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隽看了她一眼。
    也不是的。有些冷漠是天生,有些冷漠是被迫。
    *
    火化是一种奇幻的仪式。
    进去的人沉甸甸的,体积有大有小,有胖有收,化为骨灰后,便都成了一培土,没有任何区别了。
    小范联系好了墓园。程父的骨灰盒落葬不需要仪式,因此整个过程沉默而迅速。傍晚,太阳渐渐地垂落,瑰丽的余晖洒落在地面,墓园的墓碑上都被照得亮堂,竟没了凄凉悲伤,反而充斥着落日的宏伟壮丽。
    阮啾啾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下葬的过程。
    程隽一手抄兜,目送着土被埋上,立起墓碑。墓碑上的字简简单单,从头至尾都没有提到程隽和程隽母亲的名字。
    小范的言语成功劝退几人,但剩下还有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也跟到墓园来,假模假样地放下一束小雏菊。
    雏菊有些焉嗒嗒地耷拉着脑袋,迎风瑟缩,要多凄凉有多凄凉。
    夫妻两人全程没有理会,程隽面无表情,成功吓退他们想要搭话的心。
    趁着程隽在打电话跟别人交谈的时候,一名瘦高的中年男人挑起话头。
    你们还年轻,不懂什么叫做亲情,你看程隽现在绝对后悔。什么叫做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程隽现在年纪小,还憋着一口气。亲戚之间有多大的仇恨啊,你也劝劝他,别让他怄气,我们这个大家庭永远欢迎他。
    阮啾啾听得都要呕出来了。
    一群人看着她乖乖巧巧全程不说话,便以为她是哪家的善良单纯的千金大小姐,说什么相信什么。
    当初程隽的母亲就是这样被他们给忽悠来忽悠去的。
    阮啾啾冷笑一声。
    大家庭当初程隽没了母亲,被后妈压榨赶出家的时候,你们谁替他做主
    他的母亲尸骨未寒,父亲就跟别的女人领结婚证,你们谁有出来说半句不是
    以前没把自己当长辈,现在还要别人供着你们你们以为是养条狗哪,高兴的时候叫一声,不高兴的时候踢一脚,还不允许对方记仇是!
    嘿你这小丫头怎么说话呢!
    阮啾啾的语速又快又急,偏偏还语言讽刺得很,刺得他们一个个脸上抹不开,又不好跟阮啾啾急眼,气得一个个脸红脖子粗,干瞪着眼又不好发作。
    我怎么说话了
    阮啾啾一手叉腰,没有发现程隽已经挂了电话,正站在身后默默地看着她,目光灼灼。
    她怒气冲冲地说道:我嫁给程隽,只认他一个丈夫,剩下的人他认我就认,他不认,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若不是在坟墓面前不好吵架,阮啾啾还有更多积攒的话能怼过去。
    程父当初是怎么对待程隽的,她一直都看在眼里。现在这些人还想来分一杯羹,要比起来,他们连曲薇都不如,好歹曲薇还知道要讨好一下,知道得维持着表面功夫,不要撕破脸。
    他们倒好,想来薅羊毛就来,真以为程隽人傻钱多啊。
    阮啾啾还要继续呛几句,她的连帽衫的帽子被揪起,向后一拉,阮啾啾下意识地顺着对方的手劲后退,直到退到程隽的身后。
    方才还要炸毛的小辣椒,瞬间变成了毫无攻击力的小绵羊。
    程隽把她护在身后。
    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多余的眼神都懒得给他们。
    既然已经看望结束,就离开这里。
    侄儿呀
    我想,小范该说的话,已经都说明白了。程家一手抄兜,冷冰冰地盯着他们,他的眼神就像一把冷冽的刀,眼瞳极黑,看得人心头发颤。
    他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还记得当初的三叔么。
    几人瞬间没了声,相顾无言。
    随即,他们讪讪地笑了一声,面色有些发白。尽管还想蹭蹭程隽的钱,但小命要紧,程隽的眼神不是像在开玩笑。
    他们尴尬地说了声再见,连忙转身离开。一个个就像屁股着了火,溜得极快,没过多久就不见了踪影。
    阮啾啾站在程隽身后,目送他们狼狈离开的背影,傻愣愣地问道:三叔怎么了为什么他们就跟见了鬼似的
    他当初想傍上一个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做了过分的事情,没过几天便被人找上门,差点打成残废。
    阮啾啾吃了一惊。
    你也会这么做吗
    程隽:嗯。
    阮啾啾:嗯!
    程隽斜睨她一眼,语气温吞地说道:连玩笑都听不出来吗。违法乱纪的事情还是不要做。
    阮啾啾:你真是吓死我了。
    果然,程隽是最不霸道总裁的总裁了。
    清冷的夜色渐渐变深,晚风吹起,有些冰冷的风顺着耳旁掠过,就像是鬼魂在耳旁吹气,阮啾啾自己脑补了一下,吓得抖了抖。
    程隽搂住她的肩膀:走。
    哦知道了。
    两人顺着路向下走。阮啾啾忍不住问道:他们不会再来纠缠了。
    不会的。程隽的话一顿,慢悠悠地继续说道,就如你所说,你只认我一个丈夫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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