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想来都是一个人,真的好孤独,他这段时间习惯了贺斐的陪伴,可他早在两个月前就该适应一个人的生活。
    第二天谢书衍照常上课,下午的时候,一个人去了医院。
    洗标记手术不是马上能进行的,谢书衍得做身体检查。
    他在信息素科室门口等待,看着来来往往的病人,有的omega有alpha的陪同,有的也是孤身一人前来。
    那些曾经爱的死去活来的情侣夫妻们,在感情走到尽头后,都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身边的omega的眼神里满是空洞,这种生理上的疼痛,和心理上的压力,是alpha永远感受不到的,谢书衍不想自己看起来那么可怜,更不想爸爸为他担心,所以他选择一个人来。
    可害怕这个地方是他的本能,手术刀冰冷也会很疼,特别是要和自己alpha剥离前的心理恐惧,像是张铺天盖地的大网,能让他无所遁形。
    如果贺斐在就好了,如果贺斐在的话,他应该没那么害怕。
    谢书衍回学校后没守完最后一节晚自习,提前请了假回家,之前他以为,他只是单单谈不好恋爱,如今看来,他也没那么成熟,能够把生活中情绪和工作彻底分开。
    提前回家谢书衍也没有特别要做的,等洗漱完后,他傻坐在沙发上,越是到了和贺斐彻底说再见的时候,心越是没办法平静下来,他还是会想贺斐。
    贺斐跟他约好再去一次温泉酒店的,说好每天晚上都会送他花的,这些许诺即便是贺斐不愿违背,也会因为不可抗力而做不到。
    其实有些话,不是谢书衍真的不想问,只是人都会安于现状,如果现状比结果好的可能性大的话,大多数人都会选择不去追根究底,自欺欺人。
    这个小公寓似乎不能给谢书衍带来温暖,墙角暖黄色的小夜灯也是冷冰冰的,他抠着沙发的扶手,也就在不久前,也是这样一个夜晚,贺斐的电话突然打来了。
    明明今天这个夜晚和平时也没什么差别,可是贺斐呢?
    明天身体检查报告一出来,他就得做好做手术的准备,谢书衍没有在任何人面前矫情过,就这一次。
    他打开手机,翻到贺斐的电话,他没想好要跟贺斐说什么,打电话是他的本能…
    可他电话没有打出去,贺斐的消息先进来了。
    “谢老师,你说以后这花我还送吗?”
    酒吧,贺斐酒没喝两口,坐在一旁一直走神,坤子想上前劝他少喝一点都不成,坤子犹豫半晌才开口,“哎,你说这都叫什么事啊,斐哥,你别太难过。”
    知道贺斐这次是认真,坤子连调侃的话都说不出口。
    贺斐没有说话,坤子继续道:“你说这谢书衍堂哥也是个棒槌,居然巴不得你和谢书衍出这种事。”
    坤子边说边偷瞄贺斐的反应,贺斐还是不搭腔,他心里慌了,不说发泄,贺斐说话也好啊,“你别不说话啊,我真怕你闷出病来。”
    他将酒往贺斐面前一推,“要不你再喝点,喝完了我叫人送你回去。”
    贺斐终于舍得看坤子一眼,“我从昨天到现在一直在想,我明明做了那么多的准备,明明之前都好好的,到底是哪出了问题?”
    “那还不是宁悉跟你…”
    “不是。”贺斐忙不迭打断道,“是谢书衍突然之间就不理我了,我到现在都想不明白,我到底干嘛了,你说只要谢书衍跟我表个态,离婚的事情,家里人知道就知道了,离婚了还能复婚,可他不理我这事儿就不一样了。”
    坤子也不是个会安慰人的主,“你要想知道,你就自己去问。”
    坤子话音刚落,贺斐噌地站了起来。
    “你干嘛啊?”
    贺斐急匆匆地想要往外走,“我去找他问清楚。”
    “你这样子像是去问清楚吗?你像是去打架的。”贺斐像是听不到坤子的声音,坤子只能叫了个服务生,“你你你,去帮贺老板开车,别让他酒驾。”
    贺斐一直开着车窗吹冷风,下车的时候脑门冰凉冰凉的,抬头看见从谢书衍家窗户里发出微弱的光,他刚刚那副讨债的气势瞬间跟泄了气的脾气似的,蔫儿了。
    他一鼓作气来到楼下,揣着满腔的质问,谢书衍倒时候给他一个不喜欢、不爱了的理由,他最后的体面都没了。
    他朝四周看了眼,经常被他薅花的地方光秃秃的,连个蹩脚的理由都没现成的。
    他只能摸出手机,给谢书衍发了条信息,“谢老师,你说以后这花我还送吗?”
    按下发送键的同时,贺斐心跳声如擂鼓,怕谢书衍不给回信会失望,他正想把手机按灭,谢书衍的电话居然来的这么快。
    贺斐有点难以置信,“谢…谢老师…”
    “你…你…为什么…总是这样…”总是在谢书衍最需要他的时候出现,让谢书衍措手不及。
    谢书衍的声音带着极力的克制,贺斐还是捕捉到了谢书衍的啜泣,谢书衍在哭?
    他“总是这样”?他到底哪样?
    贺斐原地走了两步,“你别在电话里跟我说。”
    贺斐的语气很严厉,语速也比平时急促,音调也比平时低沉。
    发消息他看不出谢书衍的情绪,打电话看不到谢书衍的表情,他真的不想猜了,他想把谢书衍按到跟前,问他自己到底哪做错了,他俩有什么非分开不可的理由。
    说完这句话,电话里传来模糊的喘气声,谢书衍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他抿住嘴唇仔细听,贺斐好像在跑,剧烈的心跳和急促的呼吸,跟谢书衍的心跳都是一个频率。
    他直勾勾地盯着大门,直到喘气声愈来愈重,大门被狠狠地敲了两下,贺斐说道:“开门。”
    “你…”
    “开门,我们当着面说。”贺斐的语气不容拒绝。
    谢书衍开门的瞬间,能闻到贺斐身上的酒气和寒气,还有熟悉的信息素味道。
    贺斐把人往门里推,没有伸手去开灯,他站着,谢书衍坐着,“谢书衍,你倒是说说,我老是哪样?”
    贺斐的语气好凶,但跟之前在学校门口又不同。
    谢书衍紧咬着腮帮子,仰着头和贺斐对视。
    良久,贺斐又换了种问法,“你想我来吗?”
    谢书衍牙关一松,低下头,眼泪啪嗒一声落在了镜片上,“想…”
    贺斐嗓子干涩,他对谢书衍心软的要命,根本看不得谢书衍委屈的样子。
    “你想我来你还躲着我?”他拼命克制自己想要去安慰谢书衍冲动,语调跑调得不成样子。
    谢书衍没做好跟贺斐对峙的准备,他哽咽着答非所问,“我…过几天…就要去做手术…”
    “你做个屁!”贺斐声音都快劈叉了,他来是听谢书衍说做手术的事情吗?
    谢书衍不知道怎么了,贺斐越是生气,他越是自说自话,“手术很麻烦…也很疼…要恢复很久…”
    这些话都是贺斐之前说过的,是贺斐一开始帮他找的烂借口。
    “我都…下定决心…做手术了…你为什么…要来啊…”谢书衍的哭腔渐渐变得很重,说话断断续续。
    贺斐伸手抵住谢书衍的额头,另一只手取下眼镜,努力收敛起脾气,“你想我来我就想来了。”
    第39章
    眼镜一取,谢书衍仗着看不清,有些破罐子破摔,特别是听到贺斐的回答后,他咬住腮帮子微微抽搐,嗓子里不断发出小动物般的哀鸣声。
    贺斐不是铁石心肠,谢书衍的表现明明就是喜欢他,喜欢他为什么离婚?离婚也就罢了,后来为什么又不理他。
    他没有第一时间去拥抱谢书衍,曲起食指,用指关节处撑着谢书衍的额头,他用了点力,这是他和谢书衍仅有的肢体接触,说话也不大客气,一副谢书衍今天不说清楚誓不罢休的态度。
    “为什么躲着我?”
    贺斐理直气壮的语气,让谢书衍听了想哭,他躲开贺斐的手指,想要把自己藏起来,在贺斐灼灼的目光之下,只能无助地抱住膝盖。
    人哭起来都一个样,很狼狈,露出平时难以见到的脆弱,尤其是谢书衍,连眼神都比平时要呆滞不少,目不转睛地盯着一个地方不断的颤抖。
    “我没想…麻烦你…你不用为了和我爸爸他们交代…跟我在一起…我没有骗你…你没有不好…不需要你勉强来补偿我,一辈子那么长…结婚…得和自己喜欢的人结…”
    不然就会像他俩一样,没有以感情为基础,做再大的努力都不会有好结果。
    这不说些废话吗?自己要是不喜欢他,离了婚还会千方百计地接近他?所以谢书衍是什么意思?
    贺斐低声反问:“你的意思是说,我不是你喜欢的人,所以你不想和我在一起了?”
    谢书衍停住了啜泣,泪水顺着下巴,把膝盖都打湿了,他心里有个声音在问,贺斐凭什么倒打一耙?
    “明明是你…你为什么要怪我…”
    贺斐险些气笑,“谁跟你说的?你问过我吗?我喜不喜欢你你说了算吗?”
    贺斐为什么这么凶,为什么胡说八道还能这么凶。
    谢书衍扬起脑袋,“自己说的…”
    “我什么时候说过了?”
    非得自己把证据摆到贺斐面前他才会承认吗?谢书衍深吸了一口,“上次学习回来…你在酒楼跟…跟陆坤说的…说和我在一起是没有办法…是为了责任…没有感情的…”
    “你去过酒楼了?”贺斐算是明白了谢书衍为什么会态度大变,他不记得自己的原话是什么,但绝对不是谢书衍理解的意思,“你都站到外面了你为什么不听完?”
    贺斐搓了把脸,来回走了两步,又生气又想笑,“前因后果你都不听的吗?我跟坤子说我们一开始结婚是意外,才有你后来听到内容,那我说我想跟你复婚你有没有听到?嗯?”
    贺斐说的每一个子谢书衍都明白,但是没办法把接收到的信息好好串连,他语塞了。
    “你就算没听到后面的内容,你生气你为什么不直接进去质问我?当时不问,后来也不问。”贺斐抬起谢书衍的下巴,“你长嘴了吗谢书衍?我都没哭,你倒先委屈上了,你说我不喜欢就不喜欢,你有没有问过我?”
    谢书衍闭上眼睛,没敢和贺斐对视,他没问过,他回答贺斐的声音很小,“我不敢…”
    贺斐不是真想要指责谢书衍,谢书衍没恋爱经验,他和谢书衍的开始又并不是那么美好,他没有给过谢书衍理直气壮的资本。
    谢书衍只是反驳了贺斐喜欢他的事情,却没有否认他喜欢贺斐的事情, 贺斐帮他擦着眼泪,“谢书衍,你从什么开始喜欢我的?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呢?我很好追的,你看我都这么听你的话了,你有什么不敢的?”
    骗人!骗人!谢书衍的不敢,统统是贺斐给的。
    谢书衍之所以会下定决心离婚,是因为离婚前一个月的发情期。
    他的发情周期不稳定也没有规律,直到发情期来的那天晚上,谢书衍下课回到家才渐渐觉得自己不对劲。
    结婚后,他不可能再依赖抑制剂,家里也没备过这种东西,贺斐没在家,他只能拼命给贺斐打电话。
    手指没办法请准地按到拨号键,意识也渐渐模糊时,电话那头才传来喧闹的声音。
    他不记得自己当时说了什么,也不记得贺斐说了什么,电话被挂断后再也打不通,谢书衍等了好久,等到发情将他折磨到周身湿透,都没有等到贺斐回来。
    贺斐被谢书衍一提醒,他想起那个早上回到家的情形,推开卧室门的瞬间他酒都醒了,昙花的味道掺杂着腐烂味儿,谢书衍抱着他的衣服陷在被子里,像是随时都会枯萎一样。
    贺斐想要给自己找借口,“不是的…衍衍…我当时都没意识接到了你电话…”
    谢书衍没想过和一个宿醉的人计较,他也知道贺斐可能是无心的,但是发情期是omega最脆弱的时候,无论他怎么自我开导,都无法说服自己。
    贺斐没有义务给他所谓的安全感,可是他还是会奢望。
    “不是电话…的问题…我也…没想过怪你,我只是…觉得结婚这么久了…我还是没办法让你喜欢上我…我不光不能让你喜欢上我…我也控制不住自己喜欢…婚姻对你而言可能是累赘…所以…我才想要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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