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诸位宾客为雁翎热烈鼓掌之时,楼梯上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喝彩声:“好!再来一曲!”
    那个声音非常的洪亮,在偌大的大厅里回荡着。诸位宾客以及文彬雁翎都不约而同朝着楼梯上面看去了。
    宽大笔直的楼梯上铺着猩红的地毯,一直延续到二层。二层的楼梯口站着一个身材挺拔的年轻男子。他穿着一身军装,显得英气逼人。雁翎和文彬一下子认出了那男子,他分明是那个在街头疯狂开车差点儿撞到孩子的军阀!那一刻,雁翎的心里立即生出了鄙夷。她缓缓的走下圆台,来到文彬的身边,抓住他的手,低声道:“那人怎么也在这里!真是冤家路窄!”
    文彬正对那年轻军阀怒目而视,道:“我们不要搭理他!我们赶快回去吧!”
    雁翎“嗯”了一声,搀住文彬的胳膊,准备离开。就在这时候,那年轻军阀已经从楼梯上下来了。他跺着铮亮的马靴,径直的走到雁翎的身前,挡住了雁翎和文彬的去路。
    雁翎昂着头,目光里涌出愤怒,道:“你要干什么?你让开!”
    军阀笑道:“我们可真有缘分,竟然再次见面了!”
    雁翎冷冷的道:“我们不认识你!你不要挡道!让开!”
    文彬对他怒目而视道:“这里是饭店,公共场合,不是你的军营!你凭什么挡住我们的去路!我们和你素不相识!”
    军阀赏析的眸光一直停在雁翎的脸上,笑道:“我想邀请这位女士再弹一曲!”
    雁翎白了他一眼,冷笑道:“你以为你是谁?我为什么要给你弹一曲!你这人简直是无耻!”
    文彬紧紧的拉住雁翎的手,呵斥道:“当着众人的面,你想怎么样?我告诉你,你要是胆敢仗着军人的身份张扬跋扈,我们就去大帅府里控告你!”
    军阀从军装口袋里摸出一张做工讲究的名片,送到了雁翎的手里,笑道:“你们看一看我和大帅是什么关系!”
    雁翎接过了那张名片,和文彬仔细的看了起来。只见名片上面写着:卢懋琦,中尉,大帅副官。此时,懋琦笑道:“怎么样?你们是不是还打算去大帅府里控告我呢?”
    雁翎随手丢掉了那张做工考究的名片。那张名片打着旋儿,轻飘飘的落在了大理石地面上。她照旧昂着头,目光里照旧涌出鄙夷,冷笑道:“你不要以为你仗着大帅,你就可以胡作非为,欺辱百姓!”
    文彬喊道:“你让开!”说着,就上前推了懋琦一把。
    懋琦偏偏还挡在俩人的面前。此时,周围看热闹的宾客们都发出了指责声,纷纷的谴责着懋琦的张扬跋扈和仗势欺人。懋琦压根就没有搭理周围人的议论,他照旧用灼人的目光盯着雁翎。文彬恼羞成怒,立即挡在了雁翎的身前,喊道:“你这人怎么回事!简直太讨厌了!”
    懋琦从骻上别着枪套子里拔出一只手枪,指着文彬的胸膛,喊道:“你给老子滚开!我告诉你!这娘们必须给我再弹一曲!否则,我就要了你的命!”
    文彬眼瞅着黑洞洞的枪口,面无惧色,照旧挡在雁翎的身前。雁翎早已经吓得面色煞白,不由得捂嘴喊叫了出来。周围的宾客们都吓得纷纷往后退着。侍从们眼瞅着眼前情境的危急,立即通知了大饭店的老板。老板是个六十多岁的老男人,偏偏不服老,油头粉面的打扮着。
    他一路小跑着过来了,看到懋琦正用手枪指着曹家大少爷,大惊失色,上前劝道:“卢少爷,曹少爷,你们这是为什么呀!好端端的,怎么闹到这个地步!卢少爷,你有话好好说,千万不要冲动呀!”
    懋琦道:“赵老板,这和你没有关系。你闪开!小心枪走火伤了你!”
    赵老板哭丧着脸,后退两步,把两只哆哆嗦嗦的手举到胸口的位置,劝道:“你千万不要冲动!有话好好说呀!我们要是有招待不周的地方,你尽管说出来!”
    懋琦幽幽的笑道:“赵老板,我想请这位女士为我弹奏一曲!你能满足我的愿望吗?嗯?”
    赵老板听完,把焦灼忐忑的眸光转向了雁翎。他认识曹春曦,曾参加过春曦和雁翎的婚礼。这会儿,他眼瞅着春曦,不由得劝道:“曹家大少爷,你看这该怎么办呢!大少奶奶不如给大家再弹奏一曲吧!好汉不吃眼前亏!那手枪是不长眼睛的。您即便心里觉得委屈,可也只能暂时忍耐了!等大少奶奶弹完,我们好好的喝点儿酒!”说着,便拼命的朝着曹文彬眨着眼睛,要他妥协。
    可文彬仿佛没有听到赵老板的话似的。他面不改色的迎着那黑洞洞的枪口,一言不发。
    雁翎眼瞅着眼前危急的情境,生怕文彬会受到伤害,急忙上前说道:“我可以再弹一曲!可你必须答应我,等我上台弹钢琴的时候,你必须跪在下面,一直等我弹完曲子!我想,你身为堂堂男子汉,不会不答应我一个弱女子的要求吧?嗯?我不能白白的给你弹钢琴,你必须要有所表示!你要是再敢用枪威逼我,那我就和你拼命!”
    懋琦听到这里,灼人的眸光渐变温暖。他笑了起来,笑的很大声。随即,他便缓缓的放下了手枪,道:“这娘们真有味道!就这么说定了!请吧!”走到圆台前面,半跪下,对雁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文彬挡住了雁翎,喊道:“雁翎,你不能妥协!你不能被这种人渣无赖吓到!我们不要理他!”
    懋琦高声笑道:“当着诸位宾客们的面,你不会食言吧?你要是食言,就表示你害怕了,吓得灰溜溜的走了!”
    雁翎气鼓鼓的走到懋琦的身前,冷笑道:“我怕了?我姚雁翎不是被人吓着长大的!你给我跪好了!”说着,便走上了被如火如荼英国玫瑰围绕的圆台,端坐在琴凳上,把两只纤细的手放在了黑白相间的琴键上。
    文彬正要冲上去,却被赵老板拉住了。赵老板低声道:“好汉不吃眼前亏!大少奶奶也没有白白的被他占了便宜!他要是不怕丢人,他就一直跪在下面吧!”
    文彬痛苦的闭上了眼睛,被赵老板扶住了颤抖着的身体。雁翎开始弹奏,照旧弹得是《罗密欧与朱丽叶》。她故意用很舒缓的节奏弹着。她早已经把谱子牢记于心,时不时的朝台下办跪着的懋琦白一眼。
    台下的男女宾客们都在低声议论着,有女客们时不时的会发出嘲笑声。大家都觉得懋琦实在丢人现眼。可懋琦却压根不觉得,心理实在如同钢铁般强悍。他目不转睛的望着雁翎的身影,陶醉在曼妙的钢琴乐音里,简直如痴如醉。
    雁翎反复的弹着这首曲子。她故意要整治懋琦。文彬一直很担心的注意着懋琦的一举一动。可懋琦却好似化作了一尊石像,纹丝不动。台下的议论耻笑之声越来越大了。雁翎听到诸位宾客们对懋琦的冷嘲热讽,觉得心满意足。她弹了半个钟头的钢琴,终于觉得手指酸涩了。此时,她停了下来,款款的起身,来到圆台边,对台下的宾客们深深的一鞠躬。
    台下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大家都为雁翎的果敢,聪慧和冷静而鼓掌。文彬终于放下心。可偏偏在这个时候,懋琦突然站起身。他从圆台边拔下一朵如火如荼的英国玫瑰,捧在手里,疾步上台,走到雁翎的面前,很庄重的那手里的那只红玫瑰别在了雁翎的头上。
    台下鸦雀无声。文彬喘息几口,大声咆哮道:“你这个浑蛋!”懋琦置若罔闻,对雁翎低声笑道:“我为什么没有早些认识你!你为什么没有早些认识我?假如,我们早些认识,今天,我会坐在这里为你弹一曲!你需要做的,就是安静的听着!”
    雁翎瞪大了眼睛,眸光流火。她简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唯有把心里的愤慨之气凝聚在眼神里。她的眼神凌厉如刀,恨不得能把眼前这个军阀痞子刺的千疮百孔。懋琦竟然说道:“你一定懂得。我是爱你的!”说完,便转身下台,在诸位宾客们嘲弄之音里,踱着脚上铮亮的马靴,径直的朝着楼梯走去了。他上了楼梯,随即转身,朝着雁翎的身影做了一个飞吻。
    文彬准备冲上去拼命,却被赵老板死命的拖拽住了。雁翎呆站在圆台上,头发上照旧别着那多如火如荼的红玫瑰。她已经被懋琦的疯狂举动气的失魂落魄了。这会儿,懋琦的身影已经消失了。周围的宾客们大声的嘲笑着懋琦,说的那些话简直不堪入耳。
    文彬挣脱了赵老板的束缚,冲到了圆台之上,把雁翎头发上别着的那朵红玫瑰拔下来,狠命的摔在了台面上。他用双手捧住脸,安慰道:“你没事吧!你怎么了?为什么不能说话了!”
    雁翎醒了过来,咬牙切齿的恨道:“我恨不得杀了他!我恨不得杀了他!!”
    文彬一把把雁翎搂在了怀里。他哭道:“都怪我不好!我不应该让你来这里弹钢琴!我真是犯贱!简直把你害了!让你受了这么大的侮辱!”
    雁翎直挺挺的站着,呢喃道:“我把那厮也折腾的够呛了!他像狗一样的半跪在台下面,简直给大帅府丢尽了颜面!”
    文彬道:“我们赶快回家吧。以后,我们坚决不要再来这里了!”说着,便搂着雁翎的肩膀,和她下了圆台。赵老板急忙走上前,安慰道:“曹家大少爷,大少奶奶,你们快回去吧。那种野蛮人惹不起!刚才,我真的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他那么不讲理,我真的害怕他一时冲动闹出人命!所以,请曹家大少爷和大少奶奶理解!”
    文彬道:“赵老伯,我不怪你。你也是没办法了。”说着,便搂着雁翎往门口走。
    看热闹的男女宾客们纷纷为雁翎鼓掌。雁翎的心里稍微好受了一些。她勉强的对众人笑了笑,便随着文彬匆匆的走出了大饭店。俩人跑到了汽车里,惊魂未定。文彬趴伏在方向盘上,心绪落寞。雁翎呆坐在文彬的身旁,回想着方才的情境。她的心里自然充斥着羞愤,可是也充斥着复仇的快感。
    这时候,大饭店里竟然又传来了钢琴声,竟然还是《罗密欧与朱丽叶》。比起雁翎的弹奏,此时的钢琴乐音更显出了一股子苍凉。那琴声里饱含着幽怨,悲戚,无可奈何。文彬立起身,和雁翎目瞪口呆的朝着大饭店的门口望去。里面照旧灯火辉煌,可压根看不清楚到底是谁在弹奏钢琴。
    文彬发动了汽车,让汽车缓缓的从大饭店的门口经过。他和雁翎看清楚了圆台上坐着的那个人演奏者。竟然是卢懋琦!他正端坐在琴凳上,抚弄着黑白琴键,并且深深的沉浸在悲凉的曲调里。雁翎和文彬都惊呆了。文彬觉得,懋琦分明是借着弹钢琴而嘲弄雁翎。他的脚底下一用力,踩死了油门,汽车飞驰了出去。
    一路上,雁翎琢磨着懋琦说过的话。他的话简直触动了雁翎的心事。冷静下来细细的想,她反倒觉得懋琦的话简直戳到了她心里的痛处。假如,她能早些认识懋琦,懋琦也能早些认识她,也许,她现在就不会过的这般的委屈了。天底下,谁能想到,已经结婚半年的她竟然还是完璧的处女。并且,她将一直保持着处女之身,也许是一辈子!只要她不肯离开文彬,那么,她就必须深锁起心房保险柜里的苦闷。
    俩人回到了曹家。蝶纤正和穆文彬通着电话,说着下个礼拜一拍卖会的事情。她看到文彬和雁翎进来,紧赶着跟文彬说完几句话,便放下了电话。她问道:“你们这会儿才回来?可吃过了?”
    文彬勉强笑道:“吃过了!我们都玩累了,想着早些休息。妈也早些睡吧。”
    蝶纤察言观色,觉得文彬和雁翎的脸色都很不好看,不由得关心的问道:“你们怎么了?像是受了委屈!”
    文彬急忙掩饰脸上的表情,笑道:“我们本来打算去听音乐会,可偏偏排队到跟前的时候,竟然没有票了!害得我和雁翎排了一个多钟头的对,连饭都没有顾上吃!没办法,我们只好去看了一场夜电影。”
    雁翎跟着说道:“偏偏电影又不好看,是外国片子,看不懂。”
    蝶纤听完,倒也相信了,说道:“你们回去歇着吧。”顿了顿,问道:“你们看见春曦了没有?他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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