慈悲去敲一次门好了,自己房间的门突然被叩响。
    “进来。”
    侍从低身颔首:“黛西小姐,本家来人接您了。”
    戴西玖目露惊色,刚刚把手里的咖啡放下,便看见一个老人远远走近,一身暗色西装,笑色慈祥,朝她淡淡鞠身:“三小姐。”
    “瑞斯爷爷!”
    瑞斯双手合垂,点头带笑,语声厚重慈缓:“老爷听说您在这边受苦了,派我过来接您。”
    戴西玖忙走过去,示意侍从倒水,请他落座,笑意温温:“劳烦您了,只是这边还有一些承接事宜,可能得过两天再动身。”
    “无碍的,小姐。”
    ……
    交谈行进,戴西玖对这位跟在爷爷身边侍候的慈祥老人印象一直不错,简要述说了发生的事故,尔后还带他参观了一番蒙瑞卡罗, 直至吃完晚餐,夜色渐落。
    瑞斯放下刀叉,用方巾擦过手指:“多谢小姐款待,老奴还有一些事情要办,就不多逗留了。”
    戴西玖起身相送,回房的路上,想了几想,到底还是绕拐到叶修闻的房间。
    可惜敲门敲了半响,无一回音。
    难道不在?
    不免心中生疑,门缝太紧,戴西玖思来想去,左右看看,四下无人,蹑手蹑脚趴在地上,眯着眼睛往底缝去看。
    “小姐,您在干什么?”
    是侍从的声音。
    戴西玖额心发麻,手指在地上摸了摸,神情坦然:“呃,我在找东西……”
    站在长廊拐角处的人,身形修长,神色柔和看着地上的少女,苍白的唇轻轻抿了抿,带过一个浅含无奈的笑意。
    旁侧的少年扶过他的手臂:“走吧,教父大人在等您。”
    顶楼总统房,厚重的窗帘拉下来,顶灯华贵璀璨。
    负手站在窗口的人,身形伟岸,脊背挺直,即便发迹隐隐发白,却不减一分威严庄重之感。
    语声沉稳而冷淡:“你应该猜得到,我过来,是为了什么。”
    坐在沙发上的人懒淡一笑,面色苍白,抬手抵唇轻声咳了咳:“应该是有比放血更重要的事。”
    教父手指微微磋磨,缓定转身,面色沉暗:“我实在不怎么喜欢你现在的样子。”
    “先放血。”
    珀西眉心一蹙,前走几步鞠身:“教父大人,叶主的身体……”
    面前的人,手指轻抬,威压沉沉,将珀西的语声稳稳掐断 :“动手。”
    珀西拧拳,退后几步。
    旁侧侍从直接上前,扼过叶修闻的手腕,刀刃锋利,将本就伤痕累累的肌肤猝然划开,血色顺着修长的手指潺潺下流,滴滴溅落地板。
    教父走到叶修闻对面落坐,端过几上的红茶,口口轻抿,慢条斯理。
    “你说的那个孩子,我白天已经见过了。”
    这一瞬,叶修闻轻垂的眼睫终于缓缓掀起:“然后呢?”
    “不够傻。”
    叶修闻眸色暗了几暗,温雅一笑,连续失血到底还是有些晕眩,语声也显得低弱几分:“蒙瑞卡罗大势已定,不必要再多生事端。”
    教父将杯几放下,语声隐带不预:“你为了她,未经我的允许,私自离开神像殿,实在很影响我对她的印象……”
    叶修闻定思片刻,眼睫轻轻敛下来,单手撑过椅靠,起身片刻,身形摇晃几许,闭目缓了缓,双膝轻跪在地,笑意谦恭,缓定颔首:“事出突然,是修闻太过鲁莽,请您责罚。”
    直到这一刻,教父眼底才沉亮几分:“既然病了就该有病了样子……”
    他转眼低看过叶修闻:“为人刀剑,就该知道本分,我的话,才是你要做的事,想太多日子当然会很难过。”
    叶修闻敛目轻垂,除了面容越加苍白一些,神情无一分波澜。
    教父冷看一眼,站起身来:“跪省吧。”
    夜幕陨落从来无声。
    墙上钟摆摇晃,时针已经走过四圈。
    卧室大门被人“吱呀”拉开一条缝隙,侍从颔首低额:“叶主,教父大人睡下了,今夜可以了。”
    跪在厅中的人,闻言眼睫轻轻颤了颤,面容白得几近透明,垂在身侧的手腕缠过层层绷带,单手对地板撑了撑,靠着少年的搀扶,缓缓站起身来。
    到底还是身形晃了晃,珀西眉目一惊:“尊首……”
    面前的人抿唇咳了咳,唇瓣无色所以笑起来神情额外散漫无波的模样:“啊……声音小点,我头晕……”
    珀西:“……”
    行到长廊,叶修闻脚步突然顿了顿,朝一扇门看过去,似乎是想起什么,眼眸深处柔和了些:“你先回去。”
    珀西眉心一拧,语声急促:“您现在的身体怎么样,难道您自己不知道吗?”
    “她好像,在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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