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同学都一脸担忧地看着这边,季剑禹怕别人看出异常,压低了声音,“我也不懂你,他这样一个人,有什么值得你离了婚还念念不舍的。”
    季剑禹抬头看着谢书衍,眼眶里闪着不甘,“我不想输给吊儿郎当人,他有什么好?”
    季剑禹他不知道,在他看不起贺斐的肤浅和轻浮时,谢书衍同样也看不起他的幼稚和目中无人。
    “学生能懂老师讲的题有什么值得炫耀的,不过是做好了一个学生的本职工作,拿自己的长处去取笑别人的短处,这就是你觉得赢了?”
    季剑禹张了张嘴又闭上,他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谢书衍。
    “至少他不会像你一样,随便让人难堪。”谢书衍越过季剑禹,径直朝厕所走去。
    年轻人特有的偏执,季剑禹搞错了比较的对象,他和贺斐是没有可比性的,他们年龄不同,遭遇不同,经历不同。
    贺斐身上有着成年人的克制,有着成年人的无可奈何,这是时间的沉淀,不能因为季剑禹的短浅和片面,随口就能否定的。
    谢书衍刚走到厕所门口,见贺斐洗完手从里面出来,贺斐诧异道:“你怎么来了?讲完了?”
    “你…”不是出来抽烟嘛。
    贺斐知道谢书衍想问什么,指了指墙上的禁止抽样的标语,“厕所都不让抽,书店就是事逼。”
    贺斐说话的腔调和平时不同,调子平缓了不少,听不出情绪。
    谢书衍试探道:“你生气了?”
    “没有。”贺斐瘪嘴,一脸痞像,不太在意,“人家说的事实,有什么好生气的。”
    贺斐眼神里都没了光彩,谢书衍抿着嘴,“你不要把季剑禹的话放在心上,他还是小孩子心性…”
    贺斐挑着眉尾,“谢老师,你是帮季剑禹说话呢?还是向着我的?”
    没想到贺斐会这么问,谢书衍一时语塞。
    见谢书衍吃瘪,贺斐没憋住笑了出来,顺手接过谢书衍手里的东西,“我有那闲工夫跟他计较,说重了怕你说我欺负小孩,懒得搭理他。”
    贺斐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在意的,特别是谢书衍的反应,让他有些意外,“我只是突然想到,我妈他们之前也这样说过,原话肯定不是这样,反正大概意思差不多…你还是头一次来跟我说这些…”
    他亲妈拿谢书衍和他正面反面四面八方的比较、贬低,贺斐一开始对谢书衍的抵触心理很强,偏偏谢书衍对他还不闻不问。
    被这个世界广泛认知的,alpha即是强大,无论是外形还是内心,都得在omega之上。
    可到底是哪个王八蛋下的这种定义,alpha也是人,人心也是肉长的,就他妈的拳头大小的地方,能有多坚硬,别人怎么说都行,但他们需要自己omega的在意和认同。
    谢书衍一句关心,就能让贺斐筑起铜墙铁壁。
    第26章
    所谓的关心,都是贺斐的猜测,他想听谢书衍自己承认,他面无表情道:“谢老师在关心我?”
    谢书衍一愣,关心这两个字太过亲密,他已经分不清他和贺斐之间的界限在哪,一些暧昧的话,无疑多添苦恼。
    搁到以前,贺斐在挨骂的时候,谢书衍就像个裁判一样,总是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他和谢书衍之间的距离就是这么产生的,事到如今他不知道谢书衍到底在不在乎他。
    言语看似不痛不痒,可它实质性的力度比武力还要大,谢书衍默不作声的时候,贺斐也会想,是不是在谢书衍心里也是这样看待他的,所以才会无动于衷。
    贺斐第一次这么较真,谢书衍不能用沉默来敷衍他,他没有追问,自言自语道:“人家说人家的,只是…”
    贺斐拖长了音节,目光如炬地看着谢书衍,眼睛会不会说话谢书衍不知道,他只觉得贺斐的瞳孔像是无底洞,只要他一不注意,就会跌落进深不见底的深渊里。
    “谢老师也这样觉得,觉得我挺碍事的,在旁边也帮不上你什么忙,只知道给你添乱,是吗?”
    谢书衍不知道贺斐为什么会突然扯到他身上,还强加些莫须有的罪名。
    贺斐的表情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变得很可怜,眉眼耷拉着,让原本硬朗的样貌徒添了几分柔和,让谢书衍分不清他到底是因为季剑禹的话耿耿于怀,还是在期待自己的回答。
    谢书衍想装做看不懂贺斐的表情,贺斐却直接断了他的后路,问道:“谢老师是怎么想的呢?”
    直白的问题,让谢书衍避之不及,他没有意识到,贺斐正拿着铲子,一点点在挖掘他埋藏在泥土之中的心事。
    要说当老师的人,思维表达能力要比普通人强,谢书衍一时间竟然组织不好语言,“我…没有觉得你碍事…”
    “没有碍事是什么意思?”贺斐不依不饶。
    谢书衍抠着手指,他对贺斐的想法永远藏在心里,没人问他,他也没人能倾述。
    “就是…很好…”
    贺斐眼睛亮了,“怎么个好法?”
    这个问题范围太大,很难有个像样的答案,贺斐换了种问法,“又或者说,我身上有吸引谢老师的地方吗?值得谢老师和我浪费了两年的时间。”
    “浪费”两个字像是鞭子一样,狠狠地抽了谢书衍心脏一下,他从没有觉得,和贺斐结婚是在浪费时间。
    “没有吗?”贺斐点了点头,“确实有点为难人了。”
    谢书衍眼神晃动,不是的,他不是这样想的,贺斐为什么要自说自话,曲解他的意思,情急之下谢书衍脱口而出,“你是个很好的alpha。”
    “好”这个回答太过笼统,如果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还多了几分敷衍,可谢书衍不会,谢书衍不会撒谎,贺斐擅自理解了一番,谢书衍他说的“好”,大概是无可挑剔。
    他哪有那么好?心里虽然只有想着,贺斐得逞后快要忍不住笑容。
    “那季剑禹呢?谢老师那个学生呢?”
    没想到话题跳脱的这么快,谢书衍没理解到贺斐的意思,“嗯?”
    贺斐好心解释道:“谢老师怎么看你的学生呢?想必谢老师和学生的关系很好吧?”
    贺斐早就想问了,季剑禹送谢书衍回家的那个晚上,谢书衍是个什么态度。
    “什么?”谢书衍越听越不明白了。
    “好到学生能送你回家。”贺斐吃醋了,嫉妒这东西看不到摸不着,却能从四面八方朝他爬来。
    谢书衍睁大了眼睛,“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难道他在谢书衍楼下站的时间少了吗?贺斐表情太严肃,变得不像他自己了,“谢老师也会让别的alpha送你回家。”
    偏偏选的时间还那么的凑巧。
    贺斐一张嘴有点酸,“怎么?他在追谢老师?”
    贺斐嘴厉害,但这是第一次在谢书衍面前这么咄咄逼人过,一个接一个的问题,让谢书衍无力招架,早已是自乱阵脚,想张口都难。
    兴师问罪已经越界,可谢书衍毫无察觉。
    贺斐的目的不是让谢书衍难堪,把人问到哑口无言后,又装出一副可怜的模样,“我想听听谢老师的解释。”
    “我…”谢书衍语塞,他低下头,“青春期不很正常吗?一时兴起吧。”
    季剑禹或许是一时兴起,可贺斐不是,他故技重施,委屈巴巴,“哦,谢老师别让别的alpha送你回家了。”
    “撕拉”一声,谢书衍一不小心将手里的袋子扯坏了。
    贺斐还是不肯放过他,“别人送,我会嫉妒的。”
    谢书衍手里的袋子彻底被扯断了,袋子里的试卷也散了一地,心也跟着乱了。
    能让谢老师胡思乱想,贺斐心情格外的好,一门心思的跟谢老师蜜里调油,季剑禹的事情他都没放在心上。
    自打贺斐给谢书衍送饭起,连他的作息时间都变得规律了,每天一早得到店里,先把谢书衍中午的菜单给订好,到点儿给人送饭,过了午饭时间又再回店里一趟。
    这天照旧,贺斐刚送完饭,一进酒楼大门,大厅的灯都是亮堂的,他就近找了个服务员一问,“来客人了?”
    小姑娘撅着嘴,正愁没人告状,“老板,老板娘堂哥又来了。”
    谢世友这人特招人烦的还不是嘴,喜欢打肿脸充胖子,好几次带着人来贺斐的酒楼,白吃白喝也就算了,手贱还喜欢调戏店里的服务生。
    贺斐将饭盒递给服务生,“去把他前几次的账单给我拿来。”
    这人还真是记吃不记打,上次在老屋下不来台的事这就忘了,为了满足一张嘴,这脸皮也是有够厚的。
    当着长辈的面,贺斐都没机会大展拳脚,谢世友这不是自己送上门来了吗?
    “这次又是请的谁?”
    小姑娘把账单找了出来,“好像说是文物局的领导。”
    “年轻人?”
    “年轻人,都看着挺年轻的。”
    贺斐冷笑了一声,年轻人有几个能当领导的,多半又是几个帮领导复印文件的合同工,他能不知道谢世友,物以类聚。
    他贺斐再怎么玩,好歹也是自己赚钱自己花,谢世友到现在都还在啃老,找关系砸钱找了个体制内的工作,他的朋友不都是一路货色,都是还在指望父母的废物。
    敲了包间的门,里面的人说了声进来,贺斐挂着难以捉摸的笑容,“堂哥来了。”
    谢世友好面子,外人面前装做和贺斐很熟络的样子,赶忙给人介绍,“这是我弟弟,酒楼的老板,今天…”
    谢世友刚想说大话,被贺斐直接打断了。
    “堂哥,你真是太客气了。”他将账单塞到谢世友手里,“我都跟你说了钱的事不着急,你怎么还专门跑这一趟。”
    谢世友看着账单脸色铁青,没想到贺斐还给他戴高帽,冲桌上几个人招呼,“我堂哥老带人来我这儿,都是朋友,以后来就打折,啊。”
    说完,贺斐回头跟服务员说道:“去把二维码拿来。”
    说话做事一气呵成,当二维码递到谢世友面前的时候,他扫也不是,不扫也不是,只能压低了声音,“贺斐你什么意思?”
    给脸不要脸,甭怪贺斐下他面子了,贺斐扯着嗓子反问:“啊?没什么意思啊?咋了?堂哥,这点钱给不起?”
    原本还嬉皮笑脸的贺斐脸色凝固了,做生意逢人就笑是情面,谢世友把他的情面当成了不要脸的资本。
    “给不起你吃个屁啊?”贺斐拖了把椅子坐下,“跟我这儿吃饭不给钱的,只有要饭的,你是要饭的吗?你今儿要承认你是,这顿就算我请了。”
    质问声太大,桌上几个人都停下筷子,“这…怎么回事啊?”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谢世友不信贺斐还能跟他撕破脸皮了,他干笑了一声,“贺斐,你说什么呢?都是亲戚…”
    “谁他妈跟你是亲戚,你姓谢,我姓贺,往上数祖宗十八代都没亲戚关系。”
    谢世友没脸回头看别人的表情,“你怎么这么说,你跟我弟弟结婚…”
    “嘿,你还知道我是跟你弟弟结婚,你在我这酒楼不拿自己当外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跟你结婚。”贺斐手肘搁到膝盖上,身子微微前倾,抬着头,“羊毛都在一只羊上薅,谁他妈有你这样的亲戚,真的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贺斐懒得跟他讲情面,“赶紧把钱给了,吃完赶紧给我滚,我看你一眼就来气。”
    也不知道是谁小声嘀咕了一句,“亲戚用不着这样斤斤计较吧…太不给面子了吧…”
    贺斐不怒反笑,“你他妈算哪根葱啊,也敢腆着脸跟我说面子,我给你一把称你认识几斤几两吗?还斤斤计较?我犯得着跟你斤斤计较?你看你这幅狼狈为奸的嘴脸,你该庆幸你是在我店里,要是搁外面,就冲你刚刚说的这句话,我让你竖着进来横着出去,你叔叔我虽然嫉恶如仇,但今天就当你童言无忌了。”
    莫名其妙的被贺斐占了便宜,那人突然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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