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女使是个知进退的”赵祐盯着春兰的背影,满意道。
    月奴没好气白了他一眼,先将手中要拿来喂大橘的小鱼干掷于他身上:“先说说为何宫中赐婚!”
    “此事说来也简单:官家召了我去询问当日获救情形,我自然如实相告,官家便说难为这小娘子了,当众陪上了清誉。若是救不回来,只怕她这辈子也跟着尽毁。”赵祐理理发带,不自在的清清嗓子。当日他用了许久思忖这件事,他一时大意信了自己侍卫,若不是月奴相救,只怕性命全无,月奴说是救命恩人也不为过。
    而眼前这个小娘子救自己的时候真的是一片赤诚之心,她没想过她有可能会被当做罪魁祸首,没想过救不回来太子她可能赔上的一生,只是执拗的、坚定的,冲进冬月的冰水里去捞他。
    思及此赵祐就觉得心口暖洋洋。
    他自幼失秙,宫里宫外多的是踩高捧低的小人,除了舅舅家和苏颂,其余人为了讨好刘后,不知道做过多少为难他、冷怠他的事,他受尽世间白眼、冷漠,整个人也变得冰冷,只想追查母亲病逝的真相,早日惩治刘后。而明三娘子,像一只蹦蹦跳跳的松鼠,跳入他这无人闯入的冰天雪地,好奇的左扒拉右瞧瞧,在这玄冰秘境带来一丝生机。
    像是一个在雪地上跋涉许久的人终于走到了小屋生起了篝火,像口渴的路人远远瞧见了不远果园里一抹青梅,像秋雨萧瑟里带着满身水汽进了温暖的小酒馆,桌上热气腾腾一碗鸡汤。
    他怔忪瞧着月奴,想到她就要嫁给他为妻,神魂早高兴得不知道飞到哪里去。
    果然是他捣乱!月奴生起气来便口不择言:“若是救不回来,我就举着牌位嫁进去,做个清贵的守寡王妃总好过与你日日相对做怨偶!”说着余光瞧见立在墙角的击鞠木球杖,抄起来踩着绣墩就跳出了窗,给赵祐来了狠狠一记,“叫你自作主张!”
    她本是出气,却不想赵祐压根儿不躲,结结实实挨了那一下,倒吓得月奴往后一跳,却被赵祐揽住了手臂,将她禁锢在自己怀里结结实实。
    本来已经从檐下飞身下来救驾的暗卫:…… 然后慌不择路往院外走去,却被守在院外的春兰察觉:“谁?!”
    两人乒乒乓乓的打斗声飘了进来,赵祐紧紧将月奴锢在他怀里,直盯到她眼睛里去:“官家说做个侧妃罢了,我跪求官家定要求娶你做正妃。”
    冬月的院子里黄叶落尽,月光透过光秃秃的枝杈照在两人身上,月华流转下少年的眼睛一点不错的盯着她,眼神中是不容错过的坚定,月奴别过脸去,心里一酸:“以后还会有侧妃的。”
    赵祐看她语气松动,心里一松,看来月奴也是愿意的,他其实最怕便是月奴改了心意,如今看来月奴心里还是有他的,于是认真举起手发誓:“我今日便起个誓,若我有贰心,当天打五雷轰。"
    “谁要听你嚼蛆!”月奴啐他一口,又眼珠子一转,“那信国社也该解散了罢?对了,秦王社上下不得撕碎我?呀!这可如何是好!!!完了完了!!!”
    月奴,月奴,三娘子。赵祐失笑,他心里藏着的,便一直是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娘子啊,不知道她那小小的脑袋里为何总是充斥着那么多奇思妙想,总是不经意间说些让人忍俊不禁的话语。
    又或者,此时她是害羞了?所以故意东拉西扯来逃避?
    赵祐瞥见月奴的脖颈泛起淡淡的红晕,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想,因而坏笑着凑近她,悄悄问她:“既然要做我娘子,那我今日可亲的不亲的?”
    什么?!
    少年将脸凑过来,很近很近,近得让月奴能清清楚楚看见少年郎脸上细细的绒毛,看得见他眼眸中羞红了脸佯装镇定的自己,看得见他小心翼翼贴过来的嘴唇。
    作者有话要说:  啊好舍不得完结,我想看甜甜的恋爱!!!
    第74章
    承平六年,戊寅月己巳日,宜嫁娶。
    这嫁娶的日子是宗正寺早早便核定了的,苏白泽和苏颂两代半仙算了又算也没挑出来瑕疵,清晨便宗正寺主簿带着一列队伍从东宫出来,各以执色如花瓶、花烛、香球、沙罗洗漱、妆合、照台、裙箱、衣匣、百结、青凉伞、交椅,授事街司等人,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围观人群纷纷看起了热闹,街边卖汤圆的娘子笑眯眯盛一碗小圆子与路过诸人:“今儿个太子成婚,本店也跟着随喜,赠与诸人。”引起一阵阵欢呼。官家宽厚,民心所向,汴京百姓也发自内心为太子高兴,成群结队或围观,或欢呼,或撒喜豆,乐官喜气洋洋吹着鼓吹,引迎花檐子藤轿前往明宅迎取新人。
    赵祐根据古礼身着玄色喜袍,明明是三月天气,他却紧张得直冒汗。惹得苏颂一阵偷笑:“快走罢,今儿个我可占卜过了,是上吉呢。”
    门口明宣礼早耐心等着新郎官,他出了两句对子,看赵祐对上便终是不甘心的将身子挪开,请赵祐进宅,进了明宅有酒礼款待行郎,明宅外头则有专人去散花红、银碟、利市钱。
    明殊见女婿态度恭敬,神色间毫无倨傲,心里暗自得意。赵祐见丈人红光满面,春风得意,丝毫不见前些日子被刘后罢黜而牵连的落魄,心里暗自摇头,不过面上仍旧不显。一翁一婿,面上见礼其乐融融。
    过了一阵,快到吉时,乐官奏乐催妆,月奴知道这便是要上车了,旁边大娘子含泪与她理理裙摆,二娘子则忍不住“哇”得一声大哭起来,田氏嗔怪着拽她去门外:“这败家扫兴的!你三妹妹大日子,你倒像个出阁娘子!惹了你三妹妹哭看我不揭了你的皮!”。
    明老安人脖颈伸长环顾四周,确认田氏母女已经出去后,才从自己怀里的衣襟下秘密拿出一个手帕迅速塞到月奴手里:“快收起来!别让她们瞧见了。”
    月奴哭笑不得,备嫁期间明老安人就没少与她的奁产里塞东西,除了前世的那些嫁妆,之后又塞了许多,于是她转手将手帕塞回去:“婆婆我有许多哩,你留着罢!”
    明老安人却照旧塞给她:“我一个入土的老婆子要那些作甚!还不是与你们攒的!”
    月奴争不过她,便将那手帕塞在怀里,想着今后找个由头给老安人便是。她望着老安人皱纹横生的脸庞,想到自己今后所谋划的,心里一阵愧疚袭来。
    谁知道老安人倒像看透了她心思一般,拍着她的手抚慰她:“你若有什么为难的,便由着自个儿心意去罢。”
    月奴还待答话,外头克择官大声报时辰的声音传进来,又有一阵高亢的唢呐声,明老安人皱眉:“这皇家寻来的乐手道声响大些”,月奴忍俊不禁,赵祐早些日子寻了那位吹唢呐的奏乐手商谈在军中推广此物事宜,没想到今儿个大婚倒把人请了过来。
    外头的女傧相们纷纷催促着登车,茶酒司互念诗词,催请新人出阁登车,月奴被人七手八脚簇拥着盖了盖头,上了花轿。
    一路走过汴京,路过御街时,就听得一群小娘子齐齐喊“瓜瓞绵绵,尔昌尔炽”,春兰在花轿外小声说:“三娘子,是秦王社与信国社的社员喊哩!”,月奴本来一滴泪都没掉,此时却忍不住心头一酸,泪水涟涟,秦国社那般霸道,连在话本子里给太子添加个情愫都不愿,却最终愿意祝福她与太子,她清了清嗓子平息下心绪,才说:“告诉她们,等我成婚后带大家伙儿满汴京多寻几个美男子!”
    春兰:……
    进了内廷东宫,撒谷豆的克择官一手持花,盛五谷豆钱彩果,撒毕才有人来请月奴下车。
    春兰和秋兰分列左右,扶起月奴往前走,月奴垂首,只见脚下铺着青毡花席,行至几步便停下,秋兰在月奴耳边小声道“跨马鞍”,月奴轻轻跨过那马鞍,就有人将她们一路迎入新房,这便是如今时兴的“坐床富贵”。
    因着是皇家婚礼,便少了民间宴饮的环节,就有其礼官请两新人出房,诣中堂参堂,
    月奴将那绾双同心结的彩巾牵一头在手上,悄悄望去,另一头必是赵祐执在手中,她抿嘴一笑,安心的与赵祐并立堂前,等着行礼。
    宗室里一位儿女双全又有福气的全福太太来与月奴揭了盖头,围观的人不由得发出一阵阵小声的赞叹:“新嫁娘真好看!”
    赵祐显然也听到那些称赞声,他往前挺挺身子,一脸自豪,显然很是自得,真是好胜的。月奴暗暗抿嘴笑,赵祐不知她为何笑,也跟着笑眯眯盯着她。
    后头礼官撒帐、地交卺礼、结发合髻、掷花髻、掩帐等诸礼月奴都没记得,两人在礼官与宫女的摆布下迷迷糊糊做着这许多事,好容易喜房里只余了两人,赵祐温柔的倾身过来。
    月奴躺下去的瞬间还在心里思量:适才撒的彩线、杂果满床,也不知道会不会膈到浑身疼?
    ……
    东宫内的花坛遍植昙花,此夜来月明,昙花在月色下缓缓绽开花苞,花色洁白如霜,透出淡淡的粉晕,檀心在夜风中摇曳,月色洒满了花朵,花中珠幢吐蕊,散发出幽幽的香气,魂梦相依情难宣,昙花时现觉园春。
    **
    月色也照到掖庭,一具女尸被悄悄儿趁夜运了出去,谁能想到这是曾经在后宫里兴风作浪了十多年的刘后,伴随她的是一条白绫,一卷芦席卷尸,悄无声息“病逝”在深宫。
    城外的乱葬岗上,两位杂役将一具男尸扔了进去,转身去领赏钱:“这刘美还有些福气,犯了谋逆这般大罪,还有妻子安葬!”、“你晓得个屁!听说那告发之人就是他妻子呢!说到底还是官家慈悲,没有株连九族!”,两人絮絮叨叨边议论边往夜里还亮着灯的食铺上去食一碗热汤馄饨。
    而明家的田庄上,则有满脸横肉的婆子陪着笑与庄头谈生意:“娘子放心!我家专做外地生意,定不会叫外人瞧出端倪来!”
    庄头娘子点点头:“一文钱不拿你的,可定要把这妾室打发的远远的。”说着便挥手示意手下人推搡过来一个捆绑得结结实实的妇人。人牙子诧异:“怎的不出声?莫不是死了?”她做这一行,没少见过富贵人家阴私事。
    庄头娘子白她一眼:“这话可莫要出口,我家岂是那等缺德人家?何况家里连个大婆都没有,是老爷瞧不顺眼了,我们何苦下死手?”说着便将那妇人口里塞着的口巾抽出来。
    那妇人形容枯瘦,嘴上却犹自嚣张:“大胆婢子!等我回了府便将你也发卖了去!”人牙子心里了然,一般都是大婆嫉妒发卖小妾,一般家里男主子亲自动手发卖,那多半是犯了淫邪大错。
    庄头娘子冷哼一声:“是老爷下的令,我不过循例办事罢了,你不服自去寻老爷去!”
    却戳到了妇人的痛处,挣扎着大骂起来:“你胡吣!老爷断断不会对我如此绝情!”,又转向人牙子许诺好处,“我女儿不日就要嫁进秦国公府,你赎了我去卖给世子夫人,定好好报答于你!”
    庄头娘子撇撇嘴,将那口巾又给她塞上:“老爷对外只说你死了,四娘子缩头乌龟一般不求情,谁想有这么一个伤风败俗的娘?她差点就成了野种,如今夹着尾巴等嫁人,你还指望什么呢?”说着二话不说将她推到车上。
    **
    三月过后大宋朝堂开始一轮清洗,将刘后余孽清理出朝堂,其中最受瞩目的便是秦国公与明殊,这两人一为太子姻亲,一为太子岳丈,居然分别被官家下令牵涉刘后行刺事宜,除去世袭爵位,一被毫不留情削去官爵,贬谪至岭南之地,本来蠢蠢欲动还想求情的人家纷纷偃旗息鼓。
    杜家,明月姝新婚不过三日,便接到了秦国公家除爵的圣旨,杜家满门,沦为平民,“这怎么可能?!”明月姝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她为了嫁入杜家煞费苦心,就连人牙子带了自己亲娘上门来都装作不认识,谁知道今日竟然迎来了这个结局!
    “都是你个丧门神!晦气!”秦国公夫人满肚子的气,抄起藤条便劈头盖脸打起了明月姝,明月姝忙慌得躲到杜轻臣后面:“夫君,我怕……”,谁知道杜轻臣并未像往常一样护着她,反而嫌恶的推了她一把。
    **
    仲春十五日为花朝节,百花争放,汴京大百姓都走上街头,或有游览园子,或玩赏奇花异草,或往郊野踏青,满城热热闹闹。
    月奴从御街上走过,后头的冬雨、夏雨各个举着大包小包,颜色缎匹,珠翠须掠,皂罗巾缎,七宝巾环,箧帕鞋袜女工诸物无一不足,春兰在旁心疼的劝月奴:“三娘子该回去了,谁见过女儿给娘采办嫁妆的!”
    月奴一指头戳了她额头一记:“我看你是近日里与太子爷的侍卫交手交多了,倒学了他们那好管闲事的毛病!”春兰嘻嘻一笑,自打三娘子成婚后知道了暗卫一直跟着自己便跟太子爷大闹了一场,这几天说什么都指桑骂槐要扯到东宫主仆上。
    还是秋兰贴心道:“外头东西再奇巧,哪比得上内造的奢华?三娘子倒不如回宫寻太皇太后讨些,倒体面。”
    月奴摇摇头:“还是我自个儿置办有些心意。”母亲前世里早逝,如今终于能寻到佳偶,她恨不得将世间万物都尽数捧上,又怎么会嫌烦呢?却不知何时有人从背后抱住了她:“月奴。”
    当街如此行事,虽然过往无人注意,却叫月奴耳红面赤,她不愧是常年击鞠的体格,猛地挣脱:“作甚!”
    赵祐笑嘻嘻从她身后转过来:“适才开封府有个大案子,纠缠得我脑门子生疼,好容易下衙来寻娘子,倒讨了一顿骂,娘子不疼我哩!”
    他一脸无赖样,月奴恼得白了他一眼,却又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就是这个男子,将她从无尽的恐惧中解脱出来,拽她从黑夜的墓地里出来,从此之后,人生尽数是康庄大道,她要与这个男子好好儿携手,过这一生。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完啦。后面还会写几章番外,写竹娘、苏颂、大娘子等人的一些事。谢谢各位的陪伴,鞠躬感谢!
    下两本新书同样以大宋为背景:1.《娇娇误我》腹黑病娇皇子与天之骄女
    娇娇生来显赫,天之骄女,前世是垂帘听政的太后,扶持着皇上庶子坐了皇位。乱军谋反,没想到与她水火不容的摄政王赵忻挡了本该刺向她的一剑。
    是以重生后第一眼看见他,娇娇立刻“哇”得一声哭出来,倦鸟归林般扑进他怀里:“你怎得才来!”
    却忘记了此刻他们还是死对头……
    2.《五文钱以上的活动莫叫我》
    男人是什么?
    情爱是什么?
    不要打扰我赚钱。
    距今1000年前
    公元1021年,
    地球上最先进最繁华的都市——汴京,
    一位无父无母的小娘子慈姑进了开远门,
    看着这盛世景象,她立下了宏图壮志:我要在汴京买房!

章节目录

重生后我想嫁早死太子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PO18官网只为原作者吃吃汤圆呀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吃吃汤圆呀并收藏重生后我想嫁早死太子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