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福子毫不客气地推了把陈南淮,挥挥手,让底下人拿过来条长凳,横在门口,随后大剌剌八叉开腿,坐下,双臂环抱住,用下巴看陈南淮。
    “你算什么东西,配见她么?趁爷好说话的时候,赶紧滚。”
    陈南淮大怒,直要往里闯,才刚走两步,就瞧见周围的护卫拔.出刀,用刀尖对准他。
    “听不懂人话?”
    大福子冷笑数声,鄙夷道:“这里是刺史府,军政重地,随便什么人都能闯的?若再造次,别怪爷们刀下无情了。”
    “爷,爷。”
    百善赶忙冲上前来,将愤怒的陈南淮环住,拉着主子直往后退,急道:“连老爷都没法把大奶奶从左府带走,您触这个霉头作甚。”
    陈南淮不甘心:“可我……”
    “左右梅大人进去了,他能见着奶奶。”
    百善连声劝道:“老爷千叮咛万嘱咐,不让您惹左良傅,小人求您了,就在外头等梅大人,一定会有好消息的。”
    陈南淮狠狠地剜了眼大福子,他的妻子就在里头,咫尺之遥,他却见不到。
    男人愤恨地摔了下袖子,拧身朝马车走去,等便等吧。
    就在此时,陈南淮看见不远处出现个穿着黑色丧服的妇人,好眼熟,那女人怀里抱着个孩子,头上簪着朵白花,神情凄楚,眼里含着怨恨,死盯着他,朝他走来。
    陈南淮浑身发毛,不禁往后退了几步。
    “你是谁?”
    陈南淮咽了口唾沫,双眼微眯住,使劲儿瞧,忽然大惊,这女人是张涛之的太太,朱氏。
    陈南淮只觉得后脊背发凉,指着朱氏,喝道:“给我站着!”
    朱氏抱着孩子,哭着走上前,痴痴地盯着陈南淮,问:“你为何逼死我丈夫?他到底怎么得罪你了。”
    陈南淮额头直冒冷汗,压根不敢看朱氏和那个孩子,在后退的时候,将百善拉在身前,冷声道:“什么丈夫,我不知道,赶紧给我滚,否则我就不客气。”
    “不客气?”
    朱氏轻轻拍着怀里的婴儿,手伸进襁褓,握住早都准备好的匕首,嗤笑了声:“你也要逼死我?把我张家全家灭门?”
    话音刚落,朱氏就扑了上去,怀里的婴儿瞬间落地,竟是个枕头,她一把扯开百善,朝陈南淮心窝捅了去。
    如何能忘,当初在曹县,下人们将浑身是血的丈夫抬回来;
    如何能忘,她满洛阳伸冤,无人敢接案,老太太恨得撞到棺材自尽了;
    如何能忘,陈南淮虚情假意地道歉,过后却找人给她使绊子,砸了家里赖以为生的铺子;
    如何能忘,外甥不忿,在荣国公寿宴上,用藤球砸了下梅氏,当夜就被人重伤至死。
    陈家轻飘飘的一句道歉,就想把这事了结?
    不可能。
    “陈南淮,你还我丈夫的命来!”
    朱氏已经疯了,她现在只想杀,杀了这个害了她成了寡妇,害她全家的恶鬼。
    “快来人,救命啊!”
    百善朝左府后宅喊,却没人搭理他这茬,都在静静地看热闹。
    大爷的胸口已经红了,根本无力反抗那疯婆子。
    百善咬咬牙,扑过去往拉开朱氏,哪知这妇人就跟长在大爷身上似的,对大爷又打又咬。
    也正在此时,从远处驶来辆马车。
    百善扭头看去,见老爷忙不跌地带人来了。
    百善登时来了勇气,也想在老爷跟前表现下忠心,奋力扯开朱氏,喝骂:“好大的胆子,竟敢当街杀人,你等着被凌迟吧。”
    朱氏恨得胸脯一起一伏,瞧着自己满手的血,高兴地笑了。
    那会儿家里忽然来了个貌美如花的妇人,自称是陈南淮发妻的嫂子,那女人哭着说陈家对不起张家,如今妹妹小产,安知不是陈南淮的报应来了。
    还记得那女人掏出五两银子,强塞给她,说是自己存的私房钱,只求两家化解仇怨,南淮姑爷今晚去左府赴宴了,估计喝了不少酒,明儿一早就亲自来张家致歉。
    她丈夫只值五两银子?这女人在羞辱谁。
    好么,陈南淮去了左府,那咱们就当面锣对面鼓好好算一下旧账。
    朱氏狞笑了声,朝陈南淮看去,那小子此时脸色惨白,胸膛插着把匕首,已然昏厥过去,他老子陈砚松急得要命,连声唤着儿子。
    “贱妇!”
    陈砚松手按住儿子的伤口,冲左右喝道:“把这个贱妇抓起来,快叫大夫来,快啊。”
    雨越来越大,无情地砸向人间。
    陈砚松此时头嗡嗡直响,今晚见过梅濂后,他就去睡了。
    暗卫忽然来禀告,说有些不对劲儿,梅濂带着酒醉的大爷去了左府,而那个如意娘却去找了张涛之太太。
    他瞬间反应过来,这对贼夫妻想要借刀杀人,紧赶慢赶,还是迟了,眼睁睁看着淮儿被朱氏那贱人伤了。
    “都是怎么了!”
    陈砚松只觉得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
    先是女儿,后是儿子。
    这就是他的报应?是他残杀手足,抛弃妻女的现世报?
    忽然,身后传来阵脚步声。
    陈砚松回头,看见从巷子深处走出来个风姿绰约的女人,是如意娘。
    这女人撑着伞,提着个大食盒,慢悠悠地走到他跟前。
    “是你害得我儿子!”
    陈砚松咬牙,怒喝。
    “陈老爷说笑了,分明是张涛之的太太来寻仇。”
    如意娘淡漠地为自己辩解,叹了口气:“冤冤相报何时了啊。”
    “你可真歹毒!”
    陈砚松怒瞪着如意娘。
    “陈老爷言重了,妾身不过是个蠢笨妇人。”
    如意娘笑笑,将食盒放在地上,从怀里掏出帕子,轻轻地抹着自己唇角的浮粉,斜眼觑向昏厥的陈南淮,柔声问:“妾身略通些岐黄之术,陈老爷,你敢让妾身救大爷的命么?”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又一次突破了极限,7千字!
    ——
    不知道你们还记不记得张涛之,陈南淮在曹县打压同行,逼死了这位爷,他老婆后来一直讨公道,连锁反应,长宁侯家老四(张涛之外甥),不忿舅舅被陈逼死,欺负盈袖,又被小陈暗害,张涛之姐姐悲愤欲绝,没了半条命。
    老陈借机,把老四之死嫁祸到老左头上
    今天,在如意娘挑拨,梅濂的带人出来下,朱氏神奇般的得手了
    ——
    章节锁了,回复不了评论,我回在了147章评论区,写了几句梅濂
    第149章 梅家夫妇
    “不劳夫人费心了。”
    陈砚松心里憋着火, 如今搭救儿子为上,他哪里有闲工夫和如意娘斗嘴斗舌,忙叫来几个人, 把南淮抬上车。
    雨越下越大, 噼里啪啦地砸到车顶,让人心烦。
    车内稍显拥挤, 除了陈砚松父子, 还有两个经验老道的大夫。
    “淮儿、淮儿。”
    陈砚松跪在车内,轻轻地拍打儿子侧脸,他不敢遮挡住琉璃灯的微光, 身子略微往后倾, 脸上已经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老爷别急。”
    大夫一边处理陈南淮的伤, 一边劝陈砚松:“并未伤及要害, 大爷怀里揣着幅画, 挡住了匕首, 他就是流些血,受了点伤。”
    “画?”
    陈砚松怔住。
    他捡起儿子身边那幅沾满了血的卷轴, 打开, 画中是个妙龄少女, 眼底和他一样,都有米粒大小的胭脂痣。
    陈砚松手剧烈地抖, 指头揩掉画上的血,苦笑了声。
    “爹…”
    陈南淮虚弱地睁眼,薄唇一点血色都没有, 微颤着,手紧紧抓住父亲的下裳,恨道:“杀了那个女人!”
    转而, 陈南淮像是想起了什么:“别,袖儿说我对不起那个女人,别杀了。”
    “好孩子,先别说话,一切有爹爹给你料理。”
    陈砚松按住儿子,柔声哄:“千万别乱动,咱马上到家了。”
    “爹…我是不是要死了。”
    陈南淮疼得额上青筋暴出,哀求:“你去找她,就说我要死了,她心地善良,肯定会来看我的。”
    “好,爹答应你。”
    陈砚松心里疼得厉害,他知道,袖儿根本不会看南淮。
    原本年底他就能抱上孙子,一家四口和和乐乐过日子,为何一死二伤,怎么会这样。
    是啊,是他害了自己孙子,还有自己的两个孩子。
    *
    雨似乎小了些,打在院中的花树上,将花瓣摧残,落在碧绿的芭蕉叶上,静静地弹一曲残红别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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