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的事情,原本是崔织晚先提的。
    梁追如今中了秀才,自然与白身时候不同——有免除差徭,见到知县可以不跪,地方不能随意对其用刑等等特权,细算起来倒比她爹爹还体面些。若继续在佛寺里寄住,怎么说都不太合适。
    再者,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黛山实在太远了。
    她回回去寻梁追都必须牺牲早上睡懒觉的机会,再遇上什么刮风下雨天,简直是苦不堪言。
    “我爹听说你中了案首,巴不得另辟间院落给你住呢。”崔织晚兴高采烈地提议道:“你若搬来我家,这样不知能省下多少麻烦。”
    梁追摇了摇头,估计她又在崔老爷面前如何吹嘘,当下便否决道:“除了门客幕僚,哪有外人在人家府上长居的道理?还是另租间屋子为妥。”
    其实,崔织晚那次只不过随口一提,没想到梁追十分记挂在心,很快便找好了屋子。
    他说自己没多少行李,还有重山帮忙,随便抽个时间搬过去就行。
    重山是梁追花十两银子买来的小厮。崔织晚原想从崔府拨个人给他,可梁追却摆明了不想再占她半分便宜,自己闷声不响的,直接从人牙子那儿挑了个岁数相仿的少年领回家。
    个头一般,长得一般,寡言少语倒是和梁追有得一拼。崔织晚觉得,这位被梁阁老看中的“幸运儿”,着实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细细观察几日,崔织晚也只能得出他干活十分勤快,脑子还算灵光的结论。真不知道这主仆二人究竟是哪里臭味相投,看对眼了。
    其实,自从梁追中榜,崔织晚发现他似乎变了许多。也许不能说是改变,只是逐渐显露出了他真正的性子。
    从前他若心存不快,只肯藏在心里;如今却愈发有主见,简直到了说一不二的程度。虽然不得不承认,他回回都是对的,可崔织晚总忍不住感叹。
    人一旦有了地位和权势之后,就会和以前不一样了。冯辙是这样,梁追也会是。
    搬家那日,崔织晚还是担心他不太方便,干脆打发邓勇去搭把手。原以为不过半天功夫就搬完了,谁知,邓勇去了整整一日还没回府。
    小花枝巷离崔府实在很近,阿酥从后门溜出去,偷偷瞧了一眼,回来后笑得不行。
    “这梁公子可真是个怪人,简直像块榆木疙瘩。他的行李确实少,不过一个包袱,哪知却拉了一整车的书册!邓大哥这会子还在帮忙呢……”
    “……”
    崔织晚想,这还真怪不得人家。若不是自己当初没事找事,也不至于将梁追的屋子堆得跟藏经阁似的,反过来还要让梁追自己收拾。
    之后许多天,崔织晚都没好意思去打扰他。明年便是叁年一次的秋闱了,她听人说,此番中榜的秀才们最近都忙着结识朋友,拜谒名师,温书苦读呢,哪还有功夫陪着她玩闹。
    想要朝上爬,人情往来和学问才能都很重要。到了如今,她能提供给梁追的帮助已经十分有限了,究竟能不能扭转乡试落榜的命运,最终还得靠他自己。
    到了十月,天渐渐地冷了。这日晚膳,厨房炖了鸡汤,崔织晚尝了,觉得还不错,便让明夏送一份去小花枝巷。
    昨天梁追又给她带了西街的糖炒栗子,毕竟吃人家的嘴短,投桃报李也是应该的嘛。
    明夏早就习惯了自家姑娘和梁公子之间的“美食交流”,当下便应了,提着食盒正要出门,不承想又被唤了回来。
    “罢了,你先放着罢,一会儿我自己去。”崔织晚想了想,吩咐道。
    用完膳,崔织晚遛弯似的,轻车熟路地从后门绕出去。结果刚一探出头,就看见了一位不速之客。
    白耀轩正靠在墙边,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
    此时不退,更待何时。崔织晚二话不说就要关门,却被白耀轩伸手抵住:“你躲什么?”
    “我躲你!”
    这人分明就是特意在后门堵她的。崔织晚奋力拉了几下门,没拉动,干脆直接放弃,没好气道:“你来这干嘛?有事不能走正门?”
    “当然是来看热闹。”白耀轩挑了挑眉,冷冷回道:“看看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小姐是怎么天天偷跑去男人家的。”
    “你放屁!”
    崔织晚觉得他肯定是晚饭吃多了炮仗,说话这么冲,气得小脸通红:“你是不是闲的?居然还派人盯着我?”
    白耀轩退了半步,负着手,不甚在意道:“这还用盯?只是让小厮每天去小花枝巷逛逛,结果你猜怎么着?居然叁回有两回都能撞见崔家小姐鬼鬼祟祟……”
    “我乐意去!你管得着吗?”崔织晚懒得理他,抬脚就要走。
    “十六娘,原来我就这么让你讨厌么。”
    少年难得没有继续缠着她,只是站在她背后,语调沉重,缓缓道:“他究竟有哪里好,难道就因为他比我会读书?”
    此时,天色渐晚,昏黄的霞光映在他的脸上,晦暗不明,有种说不出的阴郁惨淡。
    崔织晚默然,其实她也说不出梁追究竟哪点好,只觉得他处处都很好。
    白耀轩嗤笑了一声,垂下头,自嘲般继续道:“想必你也听说了,我在外面开局赌他落榜,原想挫挫他的傲气……呵,这回倒算是本少看走眼了。”
    “不过,考中秀才又怎样?”
    “连养活自己都勉强,难不成你还指望他有胆子向你爹提亲?”
    听到这,崔织晚猛地顿住脚步。
    提亲……
    怎么可能,她从未这样想过。
    她与梁追的缘分,原本早该结束了,之所以能够至此未断,也算是她费尽心思强求来的。如今是一厢情愿的付出,日后或许就会变成妨碍。
    无论如何,过完这最后一年,他们便再不会有任何交集了。
    崔织晚默了许久,转过身,原本粲然如星的眸子霎时暗淡了许多。
    “耀轩哥哥。”
    少年听见这个久违的称呼,猛地抬起头。
    “你没必要将怨气撒在旁人身上。我不喜欢你,与他无干。”女孩的眸光十分坚定,一字一句道:“以他的心思,恐怕还瞧不上我。”
    “我根本就不想嫁人,帮助梁追也只是为了成全他求学的心愿,仅此而已。”
    “他凭什么瞧不上你?”闻言,白耀轩握紧了拳头,不甘道:“若我娘和荣姨还在,我和你的亲事早该……”
    崔织晚听他提及母亲,眼眶微红,忍不住脱口而出:“那些事早就过去了,从始至终只有你一个人不肯罢休!”
    “再者,便是母亲在世,你以为我们的亲事就一定能成吗?”
    白耀轩怔住。
    “……你喜欢谁都行,唯独不能娶崔家那丫头!”
    “……你若同她定了亲,岂不是要将咱们家一半的家产送到崔一石那个老东西手里?”
    十六娘说的对,父亲说的也很对。所有人都忘了,从始至终,只有他一个人还记挂着曾经那点轻如鸿毛的情谊。
    他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崔织晚抹了抹眼泪,低着头,转身走远了。
    白耀轩下意识想唤住她,却觉得再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这个傻丫头,恐怕还以为他是嫉妒她待梁追的好,其实,他只是替她忧心。
    人人都说他是纨绔草包,白耀轩从不反驳。或许在读书科考一事上,他确实没什么天分,可自小跟在他爹身边察言观色,见过了形形色色的人物,他看得出,梁追此人,绝不是良善之辈。
    之前,他想尽办法排挤这人,却毫无用处。无论遇到什么情况,他总是一副冷眼旁观,置身事外的模样。
    一个连对自己的屈辱都无动于衷的人,又怎会在乎旁人的死活?
    梁追的野心的确藏得很深,可惜,也许他算准了一切,却算漏了自己的真心。他望向崔织晚的目光泄露了一切。
    白耀轩可以容忍自己另娶旁人,却见不得自小便记挂在心的姑娘嫁给这样冷漠无情,别有用心之人。
    “公子不必担心,知府老爷说了,补录之时定会将公子的名字加上。那梁追不过是个穷鬼,怎么能和您相比?”
    一旁的小厮趁机凑上来谄媚道:“等他乡试落榜,自然会乖乖滚出吴州城……”
    “落榜?”
    白耀轩斜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怎么,你是看过他的制艺文章了,竟这般笃定?若他真的中了举又该如何?”
    “这……”
    那小厮溜须拍马拍惯了,哪里能想到这些,当下只得挠了挠头,嗫嚅道:“哪有这么年轻便能中举的……”十六岁的举人,听也没听说过啊。
    白耀轩并不理会他,只盯着崔织晚离去的方向思忖良久。
    半晌,他突然笑了,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似的。
    “无妨。”
    “想让人活着不容易,想让他死,办法倒多的是。”
    ……
    因为同白耀轩耽误了片刻,天色更暗,崔织晚到梁追门前的时候,巷子里有的人家都已经点灯了。
    远远地,她就望见一辆马车停在前头,旁边似乎还站着位郎君,走近一看,发现竟也是个熟人。
    是从前去寺里找过梁追的那位同窗,她还曾在门外偷听他们谈话,被梁追暗讽了许多回。
    四目相对,那少年似乎也觉得她十分眼熟:“姑娘是……”
    “之前曾在栖岩寺与公子有过一面之缘。”崔织晚浅笑,行了一礼:“小女姓崔,此番是来寻梁公子的。”
    少年恍然,正想回礼,却似乎猛地想起了什么,神色突然间变得十分古怪。
    他复又细细打量了她一番,半晌,冷冷开口道:“原来姑娘便是以琢的那位‘红颜知己’……在下周梓安,幸会。”
    什么“红颜知己”?
    崔织晚着实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他唤的是梁追的字,听上去熟稔非常,应当是梁追的挚友。这种莫名其妙的敌意,却不知从何而来。
    她没那么好的耐心,也没指望人人都待她亲近和善,既然话不投机,那还何必多言。于是,她客气地点了点头,迈步正要跨过门槛。
    “崔姑娘,且慢。”
    没想到,周梓安一闪身拦在了她面前,语气不善道:“眼下进去,恐怕不太方便。”
    “不方便?”
    崔织晚秀眉微蹙,望了眼里头亮着烛光的窗扇,不解道:“梁追就在屋中,周公子既停了马车,怎的不进?”
    明明是来登门拜访的,主人在家,偏偏要堵在大门口吹冷风,真是个怪人。
    周梓安见她分毫不让,正准备开口,却听见身后有轻微的人声响起,当下便赶忙回头去看。
    崔织晚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正望见门开,出来的却不是梁追。
    珠玉簪,翠罗裙,纤纤细步,楚楚动人。
    原来是张姑娘。
    只不过,此刻的她再不复七夕那日初见时的柔婉娴静,相反,她正用素帕掩着面,似乎还在啜泣,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崔织晚怔住了,她怎么也没想到张娴会在此处,更没想到竟会撞上这样一番景象。
    她愣愣地站在原地,眼睁睁瞧着周梓安慌慌张张地跑过去,一边朝外走,一边替张娴裹上披风,沉着脸色护她进了马车。
    昏暗天色下,周梓安细心地掩好车帘,双拳紧握,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一股无名之火涌上心头。
    少女呜咽低泣的声音犹在耳畔,他偏首,狠狠瞪了崔织晚一眼,旋即便一语不发、气势汹汹地冲进门去。
    崔织晚直觉不妙,这架势,分明就是要掐架啊!她也顾不得什么矜持,什么脸面了,立刻大喊道:“重山!快!拦住他!”
    不巧,重山被梁追打发去了屋后,正忙着收拾柴火呢。骤然听见崔姑娘的喊声,他想也不想,立刻飞奔到前门,可惜还是迟了一步,周梓安已经冲进里屋了。
    “梁追,你这般作为,还算什么君子?!”
    一声咆哮之后,便是一阵桌椅、书册、砚台、笔山倒地的巨响。
    崔织晚提心吊胆地跟了进去,正准备冲上去拉架,却没看见想象中的“激烈战况”,更没看见挨打受伤的梁追。
    出乎意料地,梁追静立在书架旁,除了衣衫略有些凌乱,丝毫无碍,反倒是周梓安斜斜地坐倒在地,瞧着嘴角都青了。
    “……”
    这一急,差点都忘了梁追的手腕。毕竟是能从刑部、大理寺一路升上去的狠人,没点本事还真压不住场面。
    千算万算,算不到挑事的反倒被打爆了。崔织完劝架都没处劝,也不清楚来龙去脉,只能稀里糊涂地站在门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梁追看她怯怯的,踌躇不定的模样,似乎还想凑热闹,自然没什么好脸色,直接皱着眉赶人:“十六娘,你先出去。”
    崔织晚也觉得自己挺碍眼的,可她又实在担心梁追的安危:“你一个人……”
    “放心,他也一个人。”梁追淡淡道。
    “……”
    这话说的,还挺有道理。眼下这状况,她确实更应该担心周梓安才对。
    “崔姑娘,您先出来吧。”重山向来最听梁追的话,也帮忙劝道:“公子能够应付的,周公子又没有恶意,您在这也帮不上什么。”
    崔织晚无奈,只得深深看了眼梁追,一步一挪地退了出去。
    门关,她根本看不见里头的状况,张娴还闷声坐在马车里,此刻去戳人家的痛处显然不太合适。崔织晚踢了踢脚下的小石子,困惑不已:“重山,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闻言,重山摇了摇头。他也是头一回见到这位张小姐,哪里清楚其中缘由:“公子行事自有他的道理。”不过,似乎和崔姑娘您有几分关系。
    重山只说了前一句,后一句却默默咽了回去。
    “哐啷”一声,屋内突然又传来茶盏碎裂的响动。崔织晚吓了一跳,隐约听见周梓安高声质问了梁追几句,却听不清梁追的回应。
    很快,约莫半盏茶的时间,周梓安一把推开了木门,缓步走出。
    他的神色依旧十分不快,却没有方才那般恼怒。周梓安沉着脸,看也不看崔知晚,霎时擦身而过。
    崔织晚自问应该没什么对不起张娴的,除了……
    除了那日,梁追假称她是他表妹。
    这么一想,崔织晚着实有些悔不当初,想道歉也不知从何说起。直到马车渐渐远去,再望不见,她依旧呆呆地站在原地。
    “十六娘。”
    是梁追在唤她。
    崔织晚低着头进去,地上尽是一片狼籍,她小心翼翼地跨过碎瓷片,却注意到脚边落了几张撕碎的纸片。
    红封醒目,不像是寻常书稿。
    她想伸手去捡,却被梁追拉住了,崔织晚抬头,却只望见他蹙起的眉峰。
    “别捡了。”
    她心中隐隐有个答案,却只想听他亲口说:“那是什么?”
    “……荐书。”梁追并不瞒她:“张姑娘向张先生求来的。”
    如今却被撕得粉碎。
    “你居然还没拿到荐书?”
    “嗯。”
    “张姑娘知道我是谁了?”
    “嗯。”
    “那周公子,心悦于她?”
    “是。”
    其实还有一个问题没问,不过,倒也不必再问了。崔织晚不算什么聪明人,但也绝不是傻子,叁言两语间足以让她猜中大半。
    这个梁追,究竟是说了怎样狠心无情的话,才让人家小姐的心伤成那样。她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得苦笑道:“何必呢,你又不必立刻点头答应……”
    “她是真正的书香门第,大家闺秀,能鼓足勇气来同你说这些想来也是不易,以她待你的情意……”
    “这,便是你的真心话?”
    梁追突然开口打断她,语气冷冷的。
    崔织晚不明白,这和她的真心有什么关系。她只是忧虑不安,梁追做事向来是处处妥帖的,怎么偏在这件事情上固执己见。
    “算是吧,这确实是我的真心话。”
    她点了点头,却不敢看他。
    “原来如此……”
    半晌,她听见梁追仿佛轻笑了一声:“倒是多谢你,这样为我打算。”
    崔织晚皱着眉,怎么,难道她为了他好还做错了?
    “只是,崔姑娘日日替旁人着想,可曾想过自己日后又该如何?”
    崔织晚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味,但还是实话实说道:“我日后自是要留在吴州,侍奉双亲的。”
    梁追定定地看着她,眸光十分紧迫灼热。他一边缓步上前,一边追问道:“那你可曾想过……日后要嫁去何处,嫁与何人?”
    崔织晚睁大了眼睛,万万没想到梁追会问出这些话。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方才连声音都在微微颤抖,根本不像平日的冷静自持。
    崔织晚莫名有点胆怯,一步步向后退:“我、我从没想过这些……”
    梁追不说话了,他没有立刻再问,只是继续靠近她,每一步都走得沉稳又坚定。他眼睁睁看着小姑娘被自己逼到墙边,怯怯地缩成一团,突然有种难抑的冲动涌上心头。
    除了他自己,谁也不会知晓,夜深人静午夜梦回之时,这双潋滟清澈的盈盈水眸曾带给他怎样的快慰。
    可惜,她还不属于他;幸好,她还不属于任何人。
    梁追曾无数次想,若最后撷取她的不是自己,恐怕他是忍不住要杀了那人的。
    她是个无辜的女孩,人生做过最大的错事恐怕就是费尽心思想要靠近他。梁追看清自己的真心后,也曾有过一丝恻隐之心,可最终,他还是不甘心就此放手。
    梁追突然想起,方才张娴临走前,哭着对他说的话。
    他利用过她,也拒绝了她,到头来,连张先生都看出他不是良配,可是张娴也很不甘心。
    “梁追,你这样绝情又自负的人……你和那位崔家姑娘,是绝不会有好结果的。”
    张娴说的对。被他喜欢上,的确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可是那又如何?
    是她先来招惹他的。
    重活一遭,崔织晚还从没和人面对面如此亲昵过,呼吸相闻间,霎时心如擂鼓。
    少年身上淡淡的皂香十分好闻,眼前这张俊脸也足够惑人,他的眉宇都很英气,眼睫又长,简直像画上的神仙公子。
    崔织晚迷迷糊糊地想,她方才是不是又说错话了,梁追看上去挺生气的,会不会揍她啊……
    “把手给我。”
    崔织晚一颗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乍一听见这话根本反应不过来:“……啊?”
    梁追站直了身,神色淡淡的,重复道:“把左手给我。”
    不是吧不是吧?说错话也不至于剁手吧?崔织晚犹豫半天,最终还是跟门口阿黄似的,委屈巴巴地将小手伸了出来。
    梁追没打她也没骂她,却盯着她腕上的烟紫色和田玉镯看了许久,旋即抬手,略施巧劲便将那只镯子取了下来。
    “哎!你拿我镯子作甚!”崔织晚赶忙去抢,结果自然是抢不到的。
    梁追好整以暇地将镯子收了起来,神情自若:“一人一只,日后再还你。”
    “你要它又没用,快点还我!”
    崔织晚觉得他今晚真是脑壳出问题了,居然拿她的玉镯捉弄人,幼不幼稚啊。
    梁追根本无视她的抗议,反倒十分好心情地替她理了理鬓发,转而道:“你上回不是说想去黛山踏雪寻梅么。”
    “下月,初雪,我带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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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晚(十分狐疑):“你不是说没功夫出去玩吗,感情又是在蒙我?”
    梁追:“剧情需要,外出找虐。”
    作者不做人了。
    这章字数居然6500+了,拉完了,一滴都没有了,下次更新(拉稀)随缘。ps.对梁追和张小姐内容有疑问的可以翻翻当天的评论,已经回复一位姐妹啦~
    剧情都这么突飞猛进了,不评论不偷猪,着实不合适(捂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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