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悦是在他大学毕业那年结的婚,给他发了请帖,那个时候黎簇应该不在本市,秋水开着黎簇的车去参加的婚礼。
    婚礼上兰悦仍旧大大咧咧一点也不像个新娘,新郎比较腼腆,不爱说话,跟兰悦完全是两个极端。
    新郎是新娘的学弟,比兰悦小了两岁,直到兰悦大学领毕业证之前才知道学弟有抑郁症,平时除了人安静一点完全看不出来,有抑郁症的学弟休学回家,回家之前跟兰悦说抱歉,沉默半晌之后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兰悦在婚礼上穿着婚纱勒着腰哈哈大笑着表示——姐姐当时就跟他发短信了,说这人太不负责,我是绝对绝对不可能等他的,结婚的那天还要给他发请帖。
    但是二十六岁那年的兰悦还是等到了疾病康复的学弟。
    这个世界上可能有些人就是惯性地在等待,然后总能等到一个结果。
    回到家之后秋水从超市的袋子里挑出橙子在厨房切橙子装盘,一边继续跟黎簇聊。
    他们公司另外两个股东,一个崔想,一个林喻北。他们俩的关系十年如一日的还是比较奇怪,林喻北还是挺直的,毕业之后到现在谈过两三次恋爱,还没结婚,现在处于空窗期。
    崔想这人读书的时候藏着掖着,跟林喻北的关系看着也称不上好,工作的时候两人也是干干脆脆的工作,就是有一年公司接到了个挺大的委托,这事是崔想牵的线,秋水做主三个人一起吃了顿饭,另外两人起先还挺正常,聊天说话都是正常同事应该有的样子,那个时候秋水以为两个人都已经把学校的事情都放下,酒过三巡林喻北上头开始直言不讳起来,“你别追着我,差不多得了,我不喜欢男的。”
    崔想大概是喝了酒又被刺激的,说话的语调就显得有些尖酸刻薄,他冷笑一声,“你也别太把自己当回事,我虽然喜欢男的,但也不是所有男的都喜欢。”
    林喻北说话耿直,并不理崔想的尖酸刻薄,直言道,“我就是觉得你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浪费了挺多时间。”
    崔想就不搭腔,闷头喝酒。
    后来秋水送人回家,林喻北酒量还可以,没大醉,进了出租车跟秋水道谢说再见。
    崔想大醉,林喻北走后他坐在路边花坛上整个人愣愣的。
    秋水还记得自己那个时候打电话给黎簇,让黎簇来接他回家,他喝了一点酒,晕晕乎乎的就变得很想立刻见到黎簇。
    等黎簇的过程中瞥见崔想歪着脑袋看不远处的路灯,好半晌听见对方吐出一句,“谁喜欢直男谁是傻逼。”
    最后黎簇把崔想送回的家,那个时候秋水没心情管那么多的事情,他也喝了酒,虽然不多,但是见到黎簇就像是脚踩在了云端,其他的事情都掉到尘埃里面去了。
    现在回想起当时的事情秋水切着橙子笑——结果崔想就是自己在骂自己。
    他把装好盘的橙子端出厨房,边走边跟黎簇说,“之前听过一首歌唱‘没关系你也不用给我机会,反正我还有一生可以浪费’,不知道崔想听的时候会不会产生一种感同身受的感觉。”
    有的人可能没有那么幸运,喜欢上了命中注定不会喜欢上自己的人,做了自己口中的傻逼。
    这个世界总有人如意,有人不够如意。
    秋水的姐姐们总还时不时地要从各个角度来劝秋水结婚,或者至少应该有个小孩子。但是瞿家现在说话的人是秋水,说到秋水拉下一张脸两个姐姐就又不敢说话了。
    去年秋天的时候秋水的爸爸因为身体原因离世,秋水回家见自己爸爸的时候老人家还躺在医院病床上精神恍惚,见到秋水的时候有的时候会叫成秋意,两个姐姐并没有跟父亲说秋水跟男人在一起的事情,所以老人家最后一天精神状态突然变好问了秋水许多事情,还盼着秋水结婚生子,秋水没有说话,只说让他好好休息,等病好。
    办葬礼的当天,黎簇请了假也回了趟老家,见了舅舅舅妈还有仍旧没有结婚的严岚。
    晚上黎簇跟秋水睡在市里酒店,秋水跟黎簇说他爸有的时候会把他认成瞿秋意。
    然后又说姐姐没有把自己的事情告诉爸爸,他不确定这是一种安慰还是一种欺骗。
    黎簇就笑眯眯地跟他分析——你看,你爸爸妈妈那一辈的长辈,连告诉都不敢告诉他们,姐姐虽然不赞成,但是至少还可以把这件事情告诉她们。
    “秋水,你想想,到我们这一辈,我们下一辈情况是不是会越变越好。”
    我们改变不了上一辈人的观念,但是至少能改变自己的观念,从而影响到下一辈人,这个世界上总有人会抱着这个世界会变得更好的希望。
    比如四十岁的严岚,生活在一个小城市里顶着巨大的压力,甚至是别人暗地里的歧视,到现在都没有结婚。
    他就是单纯的还没有想要结婚,并没有任何其他的理由。
    因为他的爸爸经常会告诉他说——你有权利选择自己想过的人生。
    未来会更好,如果暂时还没有,那也没什么。
    春天会来。
    ——我去乌托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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