谕宣平侯秦昭:尔虽为武将,亦系读书之人。历观史书所载,曾有悖逆不法、如尔之甚者乎?自古不法之臣有之,然当未曾败露之先,尚皆假饰勉强、伪守臣节。如尔之公行不法、全无忌惮,古来曾有其人乎!朕待尔之恩,及尔子女并尔阖家之恩,俱不啻天高地厚,尔扪心自思。授尔为兵部尚书,又用尔为镇国大将军,事事推心置腹。文官自督抚以至州县,武官自提镇以至千把,俱听尔之分别用舍。朕意以尔实心为国,断不欺罔。故尽去嫌疑,一心任用。尔乃作威作福,植党营私
    Pο壹㈧κ.)。如此辜恩负德,于心忍为乎?朕统御万方,必赏罚公明,方足以治天下。若如尔之悖逆不臣至此,而朕枉法宽宥。则何以彰国家之宪典,服天下之人心乎?今宽尔凌迟之罪,令尔及家人自裁。又赦尔弱子秦玥死罪。此皆朕委曲矜全莫大之恩。尔非草木,虽死亦当感涕也
    红衣少年持着那一卷明黄色的诏书,痴笑着一字一句的念,眼神却是空洞的。
    “扑通,扑通,扑通!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都死了!”他笑靥如花,歪着头问跟前面无表情的女人。
    “皇上您满意了吗?臣夫的母亲、父亲、大姐、二姐都跳到阿玥院子的那一口井里,活活的淹死了!”秦玥捧着苏澈的脸颊,冰冷的声音不带一丝一毫的温度:“也不知道他们死的挤不挤啊,是不是阿玥也最好跟着一块儿下去?哈?皇上给臣夫个建议,整个侯府一百多号人的命该怎么算。”
    绵软无力
    苏澈强忍着不断上涌的睡意,瞪大了双眼观察着周围的局势,却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秦玥打的绝妙算盘,利用自己对他的愧疚之心,把自己算计进了恍若冷宫的昭阳殿,现在此处寂寥无人,果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好去处。
    在旁侍立的黑衣人愤愤道:“公子,跟这个狗皇帝费什么话,还不快快了结了她为大人报仇!难不成您还对她抱着什么幻想?!”
    苏澈扯出一个讽笑,也不知是在嘲笑对面的人还是嘲笑落进这种人手里的自己。
    “程定邦,别装了。对着一个已经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还要蒙着脸,不觉得心虚吗?”
    “朕,从未有一丝一毫对不住宣平侯。”
    “为着她辅佐朕掌权的功劳,朕已经给了她无上的荣耀。且说她的官职,二品的兵部尚书,镇国大将军,掌管所辖地方的全部军政大权,凡调遣军兵、动用粮饷之处无不听其指挥。可以说是位极人臣了!”
    苏澈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凤眸中闪过一丝凌厉的冷光,睥睨道:“可宣平侯仍旧人心不足,挟威势而作威福,招权纳贿,排异党同,俨然已经是第二个柳相。朕为天下之主,当为天下苍生计耳!若不惩处此等逆臣,何以平民愤、振朝纲!”
    “你!”那程定邦是宣平侯手下爱将,哪里能忍得了苏澈这样诋毁宣平侯,扬起那厚实的手掌就要往苏澈脸上掌掴。
    “程将军,总归是我的女人,不如把她交给我。”秦玥挡在苏澈身前,竟硬生生的把程定邦的动作逼停在半空中。
    “公子准备怎么处置她?整个宣平侯府可都是被这个狗皇帝害死的,现在我等也都被她害的有家不能回”程定邦那一对牛眼都瞪得通红,山一样的立在那里。
    “就是!对付这种忘恩负义之人,千刀万剐都不为过,一刀杀了也算是便宜了她。应该让狗皇帝在大人灵前下跪!”
    “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群情激昂,有人竟拔出剑来,跃跃欲试想要越过秦玥动手。
    “程姨,各位将军,阿玥不是没心肝的人,只是想着毕竟跟她做过一段时间的夫妻,想要亲手弄死她罢了。”秦玥神情漠然的从床下的暗格里抽出一个瓷瓶来,拨开瓶盖取出一个黑色的药丸,再把那药丸浸泡在酒杯里慢慢的化开。
    “这东西叫相思子,无色无味,喝下去不过是瞬间的功夫就会吐血而亡。”
    他下了狠手,钳着苏澈的下巴就把那杯酒往她的嘴里倒,口里却没事人一样淡淡道:“苏澈,自从你下旨杀我全族的那一刻起,我就对你死心了。纵是从前有千般万般的情分,现在我与你也是恩断义绝,”
    “若你还有半分的惭愧和人性,只盼你下地府后去向我娘认个错,这就是我对你最后的要求。”
    苏澈本就中了让人神志昏沉的迷药,完全动弹不得,只得任凭那寒凉彻骨的酒水被蛮横的灌进喉咙中。
    胃里像煮沸的锅子一样翻腾的厉害,随着咽喉一阵阵的刺痛,她口中一甜,果真呕出一口乌血来。
    无力地滑倒在冰凉的地上,意识一点点的抽离,她竭力的撑着眼帘想要再看秦玥一眼,却见他早已背转过身去。
    也罢。她确实利用了他,欠了他骗了他,死在他手里也不冤枉,只是这江山帝位,苦苦的追逐了这许久,没想到还是一场空
    像被无尽的黑暗与冰冷层层叠叠的缠绕着,苏澈痛苦的想要低吟,却觉喉咙嘶哑,叫也叫不出声。
    她于昏昏沉沉之中被人裹进了一床锦被,塞到了一驾马车的座位下面。
    又过了许久,有一道清澈的少年声由远及近的过来了:“程姨,纯贵君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她也已经被宫里火化了。大仇已报,阿玥此去大概是要远走天涯,隐姓埋名的过一辈子。”
    马车的轿身微微一颤,大抵是他已经坐到了轿厢的前面。
    那粗哑的女声哽咽道:“公子,是末将逼得太紧了,毕竟你与那人公子这又是何必?您年轻,手里也有大人生前留的嫁妆,再招一个入赘妻主也是绰绰有余。”
    “程姨,阿玥心中羞愧难当,爱错了人信错了人,大概是终其一生也难以赎罪,此后与程姨及诸位将军诀别,大家也不必再来找我。惟愿各自珍重。”
    苏澈只觉得是自己成了一道孤魂野鬼方才听见这‘身后事’,分外疲倦之际,竟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烟雨蒙蒙的江南水乡。
    一袭白衣的绝丽少年扛着一卷厚重的锦被下了马车,身后仅跟了一个小厮帮着把轿厢里的一干物品提起来,尽皆送进了一栋白墙灰瓦的宅院里。
    “少爷,这这样瞒天过海的,以后真是永远也不回京城了吗?”秦玥把锦被扛到卧房里安顿好,便慢条斯理的走出来阖了门,那小厮战战兢兢的跟在他身后。
    “当然不回,回去让她被程副将千刀万剐么?”秦玥细长的眼角妩媚的微微上挑,似笑非笑的斜睨着他。“只是你”
    小厮清楚的看清了凤眸中的杀意,惊得咕咚一声瘫倒在地上,双腿磨蹭着不断向后退着:“少、少爷,这件事奴才守口如瓶,绝绝对对不敢往外面说的奴才一定会”
    长剑‘扑’的一声刺了进去,鲜血迸流,而后毫不留情的拔了出来,那小厮双目圆睁的倒了下去。
    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闪失。
    女人不可信,奴才不可信,统统不可信,只有死人才会永远的守住秘密。
    他们秦家人,骨子里是同样的残忍嗜血,也都傻得可以。
    秦玥头上包着白布,长跪在宅院里新设的祠堂里,挨个到牌位前重
    Pο壹㈧κ.)重的叩首,直磕的那白布也渐渐地渗了一层红。
    待全部拜毕,他眼中蒙了泪,扑倒在灵位前伏地大哭,边哭边喊道:“母亲大人,父亲大人,大姐,二姐,”
    “阿玥是个废物,是个贱人,我我自私我不要脸面,我犯贱。我知道她该死,应该把她杀了给你们报仇的可是求求你们,算我求求你们饶了她吧。”
    “她服了断筋散,从此一身内力都作废了,好不容易得的帝位也拱手让人,估计以后跟废人也没什么太大的分别。我会关着她锁着她一辈子,叫她再也不敢出去祸害别人。”
    “阿玥罪孽深重,没资格做宣平侯府的子孙,来世只能当牛做马的还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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