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是因为嫌麻烦所以才找人杀了他。”陈峰笑了笑, 像是开了个玩笑, 可马上冷下来的脸却非常严肃认真。
    慕鸣盛瞥了一眼他胸口的警牌说:“这位警号324231的警官, 开玩笑也得有个限度。况且你只是在向我了解情况而已, 请你搞清楚, 我不是犯人, 而是一位友好配合你询问的外籍公民。”
    陈聪面无表情地说:“刑法规定,外国公民在我国领域内对我国公民实施违法犯罪行为,构成犯罪事实的,我国刑法有权对其实行管辖。”
    慕鸣盛说:“虽然我不可能触犯贵国的法律, 但作为外交官家属,即便我真的做了什么,也享有刑事豁免权。”
    外交官家属?!陈聪一怔。
    慕鸣盛笑了笑:“我昨天刚和尼维尔斯的女外交官登记了结婚。”
    什么!陈聪猛地站了起来。
    ……
    马场来客物品丢失报警牵出丑恶地下囚室!
    马会惊天丑闻!vip包厢暗藏玄机!
    人面兽心热衷慈善的精神病院,地底却是监禁囚笼?或有可能参与其他犯罪
    媒体的嗅觉总是最为灵敏, 每当有大案发生,记者们就像是闻见了血的苍蝇。
    马场与康仁刚被警方控制, 便有消息灵通的媒体闻讯赶来。事件一经少数媒体报道, 立刻引起轩然大波, 一时间,有关康仁地下室的消息压根封锁不住。警方迫于压力只得发布了案情通报,确认了媒体所报的地下室真实存在。
    万浩死的蹊跷,一切又仍在调查之中, 因此警方对外只语焉不详地说:涉案马场与精神病院的实际控制人都已到案配合调查。由于案件尚在调查阶段,具体细节不便披露,请不信谣不传谣, 一切以官方通知为准。
    此案性质残忍,作案手法离奇,涉案的受害者们又皆为弱势群体,引得群情激奋,一时间精神病病人群体获得空前关注。更有刑侦爱好者福尔摩斯上身地整理了康仁以往病例的犯案记录公布到网上,颇有深意地留言道:病患犯案率如此之高,真的只是偶然吗?……
    网络群众,再次陷入舆论大狂欢。
    在这样铺天盖地新闻稿的侵袭下,在“宋辞”安排下离开沪市数月的范芳也知晓了这一切。
    作为幸存且得以逃脱的幸存者,康仁的覆灭却并没有让她有想象中的痛快感。
    她面无表情麻木地看着各类文字的报道,刷着新闻消息。直至看到那篇以深度追踪报道而著称的“心潮新闻”图文并茂的报道。——新闻里的配图是最新的一手现场照,没有窗户的逼仄空间,不见天日的漆黑一片。
    像是被戳中了某处溃烂已久却假装痊愈的痛处,毫无征兆地,等范芳再缓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再怎么高明的伪装与掩饰都无法藏拙。悲惨的童年,注定要用一生的时间去治愈。
    范芳一把擦掉了眼泪,她帮自己画了一个得体的淡妆。作恶的巨兽已然被警方狙倒,她要为杀死悍然的怪物献上微薄之力。
    ……
    沈听接到陈聪电话的时候,他和楚淮南正在和许久不露面的林有匪吃饭。
    沈听借口洗手间离席了五分钟。
    “沈队,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沈听一皱眉:“坏消息。”
    “坏消息是,慕鸣盛比想象中更难对付,他的十几个保镖口径也十分统一,而监控拍摄距离很远,因此人像没拍清楚,所以我们暂时没办法确定究竟是谁动手杀了万浩。还有,慕鸣盛和某个小国家的女外交官登记了结婚,即便他被查出有什么,也享有有刑事豁免权。”
    “这个消息坏得真够可以。”沈听皱起眉:“婚结的这么仓促肯定有问题,能让有关部门找找那个外交官做做工作吗?”
    陈聪说:“我已经在联系了。”
    “嗯,那好消息呢?”
    “好消息是!你猜对了!范芳回了江沪,而且到江沪的当天,她就去城南派出所报了案,说自己是康仁案的受害者愿意做有关康仁地下室的案情指证。”
    在红红案后,陈聪一直有安排人手紧密关注范芳的动向。当发现她买了回江沪的高铁票时,就立刻跟沈听作了汇报。
    当时陈聪问沈听:“要不要请她到局里来,做做她的工作?”他希望可以说服范芳来做“康仁案”证人。
    沈听却让他先按兵不动。在他看来范芳在江沪并没有强关联的人际关系,可康仁案一经曝光,她就急着要回江沪,那么很有可能不需要提前介入,她自己就会去主动报案。
    而事情的发展果然如他所料,陈聪连连感叹沈听料事如神。
    有了范芳的口供,康仁的罪行被追溯到了数十年前。这还并非警方唯一的收获。在刑侦小组介入调查后,负责询问范芳的潘小竹一句没报多大希望的“你还记得当年侵害过你的人吗?”让范芳红了眼眶。
    她点了点头:“有一位我印象深刻,看管我的管教曾叫他楚先生,他强奸我的时候,要我喊他振生。”
    楚振生!
    人渣果然不可能只做一件坏事!他也是多年之前参与地下室侵害的“顾客”之一!
    第198章
    “目前我们已经掌握了楚振生参与多重犯罪的证据, 要不要传唤?”
    沈听沉思片刻,最终说:“立刻传唤。”
    等他安排妥当一切从包厢洗手间里出来时,听见林有匪正在问楚淮南有关马场和康仁的新闻。
    “淮南, 新闻里在那个在马场丢了手表的客人是你吧?”林有匪笑得十分温儒, 见坐在对面的楚淮南笑而不答,起身给他的杯子里加了点茶:“那表我见你戴过一次,是定制款,全世界也就这么一枚,你也是够粗心的。”
    “林先生好记性啊!”沈听拉开椅子入座,大大方方地替楚淮南承认了:“这块手表是淮南生日时我给送他的。”他当然是没这个财力出手送这么贵的礼物, 但对外的说辞却必须得统一。
    楚淮南拿出这份所谓的礼物时,沈听还曾开玩笑:“这么贵啊?那卖了我也买不起的。”
    楚淮南从后面环住他,带着笑声的温热呼吸撩得他耳朵热:“我可舍不得卖, 谁想买我就弄死谁。”
    “哎哎,你不要知法犯法。”
    “没办法,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太喜欢的东西,别人看一眼都觉得是抢。”
    此刻面对林有匪的追问,楚淮南原本没想着正面回答, 因为沈听曾怀疑过对方就是whisper,此刻见沈听自己认了,楚淮南便知道这事儿可以不瞒林有匪, 于是笑着把一道甜汤转到面前,边盛边说:“丢了个手表,没想到还能牵出一桩这样的大案。”
    沈听接过他手里的甜汤, 喝了一口才点头:“是啊,马场底下搞个犯罪基地,亏那帮人能想得出来。”
    林有匪也笑:“那警方可得好好谢谢你们。”
    “谢倒不必了, 阿辞送这手表的时候肯定也没有想到日后它能帮警方揭露一桩大案。”
    “是啊,当时我只想着要买个贵一点的,好东西才能入你法眼嘛,谁能想到到有这茬。”想到案件,沈听像是有些不高兴:“哎,其实想想吧,还挺晦气的。谁知道那地底下死了多少人。幸好充卡的钱退回来了,要不然约个会损失重大!”
    楚淮南伸手捏了捏他的耳垂,“别为了这种事不高兴,下次想骑马我带你去内蒙。”说着顺手往他杯子添了点饮料,边倒边问坐在一旁笑眯眯地吃了一肚子狗粮的林有匪:“案不案件我其实并不是太关心,倒是想问问有匪,你是不是还和星河闹着别捏呢?”
    突然听他提到路星河,林有匪一愣,温儒的笑容也跟着僵了僵,但很快就缓和了下来,他垂下眼睛似在闪躲:“也不是闹别扭,我俩之间有些误会,希望以后有机会能把话都说开。”
    “星河最近精神不太好,要真只是误会,还是尽早解释清楚的好。”一句好聚好散就在嘴边,可林有匪看上去居然有点伤心,楚淮南没能说出口。
    林有匪当然知道路星河精神不好,不仅如此,他还知道路星河的胃口也很差。娱乐圈里但凡是靠脸吃饭的,从来就没有胖子。本就不胖的路星河现在更是瘦,也正是因为瘦得太快,之前才会被媒体乱写成“路星河因与原经纪人林有匪不合而憔悴暴瘦”。
    接手他的经纪人maggie束手无策,一个劲地给林有匪打电话明里暗里地求他回国。后来更是急得说出了:“要是路星河出了问题,没人能担得起这个责任。”之类意思明确的话。
    可是能出什么问题呢?只有他永远不再出现,路星河的心病才能痊愈。所有人都以为他林有匪是路星河的良医,殊不知他既非良医也非药引,相反,他是他经年难愈的心疾。
    上飞机前,林有匪一再告诉自己,你回国是为了揭露真相,别去看他!别去看他!别去看他!
    刚回美国时,一肚子无名怨气的林有匪一刻不停地在找那个名为“地下室”的网站的漏洞,废寝忘食到与世隔绝的地步。
    忙一点很好,事情排得特别满,把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填得只剩下一秒钟的空闲,这样的话,他每天就只剩下一秒钟来想路星河。
    习惯了就好了,看不到他,也不清楚他的消息,这样就不用时刻告诫自己,你答应过他的,不会再去打扰。
    可终究是世上的人,也总要回到这纷繁的世界里头来。一回来,接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他的星河受了委屈。
    林有匪想也没想,几乎立刻决定要马上回来。
    但等不及回来,想到路星河正受着委屈,要他多等一分钟也不行,所以他立刻开了个线上记者会,严厉地斥责了造谣的行为。
    在整个飞往国内的回程中,一直没睡的林有匪像个疯狂补课的小学生,他目不转睛地浏览路星河近期的所有路透和采访,隔着屏幕用指腹轻轻触碰屏幕上的脸。maggie没说话,他确实瘦了。透过镜头都能看出瘦得过分。本人一定比视频里的更显骨感,脸颊上微微的婴儿肥不见了,瘦得凹陷下去,连下颌线都清减出一股子冷厉感,这是很受导演和摄影师欢迎的长相,上镜好看,可以360度拍摄无死角。
    以前,路星河减肥减得馋,常常会把自己修瘦过的照片贴在餐桌上激励自己。可现在用不着了,他本人就比以前修过的照片上还要瘦,明亮的眼睛微微凹陷下去,显得看向镜头的眼珠格外漆黑,林有匪望着他的眼睛,心想,这个小王八蛋肯定没有好好吃饭。
    路星河从上个剧组杀青后,就没再入组。但为了保证他接下来的热度,林有匪在离开前给他签了好几部s级的综艺。他最近在录一个恐怖密室主题的真人秀。
    路星河的胆子一向大,最近更是因为缺觉的迟钝而天不怕地不怕。密室里扮成鬼的npc蹿出来吓大家,把同组的女演员吓得梨花带雨,连另外一个比路星河大几岁的、以硬汉形象示人的男演员都被吓得蹲在地上不肯动。
    只有路星河一个人浑似不觉,面无惊色地按着线路和剧本做任务,最终靠着“人狠话不多”的他,他们组率先通过了所有关卡,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了闯关。
    录制完成后,导演组里一个年轻的女导演激动地直拍他的肩膀:“星河!你胆也太大了!这么多人故意吓你,你都不怕吗!”
    路星河木木地看着她:“啊?”
    “你真行!”女导演笑眯眯的,心里却觉得他实在和传闻中的不太一样。
    传闻中路星河和善又有梗,幽默得可以成为所有人的开心果。他和组里的每个工作人员都能处得很好,哪怕是最最难搞的制片人或导演也没有说他不好的,和他共过事的工作人员更没有不喜欢他的。
    圈子里有句话:要看一个演员人好不好,别看他对比他职位高,腕大的人是什么态度,要看他对不如自己的人是什么态度。
    这句话放在路星河身上足可印证他的“和善”。
    他对上有时还有点儿傲气,从来不逢迎,也不喜欢拍马屁,但对下却从来很体贴,想得也周到。
    以前这个女导演曾听一个学弟说,作为人气偶像路星河甚至能记住现场每一个最底层工作人员的名字。在这个时间就是金钱,时间成本就是最大成本的圈子里,像路星河这么愿意在工作人员身上花心思的艺人实在不多见。
    但现在却不太一样,路星河在拍摄现场连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工作人员和他说话,问几遍才答一句,他像个坏掉了的、反应不灵的收音机。
    ……
    自林霍被警方控制后,他就一直抱着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游刃有余地同陈聪他们打着太极。
    而在楚振生到案后,陈聪根据沈听的指示再一次提审了他。可林霍却依然沉默,像一只撬不开嘴的蚌。
    常规提审问询至少要两位警员在场,但这回蒋志却只是站在门口,陈聪一个人推门进去,坐下来也并不急着问询,只是抱臂看着林霍。
    林霍被盯得无来由地眼皮一跳,下一秒就听陈聪冷着嗓子说:“楚振生和慕鸣盛都已经到案了。”
    楚振生是死是活林霍并不关心,但听到慕鸣盛的名字时,他却着实意外了一下。
    见他脸色大变,嘴唇张了又阖,心知有了突破口的陈聪趁热打铁问:“你确定要继续保持沉默吗?等审完了他们,你可是一点儿机会都没有了。”
    林霍仍然不理他,可呼吸却明显急促了。
    陈聪叹了口气:“实际上,该说的他俩都已经说了,本来,我一个人过来是因为我哥们宋辞说,他想知道究竟是谁指使你杀了他哥哥,让我给你一个坦白从宽的机会。只要你说出幕后主使,一切就还有商量的余地。”
    听了这话,林霍倒反而松了口气,脸上的冷笑压不住。
    且不说他曾三番两次对宋辞痛下杀手,就说现如今宋辞都已经知道宋诗是命丧他手,怎么可能还会这样好心?
    陈聪当然也知道他的顾虑,“我确实是为了我兄弟才来见你的……”
    林霍压根不信,双手交握两个大拇指百般无聊地绕着圈,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闲适。
    “宋辞说你是看着他长大的。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你会这样对他哥俩。但慕鸣盛到案后,他就想通了。肯定是慕逼的你。既然是被逼无奈,那帐该算在慕的头上。”
    “该说的都说了?”不知道听没听得进去陈聪的话,林霍突然开了口,可重复的却还是陈聪前面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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