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OYO好一阵才缓过来,牙咬得咯吱响:“你……他妈的,真是个失败者,我永远不会放弃他,永不!永不!”
    别人电击一次,马上乖乖求饶,她这女人,心志坚忍,不肯屈服。
    内森恨极了她。
    第二波电击下来,持续了10秒,她还是骂:“老娘……12岁的时候……受的折磨都比这厉害,你他妈的,连变态都做不好……去死吧!”
    第叁波电击,她晕了过去。
    内森见她不求饶,暴跳如雷,扯掉电击器,扔在一边。
    她再次醒来,他改变了主意,决定用最慢最痛的方法,继续折磨她,折磨够了再给她做手术。
    下一秒,他的如意算盘就落了空。
    “放开她!”门被踹开,Reid端着枪走进来,身后跟着比尔。
    内森拖过YOYO,挡在身前,右臂紧锁她的脖颈,枪口对准她的腰:“你们竟能找到这里?”
    “我,我没事,你,你别担心。”YOYO看见Reid,赶紧出言安抚。
    她不怕死,只怕再也见不到他。
    “宝贝,宝贝,”Reid哀哀叫了两声,恨不能把内森撕碎,眼圈通红,握枪的手轻颤,“别害怕,我会救你。”
    比尔还在喘,上气不接下气:“去……他妈的,你男人差点误伤我。”
    YOYO破涕为笑:“回头我帮你修理他。”
    内森很不耐烦,打断他们:“Reid,你了解这个女人吗?”
    Reid看都不看他,只凝视着YOYO,没有出声。
    “知道Tisiphone吗?一个激进女权组织,喜欢扮演上帝,乱用私刑,打着制裁强奸犯、恋童癖的旗号杀人,你的女人就是其中一员,你是FBI特工,她是连环杀手,你应该行使职责,把她抓起来。”
    YOYO看着他,无力分辨,轻轻说:“对不起,我,我应该……早点告诉你,你要抓我,我不会怪你,你……”
    Reid冲她笑了笑:“宝贝,我不会抓你,不会把你交给任何人,永不。”
    他面向内森,语气变冷:“你错了,我给她做过侧写,她不喜欢扮演上帝,没有亲手杀过人,不过,就算她真杀了人,那也有非杀不可的理由,你根本不明白,她对我来说意味什么,她是我的法律,我的信仰,我的秩序,我的真理,我的一切。”
    比尔从口袋掏出U盘,插嘴:“我们谈谈圣心福利院吧,你们幕后老板勾结乔伊斯、亚当斯、肯尼迪、杜邦四大家族,收买警察,从街头、港口搜罗流浪儿和非法移民,长相漂亮的送给高官、议员、富商,长相普通的,用她们做艾滋疫苗活体试验,五年来,你们害死了375个孩子,只要我把证据交出去,你们就得把牢底坐穿。”
    内森怒气冲冲:“Reid,你醒醒,他们不知道,你应该知道,那人不只是房地产大亨,他后来是美国……别跟这女人一起疯。”
    Reid耸耸肩:“那又怎样?我不怕他,我愿意跟我的女人一起疯。”
    内森气急:“改变历史进程,美国会乱套的,到时候每个人都会过得很惨,你良心过得去吗?你原本像天使一样,是那么善良,为什么跟她在一起之后就变得是非不分?你必须纠正自己犯下的错误,听我的,杀了她,杀了她一切就会恢复原样,而且,杀死虚构的人,不算谋杀!”
    他情急之下,语速飞快:“其实你没有穿越,是被我用光遗传技术激活神经元,篡改了记忆,你在2012年经历的一切都是假的,把她杀掉,你才能从深层睡眠里醒过来!”
    Reid愣住了。
    井然有序的世界被颠倒过来了。
    他稍一思忖,说:“你说谎,她不可能是虚构的,圣心福利院的事是真的,她也是真的,我们经历的一切都是真的。”
    “那你就看着她死吧!”内森抄起手术刀,攮进YOYO的大腿里,锋利的刀尖割破布料,刺入大动脉,血喷溅一地。
    “别伤害她!”Reid吓得心脏快要跳出胸腔。
    内森从口袋里掏出炸弹控制器,指向对面大楼:“圣心福利院的孩子,转移了一大部分,剩下100多个,都关在对面大楼里,我按下按钮,他们就会和大楼的住户一起被炸成烟花,Dr.Reid,救心爱的女人,还是救无辜的孩子?这个电车难题,我倒要看看你怎么破?”
    比尔破口大骂:“该死的混蛋,什么年代了,还给人出电车难题?失败者,白痴!”
    YOYO大腿动脉被刺穿,不及时止血,会有生命危险。
    可对面的孩子,何其无辜?
    选择不难,难的是选择以后的事。
    YOYO摇头,眼泪横飞:“不,不,不,你会内疚一辈子的,Reid,听我说,这不是你的决定,是我的决定,我也许真的只是你的幻觉,你快去救孩子们,快点!”
    “宝贝,”Reid苦笑,放下手枪,朝她一步一步走过去,“我愿意背负内疚,哪怕对面是全世界,我依然会选你,毫不犹豫。”
    “好吧,看着我的眼睛,”YOYO咬着牙,强忍眩晕,“记得你说过咖啡馆的事,那的确像我的风格,明白吗?”
    目光相遇的一瞬间,Reid明白了她的意思。
    内森,”Reid直视内森,目光炯炯,“这些年,我问过自己很多次,当初应不应该救你?直到现在才有答案,应该,因为我能救你就能抓你。”
    叁人同时出了手。
    YOYO抓住内森的中指,左肘猛击他的右肋,Reid抬脚踢向他的手腕,内森的枪一脱手,比尔便飞扑过去,抢在手里。
    “趴下。”比尔大叫,瞄准内森的腿。
    YOYO往旁边翻滚,挣脱内森的钳制,子弹打出,内森倒了下去。
    配合得天衣无缝。
    比尔骂着粗话,捆好内森,从手术台抓起绷带,笨手笨脚帮YOYO包扎伤口,YOYO惨叫:“比尔,好疼啊,你趁机报复我!”
    “我都快吓死了,哪有心思报复你?给你当线人太危险,我再也不干了。”
    “比尔,这话你说过789遍了。”
    Reid看得着急:“比尔,怎么还没止住血?”
    “你行你上!”
    Reid把他拨到一边,轻手轻脚地给YOYO包扎好了伤口,暂时止住了血。
    “她失血过多,你赶紧送她去医院,我去对面救人。”
    他跑出门,很快折返回来,半跪在她面前,小鹿似的眼睛,蓬松的秀发,她经常让他捉摸不透,所以趣味无穷,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只要她一笑,做什么都可以被原谅,无论是她的躁郁症还是她的弑父情结,无论是她深藏不露的秘密,还是她的坦荡。
    他用虔诚的目光,凝望着她,紧拥过她的双臂,伴她走遍全城的双腿,和她交握的双手,凝视过她的眼睛,被她抚摸过的脸庞,她早已融入他的骨血之中。
    他亲了亲她的脸颊,像在交代遗言:“尤羲阳,我爱你,我保证,不管在哪个平行宇宙,不管我是什么形态,我都会一次又一次爱上你。”
    “我,我也爱你,”YOYO哽咽,她明白他是预感到了别离。她不能要求他不去救人,正向他从未要求她改变自己一样,她伸出血手,摸了摸他的喉结,“非常非常爱你。”
    “我在未来等你。”
    他走了,YOYO晕了过去。
    YOYO再次醒来,是在医院。
    比尔正和脱衣舞俱乐部的人小声说话:“俱乐部烧得怎么样?”
    “别提了,那个混蛋把我们的安乐窝烧得一塌糊涂,幸好姐妹们从地下通道逃出来了,没有死伤。”
    “YOYO带去那女人呢?死了吗?”
    “没有,被救了。”
    “谁?”
    “Tisiphone。”
    “活祖宗!”
    YOYO动了动嘴,发不出声音,灵魂和躯体好像分离了,灵魂飘在半空,躯体纹丝不动。
    “我不会变成植物人吧?”她想。
    试了好几次才发出声音:“比尔,Reid……回来了吗?”
    比尔颠颠跑到她床头:“噢,我的上帝啊,你总算醒了,两天了,我以为你会英年早逝呢!”
    YOYO翻了个白眼,连眼珠都疼:“两天?Reid早该回来了,他怎么没来?”
    比尔眼神慌乱,期期艾艾。
    她的心一阵钝痛:“他是不是……”
    “那个,”比尔抹了把汗,“他很棒,把孩子们都救出来了,只是,炸弹引爆的时候,他来不及……”
    “他,他,他……”YOYO发不出那个单词。
    比尔说:“不,他还活着,受了重伤,脑子好像被炸傻了,不认识我了。”
    “我去看看他。”
    YOYO挣扎着下床,搭着比尔的手,到了Reid病房,他正躺着发呆,看见她跌跌撞撞闯进来,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哭得直打嗝,吓坏了:“你,你是谁?是不是走错病房了?”
    他受了重伤,身上的脆弱感和纯稚感更重,一个劲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YOYO努力止住泪水:“不,是我对不起,我,我走错病房了……”
    她含着眼泪,冲他笑了笑。
    她真美,看起来很虚弱,头发凌乱,穿着病号服,但仍然美得惊人,这不是一个形容词,而是一个生理状态的如实描述。
    他觉得身体很深很深的深处,发出了一声叹息“啊——”
    像一个人行走在漆黑的长夜,忽然看见漫天光明,星辰像雨一般,在眼前落下。
    想尖叫,发不出声音,想掉眼泪,无法流下。
    像喝了高度的伏特加,胃里燃起烈焰。
    她的神情姿态让他想起了《美国往事》里在仓库跳芭蕾舞的黛博拉,《罗马假日》里坐在自行车后座的公主,维米尔笔下戴珍珠耳环少女惊艳的回眸。
    “你还好吗?”
    Reid怅然若失:“是,是的。”
    “你怎么受伤的?”
    Reid垂下眼:“我不知道,我忘记了。”
    “你真棒,你是,我的……你是英雄。”
    “不,我总觉得我忘记了重要的事。”
    他毫无防备地讲出了心事,随即低着头,红了脸说:“我不记得怎么救的人,说不定是不是我救的。”
    YOYO伸出手,想帮他拂去额前的乱发,又缩回去:“我不打扰你休息了,保重,再见,Spence。”
    她是学医的,不了解黑洞理论,超弦理论,也不了解更高维的空间,但她了解他。
    2019年的Reid已经离去,不知道回到了未来,还是飘到了别的平行宇宙?
    但她确信,终有一天,他们会再次重逢。
    所以,眼下,她得去做更重要的事。
    Reid像被绚烂的闪电击中,僵在那里,动弹不得,爆炸带来的后遗症发作了吗?为什么如此晕眩?
    他喃喃重复自己的名字:“再见,Spence。”
    直到YOYO走了很久,摩根进来,他还没从震惊中恢复,摩根打趣:“嗨,孩子,傻了?干嘛叫着自己名字说再见?”
    Reid抓住他的手,急切地问:“你刚才进来,有没有看见一个女孩和一个胖子从病房走出去?”
    摩根摇头。
    Reid不信:“不可能,她美得像五维空间的人,你这么好色怎么可能注意不到?”
    摩根把放在他面前的果冻收回去:“你果然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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