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扫落叶的节气,虽然双层玻璃的隔音效果很好,但是一阵阵的呼啸声仍旧可辨。
    语文中有种修辞叫“以动衬静”,风中蕴含着世界的安静和宁和。
    苏乔躺在床上,整张脸埋在枕头和被子间,放空着意识,大概是婚宴上喝了酒,从早到晚又消耗了大部分体力,睡意来得比往常都要快。
    五感很快在混沌中虚无起来,可是就在似睡非睡似醒非睡的某一秒内,一股强有力的东西猛地击中心脏。
    瞬间的失重感无限放大,惊走了所有虚幻。
    苏乔在黑暗中望着天花板,听到心脏一下一下地扑通跳动。
    一时半刻睡不着,她只好拿出手机刷新闻。
    凌晨两点钟的光景,黑暗依旧是世界的主旋律。远方有飘渺的灯火,和天上的星星一样在闪烁光芒。
    她调出口袋里莫名其妙多出来的便签纸,还没想好做什么,忽然又想起另外一件事,这大概要追溯到电话本中另外一个特殊的号码了。
    同样没有主人,同样只是一串数字,不同的是她烂熟于心。
    哪怕手机换了一部又一部,联系人删了一批另一批,它都一如既往地,被大浪淘尽后稳稳当当地留了下来。
    苏乔翻身侧躺,慢慢地按下绿色的通话标志。
    她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没想到只响了一声,对方就接通了,满打满算不超过五秒钟。
    真的太快了,快到让人措手不及,信号两端的人皆是无言。
    “……”
    “……”
    听筒中只剩彼此的呼吸,穿越数里的距离,清浅却无法让人忽略。
    苏乔盯着远处一抹光点,轻声问:“最近忙吗?”
    “还好,不过马上就会忙了,到了年底只会越来越忙。”
    苏乔点了点头,想到对方根本看不见,便说:“忙碌是生活的常态。”
    “我希望可以轻松一点的……”
    “嗯,我知道。”
    “我也希望我们可以很快见面……”
    “……我知道。”
    她们难得通话,可是说的话并不多,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各自沉默。
    或许很多话只有在面对面的时候才愿意分享,又或许她们本能的不想探讨其他话题,沉重从来不是一个人的事情,欢乐也不是。
    分享沉重和分享快乐是完全不同的,而彼此又没有心思折中。
    两片银色的窗帘之间有一点缝隙,不知是里面的人想窥探外面,还是外面想一览里面风光。
    苏乔的指头沿着被子的花纹摩挲,轻轻地划过去,再轻轻的挪回来。
    安静的夜里,听筒的世界同样安静,虽然对方的哽咽几不可闻,苏乔还是听到了,她迟疑了一下说:“我有一本书推荐给你。”
    “我在听,我手中有笔。”
    然后苏乔一字一句念出书名和作者名,话音刚落下,听筒里响起一阵兵兵乓乓的撞击声。
    “你怎么样,没事吧?”
    “不用担心。”对方轻轻笑了笑了,“我只是有点意外,没想到竟然是他做的……”
    这通电话很快就结束了,只是彼此都没有说再见。
    再见分量太重,也很难。
    *
    假期的第叁天,晴空万里,一夜之间所有的云朵和雾霾都被秋风吹走了。
    晚睡早起的林南水都没有喝一口就来催促苏乔:“快一点,排队不等人,再磨蹭一会就吃不到美食了。”
    那是一家历史悠久的早餐店,曾经因为某位明星带上综艺节目后变成网红店。
    苏乔清楚她不会错过品尝美食的机会,迅速换上一双平底运动鞋,随手扯了一顶渔夫帽,立刻去追已经下楼的林南。
    等车时,苏乔拍着她的肩膀:“我第一次来,全靠你带路了。”
    林南胸有成竹:“放心吧,丢不了的。”苏乔不置可否,又听到她补充,“你跟着我,我跟着导航。”
    她得感谢发达的网络和科技。
    有备而来的林南早就将一天的行程排满,先是打卡网红店,然后去小吃一条街,接着是商业街,而后在去渺远寺。
    苏乔为选择平底鞋而感到明智,不然这样一天转下来,她非得丢了半条命。
    渺远寺始建于南北朝的寺庙,几乎和河间市的封号同期,经过时间的打磨,现如今闻名海外,除了寺庙香火不断,寺庙后山的茶也是一绝。
    据说山中的第一株茶苗由一位名人亲手种下,从此吸天地之精华,历经风霜雨雪繁衍生息,现在已是一片广袤的茶园。
    旅游团的导游正在介绍那位名人的功绩,他曾是骁勇善战的将军,因一次战役、一首战歌和一张面具被人熟知,仅从史书上寥寥无几的记载,也能窥得他是怎样的风姿绰约。
    听到这里,苏乔心念微动,于是拖着林南直奔茶园。
    既然茶是这里的特色,那么售出体系自然应运而生。
    店铺货架上茶叶罐的琳琅满目,凑齐了彩虹色甚至更多,她们穿梭其中,一排一排转过去,几乎眼花缭乱了。
    苏乔拿不定主意买什么,林南也不太懂茶叶,于是招呼店员推荐热销产品。
    “请问两位小姐买来自己饮用还是送礼呢?”
    “都有。”
    店员推荐了两款热销茶叶,又提议道:“如果您需要,我们这里茶罐可以由您亲自刻字,手写、机打都没问题。”
    做生意讲究的是精明,苏乔立刻心动了,送礼送得独一无二比较有成就感。
    不过她没想好写什么,拿起笔比划了几下,画了一朵半绽的花蕊,又给另一个茶罐填上一串英文字母——“Mr.”。
    林南立刻嗅到八卦的气息:“?这是谁啊?”
    苏乔一笑:“你猜呀。”
    林南撸了撸袖子:“快告诉我,是不是他拱走了我的白菜!”
    苏乔瞪了她一眼:“你才是白菜。”
    林南顿悟道:“哪里冒出来的小贼,我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你快点从实招来。”
    苏乔想了想,摇了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等时机到了再说。”
    这句话究竟有几分底气,恐怕连她自己也不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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