锋利的刀刃离紫山纤细的脖颈只有分毫之差,几根碎发纷乱坠地,紫山纹丝不动,手中细剑直指刘老,瞋目切齿喝道:“小姐呢?你们就这样把小姐丢到了狄地?”
    “连一声知会也没有,如果不是衮州的伙计听闻李敬鑫的死讯,我们至今给你蒙在鼓里!”
    紫山骤然发难,刘老的拳不及轰出,停在半空,慢慢地松开,收回,放在胡须上,笑呵呵道:“紫山姑娘误会了,老庙情报向来务求真实准确,才得知的消息,未经核实,自然不好通知贵客。”
    “呵,准确?准确到连拓律宽乔装混入京城这等不着边际的谣言都拿出来卖了?”
    刘老摇头晃脑道:“误会,误会,此消息是闲聊时随口一提,我们从未给与肯定,更不曾拿来售卖。”
    紫山闻言更怒,按捺着杀气,质问道:“既然真假不明,那你们为何拿老庙的人替换下我们商行的伙计,派往赤狄?小姐和李敬鑫长年在边疆做生意,早已和各族有了默契,狄族内乱,乱不到我们头上!偏偏你们的人一插手,赤狄王死了,李敬鑫也死了,你敢说和老庙一丝关系也无?”
    “姑娘,福祸难料……呃!”
    紫山剑尖往前一递,刘老咽喉上顿时多了一个血点,她身后的暗卫同样手上用力,紫山衣襟为鲜血打湿。
    “你退下。”刘老向暗卫呵斥,转脸对紫山笑道:“长安县主手里没有莽撞愚人,懂得杀我于事无补,不如静心一谈。紫山姑娘有话请讲。”
    暗卫向后倒退几步,紫山却不撤剑,胁迫着刘老,口中一条条数道:“按道理,你们情报有误,并插手赤狄之事,致使小姐失陷狄族。按情谊,小姐与老庙多次合作,堪称同盟,此番也是应尔等之约,为了不使人数过多让李敬鑫起疑,小姐甚至撤去人手,使得她出事后连消息都不能送出!于情于理,你们都该给个交代!”
    刘老苦笑道:“长安县主失踪,我们自然焦急,奈何长狄王方才攻占赤狄,那边情形混乱,音讯难通,有心无力,有心无力啊!”
    “哦?你们这一句‘有心无力’便想脱身而去?”
    “老夫确实别无他法,姑娘若是有招,不妨一言。”
    紫山假装思索片刻,斩钉折铁道:“把你们的人借给我。指望不了你们真心救小姐,我来做就好。”
    “嘶,这个嘛……”
    “知道你们见不得人的秘密多,让衮州那的许老板听命于我就好,我要他做的事别拖来拖去,等小姐平安归来,大家一拍两散。”
    刘老还要思索,紫山将剑作势欲砍,怒道:“连这点小事都不肯,果然你们是故意拿小姐做儿戏!你们难道以为沐家里多少人都是死的么!若是无人搭救小姐,整个万宝便是做玉碎,也要与你们共毁!”
    刘老摸着胡须,道:“罢了,县主是老庙贵客,看在平时合作愉快的份上,我便写信知会双耳相助。”
    刘老果然拿出笔墨,书信两封,一封送往衮州,一封让紫山拿着做见面信物。
    打发走紫山,密室墙壁移动,密室的隔间转出个三角眼的男子。他身上打着绷带,伤势未愈,却是乌头。
    “事情主人都清楚了,沐家的事我会处理,你先歇息吧。”
    乌头摇头道:“我在里面听见了……沐家这几个小丫头都不是省油的灯,你何必借人给她,直接让赤影杀她便是。”
    “毕竟是朝廷册封的县主,很有几双眼睛盯着她,活着回来最好。活不回来,要死的不止这一两个丫鬟。”刘老惋惜道:“可惜了,怪伶俐的女孩,手下的人也忠心可敬,主人拿她原有用处,这会落在狄地不知是死是活。”
    乌头遗憾道:“是我失察,没有及时清点狄族使者,如果早些发现拓律宽在里面,就不会演变成今日情况。主人的责罚可有下来?”
    “青王近日情况不妙,主人忙着整理他的消息,对狄地和沐扶苍之事没有再下命令,主人大约要放弃她了。可惜,可惜。”狄地不同于大雍国内,由商队联系起的单薄情报网一断,再加上天寒地冻,两地几乎往来中断,便是由皇帝亲自下旨也无可奈何,刘老确实是有心无力,只能祝沐扶苍自得好运,保下一命。
    乌头眯起三角眼,不屑道:“刘老不必可怜她,她本已享有尊荣,还为钱权搏命相争,人心不足蛇吞象,一切都是自寻的。”
    刘老拿指尖摸摸脖子上的血痂,紫山的剑很稳,他的小伤口已经凝结,地上红通通的血迹都是紫山留下的。
    “钱权误人……不提她们了,谈正事。根据空空子的回忆,加上狡狐配合,我们寻到凶兽背后主使的一点尾巴……”
    初春的京城冰雪未消,紫山走进屋,脱下斗篷,上面沾染的血迹已经冷冻成霜。
    碧珠来不及递上药膏,先急匆匆问道:“咳咳,老庙,老庙怎么说?”
    紫山冷道:“自然是能推脱的就推脱了,我想法叫他让衮州的人配合我。带上巫马宗,我们马上动身去边境一探。”
    说来巧,当时李敬鑫派人将押送的酒浆叫回,回来后原本负责押酒的小队长酒席上吃坏了肚子,李敬鑫心急,改由巫马宗率队拉着剩余的酒水等物品重新出发。
    巫马宗是李敬鑫手下数一数二的人才,他带队走了半日,将将走出赤狄营地外围后,不仅发现了安难的人马,更下发现另有大批长狄的人潜藏。
    巫马宗敏锐察觉情况有异,立即安排商队绕开埋伏,自己带着两匹轻骑回去报信。还没跑到赤狄王的驻地,天色已晚,长狄人按约定开始偷袭失去勇士驻扎的小部落,并朝赤狄王的王帐层层包围过去。
    巫马宗猛然意识到拓律宽的“入京”和献刀都是诡计,这时兵荒马乱,他不敢卷入战海,在边缘窥视。第二天待战火熄灭,他劫持两个长狄兵士逼问情况,惊怒得知拓律宽杀死赤狄王,合并势力,并将李敬鑫和不从他的狄商屠杀一空,而方姑娘也变成俘虏下场不明。
    赤狄变成拓律宽的领地,沃特草原则沦为北狄与元尔木的战场,巫马宗取出粮食清水,抛下货物,带着商队仅存的十余名手下,把送货改变成逃命,一路躲躲藏藏来到末云城。巫马宗记得方姑娘与沐扶苍有关,便找到万宝的大门,将情况告知碧珠,碧珠他们才知道赤狄发生的动荡。
    碧珠这一惊非同小可,当天通知紫山并收拾马车,急匆匆赶回京城会面。
    紫山正隐姓埋名,在江湖组建势力,那时人在青州,得到碧珠的通知立即快马出发,只比碧珠晚到京城两日。
    碧珠、紫山和黎掌柜商量后均觉小姐失陷拓律宽的事不宜报官,一是朝庭刚与长狄使者达成友好之议,他们不可能为沐扶苍破坏两国关系,只会把事情压下,二是使者莫名其妙惨死一个,这时沐扶苍改头换面出走赤狄的事情便显得可疑起来,何况万宝在衮州做下的“生意”确实禁不起细查……
    商议已定,便有了紫山在老庙的一行。
    碧珠来往匆匆,加上恐惧惊怒,身染风寒,喉咙沙哑,嘶声道:“拿他们的人真有用么?”
    “老庙有些特殊的能耐,或许能做到我们做不来的事情。”紫山红着眼睛:“即使救不出小姐,我也能趁机多知晓些他们的底细,拉他们给小姐陪葬!”
    “碧珠姐姐,九公子来了!”银块撩起裙角,高叫着一路小跑进来。
    “怎么这么快?”
    “呼呼,我才拿着请帖走出大门,就撞见九公子,他正要拜访咱家呢!”
    沐扶苍知道自己指望不上大雍的手下出力,李敬鑫一死,狄族和大雍在回暖前几乎是中断联络的,现在长狄赤狄的事情,国内未必有人知晓呢。她能依凭的,只有自己和钟一魏来了。
    她从紫山那里学来的一星半点易容技巧都用在他们两个人身上,好在天冷衣厚,几个部落又是刚刚融合,大家互相望着都是眼生的,钟一和魏来混在人群里面没有引起疑惑,倒打探来许多事情。
    夜深云重,沐扶苍听见三声脆响,照例打晕女奴,伏在帐篷边:“喂?”
    “小姐,是我们。”
    夜里风大寒冷,魏来冻得牙齿打颤,抱怨道:“我没吃晚饭呢,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
    “有话快说!”沐扶苍催促道,钟一魏来的眼界思路远不是女奴能比,他们冒险找来,必然是发现重要的事情。
    钟一简略道:“小姐,逃跑的机会来了。拓律宽正准备出发去沃特草原,今天白天已经有一小半的人离开了,剩下的人也忙着收拾行李,现在戒备已经松懈了。”
    “我们问了路线,沃特草原离咱衮州就近了,等着过两三日,走到半路,我们找到粮食帐篷,方姑娘,你打架不是挺厉害吗?到时我和钟兄往粮食里放几把火,最好把周围的帐篷一起烧着了,你趁他们救火时把碍事的杀了,闯出来,我们在营地边等着你,一起骑马回大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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