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电闪雷鸣的雷雨夜,沈月眉被雷电惊醒,黑暗中,她听到远处传来几声类似狼鸣的凄厉声音,一双阴险的眼睛透过薄薄的夜幕盯着她,红色的雪茄闪着点点星火,那人似曾相识,仿佛是曾经梦中那个审讯室里站在火苗后面没有脸的人。
    又一道闪电划破苍穹,猛然间,沈月眉发觉自己已然离开了温暖的室内,冷风包围着她,她在一处空旷的山地上茫然四顾,周围一片漆黑与死寂,沈月眉感觉恐惧,这时,一阵躁动声传来,她看到一群衣衫褴褛的犯人,被穿着制服的人推推搡搡桑,踉跄着走上一座山坡,有的人抬头看了她一眼,有的还对她微微一笑,他们的脸都那样熟悉。撕裂般的头痛又开始折磨沈月眉,他们是谁,为何她感觉自己都认识,为何他们给她一种不一样的亲切的感觉,仿佛他们都是自己的亲人一般?
    有一个人掉队了,走在最后,白色的衬衫撕开了好几道口子,全身布满血痕,他抬起头看了沈月眉一眼,她的心口剧烈地跳动起来,这是那个魂牵梦绕般出现在梦里和不时浮现在脑海中的白衣少年,她一直记得却想不起来的那个人。
    那白衣少年又抬头看了一眼沈月眉,对着她露出微笑,他在山岗上迎风而立,毫无畏惧,身后刽子手的枪已经顶上了他的后脑,白衣少年闭上了眼睛。
    “砰”地一声传来,沈月眉眼前一片红色。那红像燃料一般晕染开来,顿时,沈月眉眼前只有这一片红,她顿时感觉天旋地转。
    身体内部爆发出山崩地裂般巨大的力量,沈月眉忍不住大喊起来:“不要,不要啊——”
    在沈月眉撕心裂肺的呼喊声中,韩景轩拧亮了电灯,看到躺在床上不断挣扎的沈月眉,她依然紧紧闭着眼睛,韩景轩连忙过去抱住她,轻轻抚着她的后背安慰她,这场噩梦太过逼真,沈月眉感觉自己似乎醒不过来一般,直到一双有力的双手轻轻拍打着她,她终于缓缓睁开双眼,看着身边的韩景轩,躺在他温暖有力的怀抱中,她的心渐渐安定下来,梦中的情景犹在眼前,她看到镜中的自己,流下了眼泪,为何会流泪,自己却不明所以。
    万里之遥的哈尔滨,天气又干又冷。陈振中和其他几个犯人,一起被押着,一路被推推搡搡,踉跄着走上一座山坡。
    警察厅长和特务科长从车上走下来,来到他们面前,朦胧的夜色中,皎洁的月光下,远处传来几声类似狼鸣的凄厉声音,映衬着厅长那双阴险的眼睛。
    警察厅长一挥手,那个女**被带走了,陈振中看去,她不过三十岁左右,她依旧昂着头,倒是身边两个押送她的人,脸上毫无生气。
    “砰”地一声枪响传来,陈振中闭上眼睛。再睁开眼睛时,女**已经倒在地上,身后的刽子手,枪口冒着青烟,已经看惯生死的他,早已麻木不仁,只是机械地对着身后喊道:下一个。
    “砰、砰、砰”,接连着几声枪响,一个又一个地倒下了。陈振中知道,或许今日,自己再也见不到家人和爱人了,他虽然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内心却不能不悲痛。想起那个大义凛然的女**,她毫不犹豫,毫不害怕,可眼底依然有一抹泪,一分柔情,一定是想起了自己的孩子和亲人吧。
    身边的一个青年学生被抓去毙掉了,下一个就是自己,陈振中闭上眼睛。很快,粗暴的呵斥声响起,他瘫软的身子,被一个警卫拽着,蹒跚地走到了山头上,陈振中回头,苍茫的夜色中,每一颗星星,都化作亲人的脸。陈振中流泪,默默地在心中与母亲弟弟妹妹和沈月眉告别,他希望他们能够理解他,原谅他未尽的责任。陈振中站在山头,面向冷风,内心牵挂着挚爱的人,静静地等待身后响起的枪声。
    “又做噩梦啦。”韩景轩看着沈月眉,她睁着一双不安的大眼睛,瑟缩在自己怀里,他最看不得她这副楚楚可怜的小模样。韩景轩安顿她睡下,给她盖好被子,看她依然大睁着眼睛,这时窗外响起一声闷雷,沈月眉在被子里颤抖了一下,韩景轩不忍,牵着她的手,说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沈月眉点点头。
    讲什么故事呢?他最擅长讲的故事就是《金瓶梅》,他以前讲的故事都不适合沈月眉现在的心智,韩景轩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他艰难地开口:“嗯,从前,很久很久以前,有一片森林,森林的天很蓝,草地绿油油的,森林里的一棵大树上,有一个木屋,木屋,木屋上面有一只鸟,那只木屋里,住了三只小熊,其中一只是熊爸爸,它很强壮,熊妈妈系着一只红色的围裙,很慈祥,熊宝宝很可爱……”
    沈月眉的手指向前一指。韩景轩愣住了,问道:“怎么了?”
    “你在讲,那幅画。”沈月眉手指着墙上的一幅画,画上一片蓝天森林,森林里一棵树上有一幢木屋,木屋上站着一只鸟,底下是一家三口熊,憨厚可爱。那是前几日韩景轩买回来的。
    韩景轩呵呵笑了,摸摸沈月眉的脸,说道:“你怎么这么聪明?”
    他低头看了看沈月眉,说道:“好,这次给你讲一个好听的故事。
    曾经,有一个男孩子,他有一个美丽而疼爱他的母亲,还有一个可爱的妹妹,妹妹跟你一样,非常聪明但是不爱说话。他的父亲总是一脸严肃,不怎么关心他们,还娶了好几个老婆,其中有几个真真是讨人厌。男孩子小时候渴望浪迹天涯,四海为家,当他经历过战场,经历过无数悲欢离别,却开始渴望有一个温暖的家,娶一个像母亲那样温柔像妹妹那样可爱的女孩子。他海阔天空的谈论着自己的英雄梦,而把这美好的愿望埋藏在心底。
    在他十五岁那年,第一次遇到他喜欢的女孩子,那时他正在圣心学堂念书,他认识了圣约翰女校的一个英国女孩,叫做july。那是一天傍晚,他和朋友们走过一段吊桥,朋友故意恶作剧摇晃吊桥,他差一点站立不稳掉下去。这时,对岸一群女孩子走过来,其中一个说了一声,be careful(小心)。
    慌乱中,他狼狈地抬头看了一眼那个女孩子,下午三点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她的睫毛卷卷的长长的,脸儿圆嘟嘟的,笑得干净甜美,她穿着一条橙色的裙子,莲藕般的胳膊,白皙的小腿,都露在外面。
    那一刻,他怦然心动。吊桥不再摇晃了,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他的眼前只有那个女孩明媚的笑容,还有她灵动的身影。男孩呆呆傻傻地看着,忘记去问女孩子叫什么名字。
    幸运的是,他陪同自己的朋友去圣玛利亚女校,朋友要追求校花,而他则在那天的放学后邂逅了她。他觉得她比校花美多了,尤其是气质,被她的典雅柔美所衬托,校花仿佛是金玉其外毫无内涵。july的中文不是很好,而这个男孩的英文学得也不好,从那之后,他开始努力学习英语。”
    说着说着,韩景轩陷入久违的温暖的回忆:
    阳光照在树林间,他和july并肩走在路上,july扎着两条辫子,一条在前面,另一条搭在肩上,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她仿佛发光一般闪亮,那一幕,长久地烙印在韩景轩心底。
    “韩小坏,快点,你老了呀。”july总是这样青春灵动,她格格地笑着,跟着高空中的风筝奔跑着。
    “后来呢?他们结婚了吗?”沈月眉的声音把韩景轩从回忆中拽出来。
    “没有,”韩景轩摇摇头,惊讶地看着沈月眉,说道,“你竟然能听懂。”
    他笑着摸了摸沈月眉的脸,继续说道:“他们一直都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可当时都太小了,牵一牵手就能开心一下午,一个笑容心里发烫夜不能寐,彼此心知肚明,偏偏谁也没有说破。那天,他们一起去种下一颗梧桐树,july说想跟他去一个地方上大学。男孩子怀揣英雄梦去了保定读军校,然而july家里发生了一些重大变故,父亲破产,一病不起,哥哥沉迷于**开始堕落,于是她回到了英国,而男孩子的生活也面临着最可怕的时刻,他最爱的母亲病故,他内心非常悲痛,渐渐地,两人一个在英国一个在中国,各自重新开始了自己的生活。”
    韩景轩再次回忆起自己在西点军校读书的时光。西点军校非常严格,训练简直算得上残酷。或许是太过于严苛了,生性自由,又年轻叛逆的他,常常在休息时跑出去放纵自我。离开了july,虽然生活依然充实,可他的感情上很空虚。
    “你真可爱。”酒吧里,坐在对面的美丽少妇笑着捏了捏他的脸。他玩世不恭地笑笑,在少妇的酒杯上碰了一碰,两人一饮而尽。在异国他乡邂逅来自祖国的同胞,心里的喜悦难以言表,看着对面充满东方美的女子,如此妩媚妖娆,被酒精麻醉的嘴唇,轻轻吐出她的名字:婉宁,you are so beautiful。
    灯红酒绿的酒吧,意乱情迷的酒精,他的对面,鸡尾酒总是拿在不同女子的手中,有的金发碧眼,有的浓妆艳抹,有的性感妖娆,有的甜美,有的清新,有的可爱,有的狂野,他和她们喝酒调情,倾吐心事,蜻蜓点水或者露水姻缘,最后相忘于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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